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侄的意思是說,你手中的“素描”畫技價值不菲,若是交到擅長丹青之人手中勤加練習,幾乎確定能入選貢畫?”
胡家二堂之中,胡忠聽宋草講完他這幾日在鄆州的遭遇后,向來沉穩的面龐上竟也露出長久訝然之色,甚至在借飲茶掩飾驚訝時都不小心打翻了茶盞。
“正是如此,那州學學正也因此對小侄窮追不舍,意圖逼小侄交出這門畫技。”
宋草起身拱手應道。
聽完宋草回答,胡忠依舊有些不太敢相信,將進來收拾茶盞的仆人打發出去,直接正色看向宋草。
“賢侄方才所說的那兩幅畫,可曾帶來?”
“豈止是兩幅,小侄近日的拙作十余幅,皆已帶來,小侄還可現場為叔父現場演示一番。”
宋草知道對方這是想眼見為實,立刻將帶來的畫作全部從包袱中取出,然后在對方逐個翻看的時候取出炭筆和紙板,現場直接畫起了胡忠的肖像。
胡忠這邊看的極為仔細,宋草那邊也不慌不忙,約莫過了不到兩刻鐘,胡忠放下最后一副畫,正準備揉一揉有些發酸的眼眶時,卻見宋草再度遞過來一副畫。
“這是...賢侄方才片刻功夫所做?”
胡忠站起身來,看著紙板上惟妙惟肖的自己半身像,仔細端詳了半晌,又低頭對比了自己和畫像上的服飾,一臉的訝然。
片刻之后,胡忠坐回椅子,心中對宋草的話已經信了八分,連看向宋草的神色都帶了幾分激動的之色。
“賢侄欲如何施為?”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既然這門畫技值錢,自然要賣給鄆州城內最能出得起價碼的那位才是,只是小侄身份低微,無論與何人做交易,都免不了被別人以大欺小,故此來請世伯為小侄助力,事成必有厚報。”
宋草起身拱手,將早就準備好的一番話說出。
這番話宋草說的不軟不硬,恰到好處,既表達了向胡忠求助的愿望,以及事成后報答的許諾,同時也表達出了以己為主的態度,側面提醒胡忠莫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宋草思慮不可謂不周全,但其人卻猜錯了胡忠的意思。
如胡忠這等中年人,最為憂慮的不是要將家業做的多大,而是如何將家中繼承人培養成材,讓其守住這份家業。
若是一旦繼承人培養上出了岔子,如李黑渠那等一兩年間敗光家業的,實非罕見之事。
“賢侄所說自是應當,只你方才話中說的最能出的起價碼之人,可是鄆州城里房倉司?”
果然,胡忠聽完,對宋草話中的提防絲毫不以為意,反而只是呵呵一笑,便繼續開口。
“正是此人,小侄聽世伯提起,其所納之妾的父親乃是我們陽谷縣人士,便潛心打聽了一番,房安國之妾凝香容貌雖然出眾,但尤以丹青最得房安國看中,料想若是從此入手,或許可有奇效。”
宋草見胡忠坦蕩應下,心中也松了口氣,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胡忠聞言眼神一亮,對宋草的欣賞又多了幾分。
利用李黑渠愛女之心入手,走房安國小妾凝香的門路,的確是風險小卻能見奇效的辦法。
歷來枕邊人吹風最為有用,凝香剛剛被房安國納為小妾,眼下正是受寵之時,如果能討了對方歡心,不僅能為將來鋪路,或許眼下便能見奇效。
“只恨此子非吾兒!”
胡忠心中一陣嘆息,但想到好在宋草馬上成為自家的女婿,便又振奮起來,開始為宋草補全計劃之中的細節。
“你之思慮我也以為妥當,只是李黑渠此人心中芥蒂極深,依我之見,若是能將兩事辦好,定能多上幾分成算。”
“請世伯賜教。”
宋草見狀,恭恭敬敬的起身拱手。
“你我至親,何必如此客氣。日后家業交給元康手中,還需你幫忙看顧才是。”
胡忠已經一副完全將宋草當親女婿看的架勢,笑著招手讓其坐下,然后開口:
“其一,李黑渠平日里雖然無甚愛好與消遣,但每月中旬之末,必往城東瓊花樓前觀賞詩畫,因此這一日乃是本州文士學子約定成俗聚會飲樂、斗詩斗畫之日,李黑渠對此中有無好的丹青格外關注,若是你將這幾幅中的優品張貼其中,再請人填上幾句好詩詞,必能引得李黑渠之關注。”
“當然,此事亦有些風險,若是那日龔學正也去了,只怕你會另有些波折,不過你無需擔憂,州城巡檢使與我有舊,屆時我會請他出面照顧,定可護你周全。”
“世伯妙計,如此比我等倉促上門更為妥帖。”
宋草毫不吝嗇的給了一記馬屁。
“你倒是一副伶俐牙齒。”
胡忠笑著將宋草的馬屁收下,接著說起了第二件事情。
“第二件事乃是李黑渠祖墳之事,其家業敗壞后,祖宅、田產皆被侵吞,陽谷縣內可謂片瓦皆無,祖墳自然也未幸免,幸好錢薛兩家顧慮名聲,并未破壞李氏祖墳,只是難免破敗荒涼。”
“不過幸好,我在得了李黑渠之女凝香成了房安國小妾后,已提前將李氏祖墳所在之田產從錢家手中買了過來,如今只需將其好好收拾修整一番,便是一件上好的敲門磚。”
“世伯所慮甚為妥當,小侄必會在本旬末日趕到鄆州,定然一舉在瓊花樓前揚名。”
“好,你準備妥當后直接前往鄆州即可,我這邊將李氏祖墳的事情辦妥當只需兩三日,屆時會提前到鄆州城內等你,你到了去找糧行胡萬,他會領你至我住所。”
“多謝世伯。”
宋草再度一躬,胡忠端坐受了禮節后,兩人又閑聊了幾句,眼見太陽即將落山,宋草便告辭離開胡家莊,趕著馬車一路疾馳,在關城門之前回到了鄆州城中。
“看來這小子和筠兒的婚事,亦當加快些才是了,只可惜這小子尚未斬孝,按律不能娶妻,只能先尋個良機,將此事定下。”
“事關筠兒幸福,還需找個時機提點一番宋草,讓其主動開口才好。”
宋草走后,胡忠在堂中繼續坐著思量了一會兒,卻是已然決心將其和自家女兒的婚事徹底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