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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搭木棚和采荷露

三月中旬,梨花香已經從楊浦傳遍整個上海灘,觀賞者絡繹不絕。

“今天我們去摘花回來做餅,誰要一起?”吳明慧從廚房找出兩個籃筐提在手里,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問。

劉雪靈揉著眼接過,倒了杯溫水喝,“怎么感覺今天人好少?”

平日周末時大家都會聚在屋里,或是討論吃什么,或是研究最新的課題,嘰嘰喳喳一群人好不熱鬧。

而今天屋里只坐了四個人。

美珍正低頭寫著清單畫草圖,敖玉華就坐在一邊看,隨便回答,“你們起晚了,她們跑去采荷露和摘春筍了?!?

劉雪靈愣住,皺眉看著手表,“你是說現在才八點,其他人就已經出門了?”

敖玉華點點頭,“對呀,今早天沒亮嘉琳就拉著青青走了,她們剛走,阿葉和夕顏就坐著車來了,急吼吼的拽起阿許,就往漁陽去,說是回來給我們燉排骨。”

吳明慧啞然和劉雪靈對視,了然后瞬間跑出了門。

敖玉華看著兩人背影,聳肩。

反正病人只需要安靜等待就好了。

只是可惜,敖玉華料想的不勞而獲沒有實現,因為張美珍帶著她出門了。

她想據理力爭,“我現在是病人,需要休息?”

張美珍挑眉,“是嗎?”

“當然,傷筋動骨一百天呢!再說我也一起出門了,等會安琴過來發現沒有人在家怎么辦?”

“我留了字條,安琴有鑰匙,你要是啰嗦我真的讓你休息一百天哦?!?

“......”

敖玉華不爭辯了,她覺得張美珍焉壞焉壞的。

“昨天下雨停了電,我們要去買木材回來搭雨棚,而且阿許不是叫我們買排骨嗎?”張美珍鎖上門,走到天臺,把工具拿出來,朝她解釋說。

敖玉華見狀,上前去拿過鋸子,反問,“我們要自己鋸?”

“木行買回來的木板長度大小不一的話還是要鋸的?!?

“那你剛剛畫的草圖是什么?”

“以不變應萬變?!?

“好吧?!?

最后敖玉華老老實實跟著張美珍出門了。

沿著街道一直往前,左拐兩條街,穿過馬路,繼續往前右轉就是菜市場,并不遠。

敖玉華的腳傷其實并不嚴重,尤其是這幾天中藥和吳明慧的雙重制約下,她都覺得自己能站起來一日千里了。

今天的太陽被云層籠住,余光卻也足夠照亮整條街。

被雨水沖刷過的空氣,充滿梨花和青草的芬香,那股細細的隱藏起來的血腥味被沖散。

路上的行人匆匆,賣報的小孩跑的急,差點迎面撞上買菜回去的婦人;不少店鋪已經開張,少有的還在打掃,窗簾掀開露出琳瑯滿目的商品;馬路上拉著黃包車的車夫看上去疲倦瘦弱,臉上卻都帶著笑。

或許是在想,今天接到客,說不準一日的飯錢就有著落。

張美珍從小孩那里買來份報紙放進菜筐里,拉著敖玉華快步走起來。

早晨的菜市很熱鬧,來來往往的人,擁擠吵鬧。菜販的吆喝聲和客人的還價聲不絕于耳。油鍋里還烙餅的大娘偏過頭去咳嗽,一旁的大爺扇起扇子。

敖玉華緊緊跟在張美珍的身后,生怕一個不小心人走丟了。

常去的那家攤子今天卻沒來,兩人都有些失望,于是隨意找了個攤位買了幾斤排骨和肉,出來時又在門口買來些青菜辣椒。

菜市場和木行離得并不遠,走出來后繞過一條小巷,往里走上幾十米就能到。

先把尺寸長度報給他,選好木頭,又和木行老板討價還價好一會,才以最低價拿下,敖玉華嘴甜,臨了木行老板被她哄得開心,又送了一把釘子給她們。

兩人相視,朝著木行老板甜甜一笑,又付好腳力費才姍姍回家。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眉開眼笑。

