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頓酒,吃的眾人各有所思。
席間,陳守田找戴家聊了幾句,又推脫說腿傷需要歇息,在筵席還未散場時,先行離開。
路上見四周無有熟人,陳嘯風握著手中鐵棍,悶聲說道。
“三兒,我有點不喜歡這根棍子了……”
“那便丟了,省的礙眼。”
“哎,我是說羅家這頓飯,吃的我很不痛快!”
“呵呵,羅家這是殺雞儆猴,你以為真要請你去吃飯?他們家又不是開鑄錢坊的。”
陳錦榮扶著坐在獨輪車上的老父親,看了眼路兩旁的一排排磚瓦土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這就是得勢與失勢的區(qū)別。
有的人能坐在裝飾精致的庭院中,大口吃肉,大口吃酒,而有的人,或許現(xiàn)在連個茍延殘喘的地方都找不到。
倘若陳家有朝一日,失了勢,又該是何光景?
不!
陳家絕對不能如此!
將目光掃過拎著鐵棍的陳嘯風,與坐在車上的老父親。
陳錦榮暗暗發(fā)誓。
既然那院子誰都可以坐得,為何不能是陳家?再把眼光放長遠些,這區(qū)區(qū)清河村,難道就是他兩世為人的止步之地?
想到最后,陳錦榮的眼珠越發(fā)明亮,可腦袋忽地跟針扎了般,一陣刺痛!
“唔……”
“三兒?!你怎么了?”
陳嘯風聽見身旁傳來一聲輕哼,扭頭一看,竟是剛還好好的陳錦榮。
“我……我有些不舒服,我們先回家,我堅持得住!”
面色蒼白的陳錦榮,在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示意陳嘯風與陳守田不要擔心。
但還沒等走到家門口,他身子一歪,便自倒在了地上。
眼前瞬地一黑。
等陳錦榮再恢復視覺時,看到的,卻是那條胡須上散發(fā)點點金光的泥鰍精怪,旁邊還懸浮著兩條與它同族的小泥鰍。
“烏啦帥又來了信,詢問喔等,是否找到了那消失已久的蚌精!”
“沒找到!沒找到!”
“這……壞了!三月之后,便要去那龍宮朝覲,喔等若再無好消息,怕是落得和那只丑螃蟹同樣的下場!”
“有辦法!有辦法!”
“哦?快快道來!”
“村人!村人!”
“栽贓!嫁禍!”
兩條小泥鰍,一前一后,重復著干巴巴的語調(diào)。
那金須泥鰍,圍著陳錦榮的視角,游動幾圈,忽又停下,只聽它恍然大悟道。
“你等的……意思,是栽贓*那些蠢人?也對!這條河,除了咱們水族居住,那些地面上的蠢人也經(jīng)常下水!編個這樣的理由,很可能就此蒙混過關!”
“好!咎這樣……去做!”
“作為獎勵,喔讓你等在此地修煉!莫要讓喔……失望!”
“……”
得到金須泥鰍的肯定,兩條小泥鰍歡欣鼓舞,在水草間上下亂竄。
但陳錦榮的心情,卻直往下沉。
誰成想,誤打誤撞中,還是被這些個水中精怪,遷怒到了他們身上。
對方所說的蚌妖,又是否與水盆中那個白色河蚌有關?
如果有關系,又該如何將那河蚌交予這群小妖?交了之后,這些連話都說不清的精怪,又是否會就此放過他們?
畢竟這是冷血妖物,動不動便要請了真符,淹掉他們的村子!
人與妖,能平等共處嗎?
陳錦榮在迷糊的夢境中,生出諸多疑問……
不知過了多久,才又聽到耳邊傳來熟悉的呼喊。
“三哥哥!你快醒醒!”
“三哥哥?!”
陳小妹蹲在床邊,不住地推搖著陳錦榮的身體。
正當焦急萬分時,原本平躺著,動也不動的少年郎,悠悠醒轉,睜開眼皮,對她輕聲道。
“小妹,下次叫我,不必連掐帶打,你哥我的手臂,快被你抓斷了……”
“三哥哥!”
“爹!三哥醒了!”
陳小妹驚喜地朝門口喊道,接著就聽陳守田蒼老的聲音,回應與她。
“醒來便好!”
“小妹,去將廚房那半只山雞燉了,給你哥補補!”
陳父行動不便,因此只在屋外吩咐了幾句。
陳錦榮哎了一聲,對自己的身子,有了些抱怨。
什么時候,他才能和正常人一樣,行走坐臥,一次次昏迷,不但令他的身體虛弱,還連累著幾個家人也不得安寧。
和陳小妹簡單說了兩句,才知二哥陳嘯風見他昏迷不醒,忙托人借了驢車,往縣城中去了。
陳錦榮無奈。
閉上眼,讓心亂失措的陳小妹,去熬煮雞湯。
雖無大用,但他若攔著,又得讓這小姑娘著急難受不是?
陳嘯風去得快,回來時卻已到了深夜。
春來藥鋪的郭大夫出了遠門,并未坐診,他又去城里其他幾間藥館,挨個打聽,趕在縣城閉門前,請了位愿意來陳家診治的劉大夫。
將手指往陳錦榮的脈上一搭。
那劉大夫便皺緊了雙眉,良久,才聽他嘆道。
“怎的耽擱這么久,才想起來看醫(yī)?他的病,病在膏肓,除了先天不足,后天又兼大耗的跡象,要我看,你這兒子只是吊著口氣,一直在強撐著罷?”
“啊?”
陳守田身子晃了幾晃,似乎沒想到陳錦榮已然病重到了這般田地。
“可他前些日子,還有病情好轉的樣子,怎么……”
說到最后,陳守田的聲音小了下去,一旁的陳嘯風則是趕忙將老父親攙住,輕輕拍了拍后背。
“爹,咱現(xiàn)在有錢!只聽郎中說咋治,咱就咋治!”
“有錢?有錢能買來命么?他現(xiàn)在體虛到無法進補,我就是有心給你開參湯芝草,也不過是害了他!”
劉大夫搖頭晃腦一陣,又取出一個檀木香盒,打開一看,卻是一排亮晶晶的銀色毫針。
“湯藥無力,現(xiàn)在只能用針刺之法,助他行氣,來日再用些藥膳滋補,慢慢調(diào)養(yǎng),看看能否好轉些。”
“有勞大夫!”
劉大夫輕輕嗯了一聲。
先對著陳錦榮的身體比劃了幾下,隨即找準穴位,手指翻動,十二根銀針,已是瞬間扎在了他的身上。
前世陳錦榮也在按摩館,體會過這種針扎的效果。
可如今他除了微微的刺痛外,身體中并沒有酸脹活絡的異樣感覺,要不就是這劉大夫醫(yī)術不精,要么就是他的身子確實衰弱到了極點。
看情形,想必是后者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