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兵丁見這韃子,也不說話,不由分說,上來就砍,立刻拔刀相迎,怒罵道:
“娘里個熊,韃子,不講武德!”
兩人對劈一刀,“鐺”,雙刀相擊。
這兩人身上都是銀兩不足,饑腸轆轆,不然也不會混到在此相遇。
因此,刀上傳來的巨大力量,震得兩人各自后退了幾步,手臂隱隱發麻。
兩人心中吃驚,暗道:這廝倒也有幾分力道!
各自打起了精神。
那日蘇見這兵丁嘴上開罵,自是不甘示弱,同樣罵了回去。
“南蠻小毛驢,好教你知道咱蒙古勇士的厲害!”
這兵丁,抖了抖右手,雖然聽不懂蒙語,但這韃子膽敢還嘴,那還了得:
“恁你大爺,我揍你個小舅呆!”
旋即,再次出刀,雙刀在空中又是一記交錯,兩人身形一錯,互換了位置。
“你個哈拉嘎達,狼吃猴,南人無恥!”
那日蘇暴喝一聲,彎刀疾斬而來。
“刺啷”,刀鋒相架,二人死死抵住,各不相讓。
兵丁看著一臉塵土的那日蘇,鼻中直沖一股腥膻味,皺了皺眉頭,不禁罵道:
“媽勒個巴得,胡虜味大,去死!”
話音未落,二人同時斜步、急轉,各自一記橫斬,刀鋒相觸,又被震得彈開。
未及喘息,又已揮刀而上。
刀光霍霍,如電如風,一刀快過一刀。
空氣中彌漫著刀氣,兩人身形交錯,每一次碰撞,火星飛濺,勁氣激蕩。
五六刀瞬息而過,皆是橫劈直斬,凌厲絕倫。
“你個嘎日的!”
“癟犢子玩意兒!”
一把蒙古彎刀,一把雁翅刀,再次舉到胸前,雙方叫罵不停,場中的氣勢升到了頂點,只待下一次的罵戰。
這時,就聽見,一聲大吼:
“住。。。。。。住口!”
一位長袍公子,見這場刀戰更像是罵戰,終于出言阻止。
他疾步走入場內,來到中間,將兩人隔開。
李伯弢左右看了看兩邊,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臟兮兮的樣子......
隨后雙手抱拳,兩邊各看一眼說道:
“有話好好說,京城重地,不是尋私械斗的地方!”
“二位大叔,別打了!”
。。。。。。
“放屁!”
“南人眼瞎!”
李伯弢心里一愣,自己明明禮數周全,何至于如此反應。
“小爺我二十有一!”那蓬頭兵忿忿說道。
“十......九,我!”那日蘇一臉晦氣。
李伯弢一陣尷尬,確實有些走眼,只得說道:
“......失禮了。原來是幾位好漢。不過,這里是做買賣的,不是來泄憤的。”
“無論南北,到了京師,就要守京師的規矩!”
“我呸!哪來的雜毛,多管閑事!”蓬頭兵丁聽罷就罵。
那日蘇見這兵丁居然搶先罵人,罵得還又長又溜,心里一急,回頭看了眼忽嘎楞,咬牙道:
“你上!替我罵,不能讓他比下去!”
忽噶楞略一點頭,開口就罵:“驢糞蛋子外面光,充什么人物!滾一邊去,呆會我們教訓對面那嘎,可別怪刀劍不長眼!”
李伯弢聞言,心中大怒:我好心勸架,結果兩邊也不知吃錯什么藥了,居然合起來罵自己,看來不放大招是不行了!
他平靜氣息,一聲大吼:
“我要買馬!”
。。。。。。
那日蘇三人當然能聽明白這句話,互相看了看,瞬間變臉,趕忙說道:
“原來是南人中的好漢,失禮失禮!馬......好馬,我們有!”
“來來,這邊請!”
三人堆滿了笑臉。立刻伏低做小。
那兵丁一看,急了,怎么讓韃子搶先一步,
“公子,公子,小的這里也有馬!可是上好的河曲馬!”
伊勒德見這兵丁不出所料,果然是來搶生意的,氣得嗷嗷直叫。
雙方眼看就要再起爭執,李伯弢大喝一聲,打斷了空中的殺氣。
他轉頭打量了兵丁一眼,皺了皺眉頭:“你一逃卒,莫非賣的是軍馬?難道不知這是重罪!”
這兵丁聞言,言語變冷,說道:“這位公子,若是真心買馬,小爺稱你一聲公子——但小爺的馬絕無問題!”
話音剛落,就聽見一聲:
“大膽!”
還沒等李伯弢反應過來,便有人搶先喝道。
李觀木早在一旁憋得難受,心里直癢癢,原本就想替公子出頭,奈何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這回可逮著了,立刻大步上前,指著那兵丁便喝道:
“可知我家公子是誰?”
“兵部觀政,新科進士大老爺!”
“老爺問話,有什么答什么,莫非想被送去兵部大堂,吃一百軍棍?!”
李伯弢聽在耳里,差點沒忍住笑聲,這都是什么臺詞。
不過,對面的那兵丁明顯被唬住了。
這兵丁和李觀木,可能都是受了戲文的影響,互相覺得,送兵部吃軍棍是理所當然之事。
一旁的那日蘇和伊勒德隱隱約約的聽懂了幾個字,便問忽嘎楞,這南人是干啥的?
“這漢子,好像是在南朝大元帥府帳下聽命!”
三人點了點頭,原來也是武將,怪不得南人羸弱,這樣的貨也能做武將。
隨后,那日蘇問道:“那阿巴嘎的官大,還是這南人的官大?”
忽嘎楞想了想:“這南人是京師大元帥府帳下,按理肯定比宣府將軍帳下要大一點點!”
“原來是這樣!”那日蘇了解的點了點頭,竟然比自家叔叔的官還大一點,看李伯弢的眼光也變了。
此時,李伯弢看了看場中幾人,感覺怎么賣馬的,長得都這般灰頭土臉。
自己真得好好問問,總不能騎匹不正經馬。
他對著兵丁問道:
“你叫什么?”
“小人頗喜!”
那兵丁得知是兵部的進士老爺,自然也就收起了咄咄氣勢,連稱呼都從“小爺”改口成了“小人”。
“遼東新敗,你就到了京師,可有說法?”
“此馬乃家主,遼陽副將帳下頗重光的坐騎,撫順一役,家主戰歿了......”
李伯弢聽明白了,這匹馬是這個叫做頗重光的私馬,并非官馬。
這頗喜應該就是頗重光的家丁。
不過,此家丁非彼家丁。
這頗喜應該是從頗家老宅跟來的私兵,連姓都一樣。
但并不是朝廷發餉的家丁。
在萬歷時期,這些發餉的家丁,其實屬于官軍中的精銳,并非屬于武將私有。
而這頗喜應該是真正的家丁,拿的是私餉,假如家主沒了,那隨時都能離開軍隊。
頗喜繼續說道:“本想送些家主的遺物回家,沒想到身上銀兩不夠,只能割愛賣馬!”
李伯弢聞言,想了想,有些奇怪,問道:
“撫順一役,那已是去年的時候了,為何今日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