到家后,敖玉華就把食材拿回樓上,張美珍在等木行工人把木材搬來的空隙里把電箱附近的雜草清理了一遍。

滿頭汗水的時候人也到了。

雷青青剛好從樓上端了一盤水下來。

工人本想婉拒,走著一路卻又實在渴了,于是帶著憨厚的笑接過水去。

目送人離開,兩人正經干起活來。

其實做一個能遮雨的木棚并不難,只是只有她們兩個人就要辛苦一些。

先在四個角挖出地洞,大小足夠放下一根圓木。

“等會多余的泥,拿上去種菜。”敖玉華拿著鏟子把泥土刨到一邊,又抱起圓木過來,坑深一尺半,沒一下就把木頭立起來。

“可以,之前還剩下不少種子?!睆埫勒淞硪贿呉矝]閑著,把壞掉的竹席拿了下來,又從箱子里翻出麻線,給它再加固了一遍。

等敖玉華四根柱子都立好后,張美珍把最底下的細木翻了起來,抱起來站到兩根柱子中間,敖玉華則用麻線將它們捆綁在一起。

“綁緊一點,等會再用釘子固定一遍。”張美珍扶住中間,看著敖玉華動作利落的說。

“行,你自己抱穩一點,等會松手砸到自己腳我一定笑話你。”綁好一邊,她使勁拍了拍,下方有些不穩,又挪到右邊來。

“你不要麻線劃到手就行。”張美珍笑。

護欄很快綁好,張美珍在多余出來的板子里挑了兩根出來,把它鋸成好幾段,用來固定下樁口。

她在下面釘板子,敖玉華在上面釘釘子,哐哐當當的聲音在小小院子里回響。

完全穩固之后就是棚子上方,這時候就需要高一點的梯子。

她們一般用不到梯子,在天臺看了一圈也沒找到影子,敖玉華忽的想起李老頭之前用梯子摘過李子,給張美珍比了個手勢就樂呵的出去借梯子了。

等梯子的功夫,張美珍找來了空盆,把多余的泥巴全裝了進去,又吭哧吭哧的提回天臺。

梯子搬回來后,敖玉華氣喘吁吁的站在下面幫她扶著。

“你站穩了,可別摔下來?!彼謸鷳n的抬頭看。

“你扶穩我就摔不下來?!卑鸭毮居酶觳矈A住,掌握好位置后,小心的從口袋里拿出釘子,錘子敲擊起釘子,震得敖玉華麻麻的。

“那我必不可能讓你摔下來。”她雙手緊緊抓住梯子的兩邊,沒忍住還打了個哈欠。

不一會,小木棚的框架就安裝好了。

兩人站在木棚前面,滿意的點頭,“很不錯,現在把竹席掛上去就可以了?!?

“兩邊的空隙拿幾塊破布擋一下就行?!睆埫勒渥鰟菽闷鸬厣系闹裣?,抓起一把釘子在手上,提起錘子又爬上梯子。

有了經驗,敖玉華按住梯子后,幾下跑上樓去,在雜物間找到良久不用有些發霉的布子,順手把剪刀一起拿下了樓。

對著空口剪出大小差不多的寬度,等張美珍把上面穩固好后,再用釘子固定起來。

她在下面眼巴巴的看著,“我等會一定要吃兩碗飯?!?

“你吃三碗飯也不會有人攔。”不是張美珍聲音。

兩人同時回頭過去看。

全身沾滿泥、身上掛著小簍筐的袁嘉琳呲著牙。雷青青也沒好到哪去,頭發絲上還有幾塊的泥巴、衣服無一幸免。

張美珍不解:“你們干什么來?”

敖玉華驚訝:“去誰家田里偷魚來嗎?”

這一路其實兩人已經笑了好久了,終于不笑了呢,又被這兩人驚訝的樣子逗笑了。

“等會再給你們說,我倆先去洗澡了?!痹瘟蘸屠浊嗲嗯雠黾?,笑得大白牙都反光出來了。

“那你們去吧,等會給你們熬姜湯?!卑接袢A想起吳明慧的樣子,興奮的探頭。

袁嘉琳:“......”

雷青青:“......”

兩人呲著的大牙一下子收了回去

那你人還怪好的。

時間來到五個小時前。

袁嘉琳是被涼風吹醒的,一個激靈坐起來,發現窗戶沒有關上,滿臉幽怨的打著哈欠下床,從衣柜里隨意翻出外套來穿上,迷離著眼推開門走到客廳。

一看時間凌晨五點。

坐在沙發上突然靈機一動,三步做兩步的走到雷青青門前,咚咚咚的敲了起來。

雷青青不耐煩的帶著起床氣的質問聲很快響起,袁嘉琳附耳到門上去聽,甚至詭異的聽到她在用英文罵人。

門打開時她還未來得及反應,差一點就撲到雷青青懷里去。

“你大半夜不睡覺,是不是有?。俊睊伻テ渌y聽一點的話,袁嘉琳隨便撿了兩句聽。

“我剛剛有個絕妙的主意,昨天下了那么場大雨,我們今天去采荷露怎么樣?”

