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印度人的習性:印度文化讀書札記
- 丁元竹
- 2123字
- 2025-03-04 17:56:57
一、根植在特定人文區位上的特色文明
說印度是一個大國,既是因為它是現有人口規模上僅次于中國的世界第二人口大國,還是因為它有著快速發展經濟的潛力。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2021年,印度人口已經達到14.1億人,預期壽命為70歲(2020年數據),人口年增長率0.8%;預計2060年后,印度人口達到17億的峰值;2021年,印度的GDP總量為3.18萬億美元,人均GDP2,256.6美元,GDP年增長率為8.7%。14
2020年之后,一系列重大事件發生,世界政治經濟和社會格局發生劇烈變化。事實上,最近三年間已經發生了和正在發展著深刻的變化,文化領域也出現了與以前不同的情況,印度的競爭力有可能快速提升,成為世界市場中更具競爭力的角逐者。掌握像印度這樣一個大國的具有時間和空間特征的“地方性知識”,必須基于印度特有的歷史、特定的自然環境和特定社會結構,而不能簡單地以自己的心理、自己的文化去詮釋這樣一個多元統一大國的文化和國民性。
至少到目前為止,人類還不可能在不同各個民族之間找到一套能夠簡單地理解和解釋地球上所有文化和文明的話語體系,但是,人們可以通過比較看到不同國家和地區的一些基本的東西。進行一定的比較研究,會發現不同文明之間的個性與共性。比較始于了解,基于交流和溝通,完成于對話。共性研究固然重要,了解各個民族的個性更是不可或缺。
分析各個民族文化生成的區位是把握各個文化和不同人類行為的基本方式之一。人文區位分析是從特定人文地理看人類行為和人們解釋特定文化行為的一種方法。在這本書中,我們試圖來對印度的人文區位進行分析,發現其文化和人性形成的自然、歷史和人文環境。根據《大英百科全書》,德國地理學家和民族志學家弗里德里希·拉策爾對地理學和民族學在現代的發展中都曾產生重要影響。一是他提出了Lebensraum,即“生活空間”概念,把人類族群與他們發展的地理空間聯系起來;二是思考人口分布、人口和移民與環境之間的關系,以及生存環境對個體和社會的影響。15
僅僅從地理環境解釋文化自然會暴露出其視角上的局限性。地理環境在文明的最初啟動過程無疑作用突出,一旦地理環境和在其中生成的人文生態結合起來,情況就不一樣了。我們已經看到了當代科技發展對人類社會發展帶來的深刻影響。自然環境最不易變化,文化也是影響人類發展的長時段力量,前者是外部的,后者是內心的。文化的力量能夠長久不衰。歷朝歷代,蕓蕓眾生都不過是匆匆過客。但青山依舊在,文化也通過一代又一代薪火相傳、代代延續,作為一種長時段力量默默發揮著人們不易覺察和具有支配能力的作用。
出生于德國的著名人類學家兼語言學家、普通人類學的創始人、美國描寫語言學的先驅弗朗茨·博厄斯受到了拉策爾的啟示,把人類學與歷史看成一株“文化之樹”,這個文化之樹有著復雜的枝葉,它們互相聯結并產生新的分支:第一分枝代表一個獨特的而不同的文化整體,要了解這個文化整體必須從其本身所特有的文化區位入手,探索各地的文化與制度。人類歷史上有幾大古代文明,包括中國古代文明、古印度文明、古希臘文明等,都類似博厄斯所說的“第一分枝”。1886年,博厄斯移居美國,擔任過美國自然歷史博物館館長、哥倫比亞大學教授等職,他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文化人類學家,是當之無愧的美國人類學創始人。
在18世紀的法國,地質學家們就開展劃分自然區方面的探索。他們發現,文化的突出基本單位之間的互補性,提出了把這些基本單位之間的互補性結合為較大單位的設想,從而提出了區域性的組織理解和解釋。后來,一些歷史學家從心理方面探索法國各個地區文化的個性,以及它們怎樣合而為一的,如何形成了作為一個整體的法國所具有的文化特色。他們使用的方法是一種歷史的方法,即追溯以往的歷史。后來,有關這個問題的專家們研究發現:法國許多地區的穩定令人注目,法國國內的多數區域,可以一直追溯到高盧—羅馬時代。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有學者又將以上觀點推進一步,他們從地域的分區、人口的密度、人口的流動來看不同環境條件下的各文化不同之處,以及不同的文化如何在空間的組織上反映出來。
產生于特定人文區位的文化也可以被稱之為文化模式。模式研究是人類學常用的方法,與之相伴的是比較。美國社會學家、馬薩諸塞大學阿姆赫斯特分校社會學教授米爾頓·M.戈登對印度是這樣描寫的,“在遙遠的印度,據學者們推測,從來自西北方向的征服者的文明中發展出了印度教,這個宗教要求非常嚴格的種姓、亞種姓的等級制和血緣承襲制,這種制度體系非常細致地規定了每個人的社會地位、生活空間、職業身份和認同意識。我是一個婆羅門,因此我是一個神圣經學的守護者和解釋者,所有那些非婆羅門種姓的人對于我而言都是劣等的人,他們必須對我表示尊崇”。16美國人類學家亞歷山大·戈登威澤開創性地運用歷史學和社會學方法對美國族群同化問題進行深入考察,建立了自己的變量體系。印度文化核心問題是宗教和種姓,我們且可以將其稱為印度文化模式。對于印度教的形成,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在其《印度的歷史潮流》一文中是如此說的,“雅利安人的純哲學與達羅毗荼人的藝術趣味和形象思維能力相結合,凝成一種特質。它不完全是雅利安人的,也不完全是非雅利安人的,它就是印度教”。17泰戈爾在這里重復了人們無數次思考和闡述、歷史也經歷無數次如此這般的文化發展的普遍規律:人類文化是在交流交往中融合發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