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伯府,正堂。
朱慈烺坐于上位,翻看著賬本。
隨著賬本一頁頁的翻開,朱慈烺的臉色,愈發的難堪看。
周奎的臉色則更加的難看。
他確實有記賬的習慣,可那是給自己看的,不是給別人看的。
錦衣衛跟抄家似的翻找賬本,又有太子在旁,而且還打著為嘉定伯的旗號。
周奎就是有心想攔,也攔不住。
啪!
朱慈烺將賬本摔在桌子上,周奎的心,隨之一顫。
“嘉定伯,本宮翻看了你府中的賬目,沒有發現任何你向別人借貸的記錄,反而發現了不少人向你借貸的記錄。”
“而且,你放貸的利息,高的嚇人吶。”
周奎回道:“回稟殿下,臣放貸的錢多了一些,還款期限也相對要長,所以,這利息才高了那么一點。”
朱慈烺臉色一沉,冷哼一聲。
“本宮自進你嘉定伯府的大門始,你就說沒錢,就連修繕府邸都是向別人借貸的錢財。”
“如今你反倒有錢對外放貸,還放貸的數額多、還款期限長。”
“嘉定伯,本宮看你壓根就不缺錢!”
東宮掌印太監嚴有德隨之喝斥,“嘉定伯,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弄太子殿下!”
周奎不敢承認這么大的罪名。
要知道,皇帝最痛恨的,就是欺騙。
駱養性這個不是好人的人就在一旁看著。
這家伙要是把事情添油加醋的向皇帝匯報……
周奎急中生智,“啟稟殿下,臣深受國恩,又豈敢欺弄殿下。”
“臣蒙皇上、皇后娘娘以及殿下厚愛,家中是有一點積蓄。可臣想著,應當自食其力,不能靠著皇上恩典度日。”
“這才想著放貸錢財,賺點利息。誰成想,別說利息了,就連本金都遲遲收不回來。”
“臣家貧無力,這才借貸了些錢財修繕府邸,并非是臣有意欺瞞殿下,實在是臣有不得已的苦衷。”
朱慈烺看著,“你猜,我信嗎?”
“臣所言,句句屬實。”
朱慈烺沒有繼續深究,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本宮說過,嘉定伯與本宮是一家人。你向人借貸的欠款,本宮替你還了。”
“說吧,嘉定伯,你向哪家借貸錢財了?又借貸了多少?”
“大聲的說出來,無論多少,本宮替你償還。”
周奎也回到了最初的狀態,支支吾吾,扭扭捏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朱慈烺冷哼一聲,“怎么,啞住了?”
“臣……,臣……”
啪!
朱慈烺猛地一拍桌子,“嘉定伯,你是覺得本宮可欺嗎!”
“臣不敢。”
“做都做了,你還有什么不敢的!”
周奎跪倒在地,“臣不敢。”
面對崇禎皇帝,朱慈烺需要唯唯諾諾。
可面對周奎這種貨色,朱慈烺就要重拳出擊。
“聽聞你在外有欠債,本宮想著都是一家人,便想著替你還債。”
“沒想到你竟欺本宮年少,故意戲弄,真是枉費本宮一片好心!”
周奎連連叩首,“殿下,臣絕非有意欺瞞殿下。”
“臣更不敢欺瞞殿下。”
“你都做出來了,還在這說不敢!”
朱慈烺一把抓過桌上的賬本,“若不是本宮看了賬本,你是不是還想繼續欺弄下去!”
周奎這時候知道事情瞞不下去了,不過他也知道,自己身為當朝國丈,又是太子的外公,肯定會從輕發落。
“殿下,臣絕非有意如此。”
“臣只是一時糊涂。”
“還請殿下息怒,還請殿下息怒。”
朱慈烺寒著臉,“綿綿葛藟,在河之滸。終遠兄弟,謂他人父。謂他人父,亦莫我顧。”
“嘉定伯,你是本宮的什么人?本宮又待你如何?”
“息怒?被至親之人如此對待,你讓本宮如何息怒!”
“駱養性,將周奎下獄。”
駱養性一愣神,將周奎下獄,他沒想到太子玩的那么大。
“沒聽到本宮的話嗎!”
“是。”
太子和國丈,駱養性還是能分得清大小王的。
“來人。”駱養性對著堂外喊道。
“在。”兩名錦衣衛應聲走了進來。
“請嘉定伯到錦衣衛喝茶。”
“是。”那兩名錦衣衛一左一右來到周奎身旁。
“嘉定伯,請。”
周奎哪里肯走,一個勁的朝著朱慈烺磕頭。
“殿下開恩。殿下開恩吶。”
朱慈烺不為所動。
駱養性向著那兩名錦衣衛揮揮手,“請嘉定伯去錦衣衛喝茶。”
那兩名錦衣衛一左一右架起周奎,“嘉定伯,得罪了。”
“殿下,臣……殿下……”
周奎的聲音越行越遠,直至消失不見。
朱慈烺看向錦衣衛掌印官駱養性,“這嘉定伯府修的太過奢華,不知道有沒有超出規制。”
駱養性明白太子的意思,“臣這就讓街道房的人查一查。”
周奎屬于小人得志,暴發戶心態,他發跡之后,把自己的府邸修的富麗堂皇。
錦衣衛中有五大機構,按地位高低排序,依次為東司房、西司房、街道房、南鎮撫司、北鎮撫司。
街道房,顧名思義,就是管理京師街道溝渠的。
京師達官貴人多,尤其是出身南方的官員相對更多。
受南方園林等因素影響,京師中很多官員的府邸占地廣闊,都占了街道,嚴重影響正常交通。
京師百萬人口,又有各地消息往來,交通堵塞,這還了得。
面對達官貴人,順天府、五城兵馬司就不夠看了,只能讓身為天子親軍的錦衣衛來。
街道房就是管這個的。
故,駱養性才會讓街道房查嘉定伯府的建筑,是否違制。
周奎的名聲早就臭大街了,他一下詔獄,加上周延儒的奏疏影響,有今天這么一檔子事,肯定會有更多的官員上疏彈劾。
破鼓萬人捶,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黑臉朱慈烺已經唱了,等從周奎身上敲出錢來,到時候讓厚待勛戚的崇禎皇帝出來唱個白臉,這事也就過去了。
有了錢,才能做更多事。
哪怕是南下跑路,心里也更有底。
沒有過多的管其他人,朱慈烺繼續翻看起賬本。
忽然,一處賬目不由得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有關張家口堡互市的賬目。
漸漸的,朱慈烺竟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恭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