回應她的是“砰”的關門聲和一句“你真的有病”。

袁嘉琳撓撓鼻子,坐回沙發上,眼神卻時不時瞟向她的門口。

沒過幾分鐘,雷青青又怒氣沖沖的走了出來。

袁嘉琳喜出望外。

她扣著外套上的扣子,指著她的鼻子,“三月中我倒看看哪的荷葉給你裝那么多露水,要是空手回來,我打斷你的腿?!?

袁嘉琳狗腿似的給她捶肩膀,把臉湊到她耳邊夸張的感激,“青青!我就知道你人最好了,嘿嘿?!?

雷青青沒眼看,把她的頭推到一邊去。

兩人很快洗漱了一通,出門背上小掛包,里面放著兩個玻璃瓶。

“西郊那邊有個村戶就是養殖荷花的,技術和措施都很先進,聽他說到五月初荷花就能開?!弊叱鲆欢温泛笤瘟崭浊嗲嘟忉?,“陳姐家就在那,昨天在報社聽她提了兩嘴?!?

“哼。”雷青青還是不樂意和她說話。

袁嘉琳于是屁顛屁顛的伸手招呼了輛黃包車,一瞧是個滿臉黢黑的中年男人。

男人誒誒的點頭,趕緊喊醒他旁邊的師傅,順著喊聲看過去昏暗的角落一排的人靠在墻邊,睡得七仰八叉,帽子似乎蓋在臉上,呼嚕聲震天響。

“麻叔麻叔,來活了,別睡了?!蹦侨吮缓靶讶嗳嘌?,也不說話,直接繞過人堆,拉起黃包車就上前去。

“送到西大門就好了?!?

“好嘞,您們坐穩了?!?

雖然人是剛醒,但這車又穩又快,十幾分鐘的路沒一會就到了。

付完錢,抬頭的功夫人已經不見了。

或許在哪個角落里,就能看見他們熟睡的模樣。

剛下過雨的小路泥濘濕滑,兩人走在剛冒芽的草上,互相扶著,生怕對方不小心摔了。

路道兩邊的桃樹梨樹開得茂盛,蜜蜂蝴蝶都在翩翩起舞,太陽已經露出悄悄一角來。

到目的地時,太陽又躲了起來。

農戶的主人家姓沈,單名一個君字。

他也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彬彬有禮、君子如玉。

向人說明來意后,他很大方慷慨的把人帶到自家荷塘。

“和其他幾片荷塘相比,或許這里更能收集到露珠?!比轮械臍鉁剡€未回暖,有幾片池子里還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有的甚至是殘荷枯枝。

眼前這一片卻不是,它茂盛如同在花期一般的葉子推搡,層層疊疊,隨風擺動招手。

兩人都在對方眼睛里看到了驚喜。

沈先生從一旁休憩的亭子后面拉過來艘小船,“快去吧,再晚些太陽出來就沒有了。”

袁嘉琳連連道謝,扒開荷葉的一角把船推了進去,在晃悠悠的水面上拉過雷青青。

小小的船槳在水中擺動,荷葉長得很高,兩人坐在船里看不到水中的漣漪。

“哇塞?!痹瘟阵@嘆之余從小掛包里取出玻璃瓶來遞給她。“小心一點別掉進去了?!?

“這話我可同樣送給你?!崩浊嗲嗖患偎妓鞯幕卮稹?

于是她只聽到袁嘉琳低低的笑聲。

采露其實是件耗費耐心和心力的事。輕輕把扒住荷葉,力氣不能太大,怕水珠溜出去,也怕把葉子扯壞;對準瓶口時也得小心翼翼,萬一突然改變了路線,又會懊悔起來。

荷葉上的露珠悠閑自在,跟著枝干左右游玩,樂不思蜀。

雷青青是個很挑剔的人,即使她知道三月能有這樣的地方采露是一件多困難的事,但她望著眼前只有瓜子大小的水珠也實在下不去手。

她很糾結,于是緩緩站起身四處觀望。

袁嘉琳舉起手里的瓶子,剛剛接的露珠甚至不夠打底的。

不過她很滿足,畢竟有人真的會把你的胡話當真、放在心上,這本身就是件難得的事。

它勝過萬物。

她在感動吸鼻子的時候,雷青青在一邊加速劃船,以至于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已經到了荷塘中間。

“這才對嘛?!崩浊嗲酀M意的點點頭,開始尋找心儀的露珠。

袁嘉琳:“......”

