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空艇爭奪戰(2)
- 銀河帝國7:基地與地球
- (美)艾薩克·阿西莫夫
- 4535字
- 2015-02-13 13:23:39
“我們會落到這個地步,”崔維茲氣呼呼地說,“就是因為那個碩大的心靈有先天性限制。”
“你是什么意思?”寶綺思說。
“三邊聚會結束之后,你們將關于我的記憶,從市長和第二基地的堅迪柏兩人心中抽除。他們再也不會特別想起我,頂多有些模糊而毫不重要的印象,我應該可以從此無憂無慮。”
“我們必須這么做,”寶綺思說,“你是我們最重要的資源。”
“是啊,我是永遠正確的葛蘭·崔維茲。但你們并未從他們的記憶中,將我的太空艇也除掉,對不對?布拉諾市長沒有要我這個人,她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可是她卻想把太空艇要回去,她沒有忘記那艘太空艇。”
寶綺思皺起眉頭。
崔維茲說:“你想想看,蓋婭理所當然假設太空艇是我的一部分,我們兩者是一體的,只要布拉諾不再想起我,她就不會想到太空艇。問題是蓋婭不了解什么叫個體性,它把太空艇和我想成了一個單一生命體,這卻是一種錯誤的想法。”
寶綺思柔聲說:“這的確有可能。”
“好了,所以說,”崔維茲斷然道,“現在應該由你來糾正這個錯誤。我一定要保有我的太空艇,還有那臺電腦,沒有任何東西能取代它們。因此,寶綺思,請確保我不會失去太空艇,反正你可以控制心靈。”
“沒錯,崔維茲,可是我們不會輕易控制任何人。為了促成三邊聚會,我們的確動用了這種力量,但你可知道那次聚會花了多少時間籌劃、計算、衡量嗎?花了許多年,這絕不夸張。我不能為了提供某人方便,就這樣走到一個女人面前,開始調整她的心靈。”
“現在難道不是……”
寶綺思繼續有力地說:“一旦開始這樣的行動,我要做到什么程度為止?當初在入境站,我就可以影響那人的心靈,那我們便能立即通關;困在計程車里的時候,我也可以影響那人的心靈,那么他就會讓我們離去。”
“嗯,既然你提起這件事,當時你為什么沒那樣做?”
“因為我們不知道會導致什么結果,也不知道會有什么后遺癥,情況很可能會變得更糟。如果我現在調整那個部長的心靈,將會影響到她今后待人處事的方式。由于她是政府的高級官員,這就有可能影響到星際關系。除非把這些問題完全厘清,否則我們根本不敢碰觸她的心靈。”
“那你為什么還要跟著我們?”
“因為你的生命可能遭到威脅,我必須不計一切代價保護你,甚至犧牲我的裴或我自己也在所不惜。在入境站,你的生命并未受到威脅,而現在也沒有。你必須自己設法解決問題,至少,在蓋婭估量出某種行動的后果,并真正采取行動之前,你一切都要靠自己。”
崔維茲陷入沉思好一陣子,然后說:“這樣的話,我必須作些嘗試,但也許不會成功。”
此時房門突然打開,“啪”的一聲滑進門槽,聲音和剛才關門時一樣響。
那警衛說了一句:“出來。”
他們走出來的時候,裴洛拉特悄聲問道:“你準備怎么做,葛蘭?”
崔維茲搖了搖頭,也悄聲答道:“我還不完全確定,必須見機行事。”
19
他們回到部長辦公室,李札樂部長仍坐在辦公桌后面。看到他們走進來,她臉上立刻現出獰笑。
她說:“我相信,崔維茲議員,你現在準備告訴我,你已經決定放棄這艘基地太空艇。”
“部長,”崔維茲冷靜地說,“我是來跟你談條件的。”
“沒什么條件可談,議員先生。如果你堅持,我們很快就能安排一場審判,還能更快地審理終結。我向你保證,即使在一場絕對公正的審判中,你也一定會被定罪,因為你帶了一位無星籍的人士入境,這點證據確鑿,毫無辯白的余地。將你定罪后,我們就能合法扣押那艘太空艇,而你們三人將受到嚴厲的懲處。不要只為了拖延一天的時間,而將重刑攬到自己身上。”
“然而,部長,還是有些條件可談,因為不論你多快將我們定罪,也無法未經我的同意就扣押那艘太空艇。沒有我的幫助,無論你用什么方法強行進入,都會令太空艇炸毀,而太空航站和其中每一個人也會跟著陪葬。如此一來必將激怒基地,這是你沒有膽量做的事情。要是你為了強迫我打開太空艇,而以威脅或凌虐的手法對付我們,當然就違反了你們的法律。但如果你不顧一切,不惜違法也要讓我們受酷刑,甚至將我們關進最不人道的黑牢中,那么基地一定會發現這件事,而且會更加氣憤。不管他們多么想把太空艇要回去,也絕不會容許虐待基地公民的先例出現。我們是不是能談談條件了?”
