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草率先將展示作品,到孫復公開贊揚,再到作品下的木籌超過五十枚并引起李黑渠的興趣,全程不過兩刻鐘左右,但胡元康的心情卻猶如過了半年那么久。
此刻見到李黑渠加入到排隊的人群之中,胡元康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其人下意識想要去找宋草,但其人剛從看畫人群之中擠出,便見到后排的宋草正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看向自己,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胡元康下意識的環顧左右,才發現自己的動作太過突兀,已經引發了不少人的注意,就連李黑渠也正在抬眼看著自己,其人趕忙折轉方向,繞過人群直接進了酒樓。
見到胡元康及時醒悟過來進入酒樓,宋草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隱蔽的招過一名胡家的管事,讓其去通知胡元康不要再等午時,立刻去請巡檢使提前到瓊花樓來。
方才孫復吩咐學生的話宋草也聽到了,州學之中擅長作畫的學生和教授都不在少數,龔旭也同樣是其中之一,若是聽聞后跟了過來,難免會有一番波折。
果不其然,巳時四刻左右,便有十幾人身著州學士子的裳袍,一路急趨來到了這處街口,此時距離胡元康派人去請巡閱使不過兩刻鐘左右,讓宋草一直平靜的心不免有了些緊張。
其人將目光在這群州學士子中仔細打量一番,并未發現龔旭的面孔,宋草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但仍未放松警惕,心中思索著等下見到龔旭后自己應如何應對。
倒不是宋草沒有提前做準備,而是今天揚名的目標達成的實在太過順利,已經超出了自己先前的設想。
畢竟是辛棄疾和陸游兩人詩詞加持下的作品,就算畫技再粗糙,但單論意境,已經將作品拔高到了非同凡響的地步。
毫不客氣的說,哪怕是拿著這兩幅畫去評選貢畫,憑借這兩句詩詞賦予的意境,也有很大的入選概率。
宋草起初并沒有感覺到自己似乎有些用力過猛,但圍觀眾人的反應卻讓他很快明白到事情的發展超出了意料之外,于是抓緊讓胡元康去請人。
巳時五刻不到,又一個變故發生了,由于宋草這兩幅畫作引發的觀畫之人實在太多,以至于往日要發兩個時辰的木籌在剛剛半個時辰的時候便發完了,而后續趕來看畫之人還源源不斷,以至于和瓊花樓的小廝們發生了爭執。
而此時,除了宋草的畫作之外,只有十幾擅長書法之人將自己的作品張貼在了畫板上,學畫之人敢于張貼作品的一個也無,甚至很多人都選擇了離場。
如此變故,讓這場文會的主辦者都有些意想不到,眼見爭執變得越來越大,甚至排隊賞畫之人秩序也要變得混亂起來,瓊花樓掌柜周紹白不得不親自出馬,帶著一眾管事和幾乎全部小廝從瓊花樓里來到了樓外津市街口。
周紹白到底是掌柜的,見得大場面多得多,當即加派人手幫助維持秩序,同時拿出一批新的木籌來發放穩定觀畫者,然后又限定第一排的觀畫者們最多只能在畫作前停留半字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兩分鐘半左右的時間,以免后續觀畫者等待過久。
在將秩序定下來后,周紹白不免親自去看了宋草畫作,在同樣被意境所震驚住后,考慮到圍觀人可能還會越來越多,周紹白決定先將畫的作者請進來,以免午時將畫收入樓中投買的時候再出麻煩。
在小廝的指引下,周紹白很快找到了掛完畫便一直在人群外圍靜坐的宋草。
“這位官人,貴作超凡脫俗,圍觀者甚眾,鄙店唯恐官人有閃失,特請官人移步店內稍坐,所有酒食均由鄙店提供,望官人賞光。”
雖然對宋草的年輕面貌有些吃驚,但周紹白還是表現的極有禮儀。
“多謝,給主人家添麻煩了,煩請引路。”
宋草自是樂得從店外混亂之所脫身,當即應下,然后在周紹白的引領下進入了店內。
臨近瓊花樓之前,宋草裝作無意的一回首,只見李黑渠剛剛排到觀賞畫作的第一排,正全神貫注的觀賞著畫作,而在遠處的街角,龔旭急匆匆的面孔也出現在了街道之上。
龔旭來到畫作前之時已是巳時六刻,其人利用在職官員的特權,徑直來到了第一排,目光只是冷冷一掃,便立刻確認這兩幅定是宋草所畫無疑,于是神色立刻陰冷下來。
“瓊花樓掌柜何在!”
龔旭冷青著臉,直接擺出州學學正的官威,將剛剛進店的周紹白又重新喊了出來。
“小人拜見學正相公,不知有何吩咐。”
周紹白雖然不知龔旭為何會如此作態,但身段依舊放的極為柔軟。
“此畫作者乃欺世盜名之徒,其所用畫技乃是偷學我之獨門畫技,我今令你立刻將此獠解送至州學,由本官處置!”
方才來的路上,龔旭一眼便看到了宋草被周紹白領進瓊花樓的那一幕,其人又沒有抓人的權力,因此只能選擇向周紹白要人。
為了達到目的,龔旭將這番話說的極為狠厲,讓周紹白不禁有了猶豫,但只是片刻,其人還是立刻拒絕了龔旭。
“學正相公,如此恐怕不妥,周某雖然愿意相信相公,卻也不能壞了瓊花文會的規矩,不如請相公稍候,等文會罷了,事情查實如何?”
周紹白話說的雖然委婉,但實際上卻是一點面子也沒給龔旭,畢竟龔旭只是個州學學正,在瓊華樓的背后大樹前還上不了臺面。
“你是疑我說謊?”
龔旭更加氣急。
“不敢,只是口說無憑。”
周紹白反倒冷靜下來,看著龔旭面孔再度開口:
“依鄙人印象,龔學正所學畫技乃院體畫,并未聽聞有何獨門畫技?”
“你既不信,本官現場畫上幾筆,證明給你看如何?”
龔旭怒聲開口,然后直接讓學生在一副木架上鋪好紙和炭筆,然后親自畫了幾筆。
這幾筆還真和宋草的畫作有幾分相似,讓周紹白不禁愣在當場,陷入了猶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