袁嘉琳決定先把感動收起來。

荷塘的左側有一排桃樹,花瓣飄落,落入水中,落在葉上,落進船里。粉綠相映,如畫如詩。

“要是天再藍一點就好了?!崩浊嗲嗤锵У恼f。

袁嘉琳手上動作沒敢停,生怕雷青青過來和她搶起來。

“要是天再藍一點我們就采不了啦。”她憤懣。

“哇,快把你旁邊那個讓給我,好大一顆。”雷青青偏過頭,恰好看到她左手邊一片碩大的葉子中心里的露珠,驚喜開口。

袁嘉琳默默給她讓開了位置。

荷塘里有不少小蝦,時不時從水面跳出來。

在兩人揉著腰,無力的癱在船里時,手中的玻璃瓶竟然已經接了一半多。

雷青青顫巍巍的抬手,找了個合適的位置,頭硌得就沒那么疼,“我好累啊?!?

一人坐頭,一人坐尾,袁嘉琳附和,“我也是,這里算夠了嗎?”

“我覺得可以了,我們要知足常樂?!崩浊嗲嗌焓秩ッ洗娙釉谝慌缘哪救?,把瓶子裝了起來。

接過她遞來的瓶子,再小心翼翼的放進小掛包中,怕躺在船中壓到,又把小掛包放在船尖的空口。

“如果一直這樣就好了?!崩浊嗲鄶n攏衣領,縮了縮。

春風帶著涼意,不然怎么吹得人眼睛也疼。

“你聽聽?!痹瘟昭鲋^,閉上眼,似乎沉醉在這春意里。

雷青青的手搭在船邊,低矮一些的荷葉劃過手指,癢癢的,“聽什么?”

“蛙叫?!?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幽默?!?

“哈哈哈哈......”

慢悠悠的把船劃回去時,天大亮,沈先生的夫人從廚房端出來兩碗熱騰騰的陽春面,笑盈盈的招呼她們吃早點。

兩人受寵若驚。

“一早過來就很打擾了,還麻煩姐姐幫我們煮面,真是不好意思?!痹瘟崭屑さ闹轮x。

“舉手之勞而已?!泵髌G動人的女子笑瞇了眼,拉著兩人坐下?!翱靽L嘗,面坨了就不好吃了?!?

冒著熱氣的陽春面,帶著豬骨熬制的油香,小蝦米和蔥花在上面漂浮,小面細白筋道。先喝上一口湯,湯清而不油膩,味道鮮香,把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都顧不上說話,幾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

滿足的一下靠到椅背上,長吸一口氣,“簡直暖我一整天。”

雷青青贊同,放下只剩一點湯汁的碗還意猶未盡,“如果每天早上都讓我吃上這一碗,我不知道是多么活潑開朗的小女孩?!?

袁嘉琳心想,得了吧。

“首先你要起床,其次你要起床。我看你只能在夢里實現這個愿望了?!?

“嘖,瞧不起誰呢?!崩浊嗲嘈毖劭此瘩g道。

袁嘉琳一下坐直身子,“其實我想不明白,你每天睡那么早,為什么第二天賴床賴成那樣?你半夜背著我們去誰家院里偷雞了嗎?”

“早睡就一定要早起嗎?”雷青青覺得匪夷所思,“早睡說明我需要很多的睡眠時間,晚起說明我的睡眠效率很高,能夠完美的消化使用好嗎?”

她果然和這種夜貓子說不明白。

“純屬歪理?!痹瘟論u搖頭,毫不贊成她的邏輯。

“你管我?!?

“誰愛管你。”

“切?!?

“切!”

杜瑾瑞再次過來的時候,兩個小朋友已經各看一邊不理會對方了。

她好奇的打量,精致的眉眼上染上笑意和探究,“怎么了?不喜歡嗎?”

只是兩個空落落的碗很難表示不喜歡。

雷青青悶聲悶氣的,“沒有,姐姐你的手藝好好的,就是這會天不早了,我們正打算回去。”

“吃過午飯再回去也不遲。”杜瑾瑞把碗筷放進盤子里,溫和的與她對視,“你們早晨是從村西口來的嗎?”

雷青青一向方向感差,想了半天沒憋出話來,袁嘉琳坐不住開口,“是,那邊的桃花開得也很好。”

杜瑾瑞笑笑,“走的時候可以從南口回去,那邊有片金黃的油菜花,梁阿伯今天在田里摸魚,你們可以去看看?!?

杜瑾瑞端起盤子,正轉身,想了想又說,“那邊離城要比西口近一些。”

袁嘉琳連連拉起雷青青,朝人甜甜笑著感謝,“麻煩姐姐了,只是家里還有人等我們回去,今天來的匆忙,下次我們一定登門感謝?!?