“真是一派胡言,”部長的臉色變得很陰沉,“如果有必要,我們會向基地求援,他們一定知道如何打開自家制造的太空艇,不然他們也會逼你打開。”
崔維茲說:“你漏掉了我的頭銜,部長,但你的情緒實在太激動了,所以也許情有可原。你自己明明知道,向基地求援是你最不愿做的一件事,因為你根本不想將太空艇交還他們。”
部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在胡說八道什么,議員先生?”
“我的胡說八道,部長,也許不宜讓第三者聽到。請把我的朋友和這位小姐送到一間舒適的套房,他們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讓你的警衛也離開,他們可以留在門外,你還可以讓他們留下一柄手銃。你不是個嬌小女子,再握著一柄手銃,你就根本不用怕我,我并未攜帶任何武器。”
部長隔著辦公桌傾身面對崔維茲。“不論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怕你。”
她頭也不回,就向一名警衛做了個手勢。那名警衛立刻趨前,在她身邊“啪”的一聲站定。她說:“警衛,把那個人,還有那個人,帶到五號套房,讓他們待在那里,好好招待并嚴加看管。如果他們受到任何不良待遇,或者安全上有什么閃失,你要負全責。”
接著她便站了起來。崔維茲雖然決心保持絕對鎮定,仍免不了感到有點膽怯。她個子相當高,至少和一米八五的崔維茲一樣高,或許還高出一厘米左右。不過她的腰肢很細,交叉在胸前的兩道白條向下延伸,在她的腰際圍了一圈,使得原本的纖腰看起來更細。雖然她如此高大,舉止卻另有一種優雅。崔維茲沮喪地想到,她剛才說根本不怕他,看來八成沒錯,假如兩人扭打起來,他想,她一定能毫不費力地將自己按倒在地。
她說:“跟我來吧,議員先生。如果你準備胡說八道一番,那么為了你的面子著想,愈少人聽到愈好。”
她以輕快的步伐走在前面帶路,崔維茲跟在她后面。她的巨大身影帶來一種無形壓迫感,令他感到整個人縮小一號,以前他跟任何女性在一起,都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他們走進一座電梯,當電梯門關上的時候,她說:“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議員先生。但如果你有個錯覺,以為用武力對付我,就能達到某種幻想中的目的,請趕快打消這個念頭。”她又用愈來愈平板的聲調,以及明顯的調侃語氣說,“看來你是個相當強壯的人種,但我向你保證,若有必要,我輕而易舉便能折斷你的手臂,或是你的脊背。我身上有武器,但我根本不必動用。”
崔維茲搔著臉頰,目光忽下忽上打量著她。“部長,在摔跤比賽中,我不會輸給同量級的任何男人。但我已經決定放棄這一戰,因為我明知打不過你。”
“很好。”部長說。她看起來十分高興。
崔維茲說:“我們要到哪兒去,部長?”
“下面!很下面!不過你不必驚慌。我想,在超波戲劇中,這是把你帶去地牢的第一步。但我們康普隆并沒有地牢,只有合乎人道的監獄。我們要去我的私人寓所,雖然比不上帝國黑暗時期的地牢那么刺激,但想必較為舒適。”
當電梯門向一側滑開,兩人踏出電梯的時候,崔維茲估計他們至少距離行星表面五十米。
20
崔維茲四下打量這間寓所,顯然相當驚訝。
部長繃著臉說:“你對我的住處不以為然嗎,議員先生?”