她沒推拒,明媚的臉上有藏不住的笑,“好啊,下次見了。”

這座小村悠閑靜謐,綠草繁茵,春花爛漫。溪水從小橋下流過,躥出來的雞鴨碰上人,拍著翅膀一下跑遠了。裊裊炊煙與即將散去的薄霧融在一起,直到太陽從山頭出來,更顯生機。

雷青青一路低著頭踢石子兒,袁嘉琳在前面這里碰一下菜花,那里折一下柳枝的。

“喂,還能不能走快了,等會迷路自己回去?!?

雷青青正百無聊賴的把玩小掛包邊上的荷包,就聽袁嘉琳遠遠的聲音傳來。

“不是說不管我嗎?”嘴上打岔,腳步卻很老實的加快起來。

“你讓我不管就不管啊?多沒面子?!币话褦堖^她的脖子,靠在一起嬉皮笑臉的。

春天的油菜花金黃燦爛,在雜亂的田坎上獨樹一幟。

這邊的小路夯實平坦,走上沒一會,入眼就見一片盛開的油菜花田。

宛如世外桃源,雷青青想。

袁嘉琳戳了戳她呆愣的臉,疑惑的問,“有這么好看?”

“當然啦。”不止好看,是驚艷絕倫。

“可是我們又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呀?”她不理解,“我們看的是兩個世界嗎?”

雷青青悄悄瞪她一眼,攬住她的手臂,“自然風光景色是上天的禮物。”

袁嘉琳搖搖頭,“錯了,這不是上天的禮物,是農民播種的成果。農民順應天時地利,才會造就這樣的美卷。”

雷青青歪頭看她,她的目光遠遠的望著遠方。

“就像這片油菜花田,于我們而言只是一時芬芳美麗的景物,但對他們不一樣,等到花落后種子長出來,就開始收割,回去榨油、留種或是售賣,比較大戶一點的,足夠用上一年?!?

“村里的桃樹梨樹很多,等到結果也是一樣?!?

“所謂上天的禮物里,更多的是他們的汗水。”

袁嘉琳最后打趣,“我的大小姐呀,你也要食人間煙火一點。”

雷青青思考。

或許袁嘉琳說得對,她也要食人間煙火一點。出生在國外,父母恩愛家庭和睦,回國時即使是混亂的國家戰爭,也沒有讓她的人生軌跡受到影響。

衣食無憂順風順水的路她走了19年,時代的變遷其實無法給她造成影響。這樣的感悟于她而言,或許會是錦上添花,也或許會是畫蛇添足。

走到高坡處,遠遠就能看到林立的高樓。

雷青青眼尖的站在田坎邊,下面是片水田,正有位老伯在里面捉魚,還能聽見他自言自語的聲音。

“誒!大伯,你是在捉魚嗎?”雷青青探頭雙手做喇叭樣,朝下喊。

那人聽到聲音連忙左右看,人沒看到,用腰上掛著的圍布擦擦手,才抬頭。

雄厚樸實的笑聲爽朗,“兩記小囡恩唔事體做啥啦?”

袁嘉琳:“!”

雷青青:“!”

雖說在上海生活已經兩年多了,但是對著滿是口音的上海話,兩人還是有苦難言。

袁嘉琳咬起手指尖回答,“我們采荷露,路過呢?!?

誰知大爺是個熱情的,“小囡要落下來摸魚伐?”

這話雷青青聽懂了,興奮的拍拍袁嘉琳的肩,“我聽懂了?!睒泛呛堑幕貜停翱梢詥??”

“當然好額,就實梗水有點點涼。”老伯招呼道。

于是兩人一番心理斗爭,身上的東西放在一邊,擼起褲腳脫掉鞋子就興沖沖往田里去。

剛下水的那一刻,寒意幾乎瞬間蔓延過全身,凍得人立馬爬回田坎邊,結果剛被收割過的牛草的粗大的草根刺到腳底,疼得叫了兩聲,撲通一起摔進田里。

動作同步到像是排練舞蹈一樣。

梁伯:“???”

他眼神怪異,覺得這兩女娃真稀奇,摸個魚還要游一遭。

雷青青沉默了。

袁嘉琳也很沉默。

這大概就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但是當看到對方同時打了一個噴嚏后,放聲大笑起來。

尤其是雷青青在袁嘉琳的臉上看到了扒著的水草,袁嘉琳看清雷青青頭上趴著的是青蛙時,笑聲就更大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很默契,因為她們都沒告訴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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