“不,我沒理由那么想,部長,我只是感到訝異,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自從我來到你們的世界,根據眼見耳聞所得到的一點點印象,我以為它是個——是個很有節制的世界,戒除了一切無謂的奢侈。”
“的確如此,議員先生。我們的資源有限,因此生活必定和此地氣候一樣不理想。”
“部長,可是這些。”崔維茲伸出雙手,仿佛要擁抱整個房間。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現在才真正見到了色彩。這里的長椅鋪著厚實的襯墊,墻壁發出柔和的壁光,地板則鋪著力場毯,走在上面既有彈性又安靜無聲。“這些無疑是奢侈的享受。”
“正如你剛才所說,議員先生,我們戒除無謂的奢侈、浮夸的奢侈、過度浪費的奢侈。然而這些,則是私人的奢侈,而且自有用處。我的工作繁忙,責任又重,我需要一個地方,能讓我暫時忘掉工作上的煩惱。”
崔維茲說:“在他人背后,是不是所有的康普隆人都過著這樣的生活,部長?”
“這取決于工作的性質和責任的輕重。這種生活很少有人過得起,或是有資格享受,但多虧我們的倫理規范,也很少有人會有這種欲望。”
“可是你,部長,卻過得起、有這個資格,而且想要過這種生活。”
部長說:“隨著地位而來的,除了責任還有特權。現在請坐下,議員先生,然后告訴我,你到底有什么瘋狂的想法。”她已經坐在一張長椅上,襯墊承受著她扎實的重量,緩緩沉了下去。她指著不遠處一張同樣柔軟的椅子,示意崔維茲坐在那里,以便他能面對著她。
崔維茲坐了下來。“瘋狂,部長?”
部長顯然放松許多,將右手肘倚在一個枕頭上。“私下談話時,我們無需太過拘泥正式晤談的規范。你可以叫我李札樂,而我叫你崔維茲。告訴我,崔維茲,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們一起來研究一下。”
崔維茲雙腿交叉,往椅背上一靠。“聽我說,李札樂,你給我兩個選擇,一是自愿放棄那艘太空艇,二是接受一場正式審判,兩者都會使你得到那艘太空艇。但你又想盡辦法說服我接受第一種選擇,還愿意拿另一艘太空船來交換,讓我和朋友們得以繼續我們的旅程。如果我們愿意,甚至能留在康普隆,并歸化為公民。而在一些小事上,你愿意給我十五分鐘的時間,讓我和我的朋友商量對策。你甚至愿意把我帶到你的私人寓所,而我的朋友,此刻想必正在舒適的套房中休息。總而言之,李札樂,你拼命想收買我,希望我會自動將太空艇交給你,而不必動用審判。”
“得了吧,崔維茲,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我是基于人道?”
“絕不。”
“或是我認為讓你主動屈服,會比一場審判更迅速、更方便?”
“不!我認為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
“審判有個很大的缺點,它是個公開事件。你曾經好幾次提到,這個世界擁有嚴格的司法體系,所以我猜想,你很難安排一場不留記錄的審判。而只要有記錄,基地就會知道這件事,一旦審判結束,你就必須將太空艇交還基地。”
“當然如此,”李札樂面無表情地說,“太空艇是屬于基地的。”
“可是,”崔維茲說,“如果和我私下達成協議,就不必在正式記錄中提到這件事。你可以從我手中接過那艘太空艇,而由于基地根本不知情——甚至不知道我們在這個世界——康普隆就能將太空艇留下。我很肯定,這才是你們真正的意圖。”
“我們為什么要這樣做?”她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難道我們不是基地邦聯的一部分?”
“不完全是,你們的身份是聯合勢力。在銀河地圖中,基地的成員世界如果以紅色表示,康普隆和它的藩屬世界則是一片淡粉紅色。”
“即使如此,身為聯合勢力,我們當然會跟基地合作。”
“你們會嗎?康普隆難道不曾夢想完全獨立的地位,甚至領導權?你們是個古老的世界,幾乎所有的世界都故意拉長自己的歷史,但康普隆的確是個古老的世界。”
李札樂部長臉上閃過一絲冷笑。“甚至是最古老的,若是我們相信某些狂熱分子的主張。”
“有沒有可能曾有一段時期,康普隆的確是一小群世界的領導者?你們難道不會夢想重拾失落的權柄嗎?”
“你認為我們有這么不切實際的夢想嗎?在我知道你的想法之前,我將你的懷疑稱為瘋狂;現在我知道了,證明我的說法一點都沒錯。”
“夢想或許不可能實現,卻仍然有人懷抱著夢想。端點星坐落于銀河極外緣,僅僅擁有五個世紀的歷史,比任何世界的歷史都要短,如今卻統領整個銀河。康普隆難道沒有這種夢想嗎?嗯?”崔維茲露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