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安心下一驚,還未來得及細思公孫夏河的話。
那玄天宗宗主操控玉如意的動作不停,護山大陣的危機加劇。
魔氣洶涌,千年靈脈岌岌可危。
楚亦安滿心憂慮,而那暴雨似也受這詭異氣息影響,異變突生。
暴雨裹著血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楚亦安的劍尖垂在血泊中顫動。
識海中公孫夏河未盡的警示像冰錐刺入骨髓,他猛然仰頭——玄天宗宗主袖中玉如意的幽光正滲入護山大陣最后一道陣紋,裂痕中溢出的魔氣已凝成三指粗的鎖鏈,將青云峰千年靈脈絞得咯咯作響。
“影......“楚亦安喉間滾著這個字,暴雨突然在頭頂三寸凝成冰晶。
寒霜順著劍柄爬上手腕時,他本能地旋身斬出半輪殘月,劍氣撞上從影子中鉆出的魔爪,迸出刺目火星。
“清心殿地宮!“公孫夏河的聲音混著碎冰聲撞入耳膜,她素白的身影破開雨幕,袖中飛出三十六道冰魄符箓。
符箓觸地化作冰墻的剎那,趙爽的赤焰鞭已卷著三個外門弟子摔進結界,鞭梢殘留的魔血在冰面上滋滋作響。
楚亦安瞥見林風正被三個黑袍修士逼到懸崖邊,劍鋒在青石上擦出的火星突然點亮記憶——三日前在后山禁地發現的古陣圖,那些被苔蘚覆蓋的星宿紋路與眼前魔紋竟有七分相似。
“退守清心殿!“他嘶吼著劈開兩道血蟒,劍刃故意在青鸞石柱上崩出缺口。
玄天宗宗主果然輕笑出聲,玉如意指向石柱裂痕:“螻蟻終究是螻蟻。“
當第一波黑袍修士踏著血階涌入清心殿廣場時,楚亦安咬破舌尖將精血抹在陣眼石。
地底傳來遠古巨獸蘇醒般的轟鳴,七十二根蟠龍柱同時亮起青光,將暴雨蒸成白霧。
趙爽的火焰鞭纏住陣樞的瞬間,公孫夏河指尖凝出冰棱,精準刺入三個陣眼方位。
“坎位三寸!“林風突然從梁上倒墜而下,劍鋒挑飛某個黑袍修士手中的破陣杵。
他背上新添的爪痕還在滲血,卻咧嘴笑得暢快:“老子爬了三天房梁,等的就是這孫子!“
玄天宗宗主的玄色法衣在陣光中泛起漣漪,他抬手接住一片飄落的冰晶,看著它在掌心融成血色:“四象逆亂陣?
可惜你們忘了...“玉如意輕輕點在地脈節點,正要閉合的陣門突然卡住,陣紋竟開始逆向流轉。
楚亦安喉間涌上腥甜,掌心貼在陣眼石上感受著地脈震顫。
那些被逆轉的靈力軌跡,與禁地古陣圖某處涂改的朱砂筆跡漸漸重合。“趙姑娘,震位離火!“他劍鋒突然調轉,故意劈向陣門缺口,放任五個魔修闖入核心陣眼。
公孫夏河瞳孔驟縮,冰魄劍卻順從地偏移三寸。
當第十八個魔修踩上坤位星紋時,楚亦安突然捏碎懷中的古玉玨。
地底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被篡改的陣紋突然暴起青光,將闖入者腳踝釘入地磚——那竟是疊在四象陣下的上古困龍陣!
“有意思。“玄天宗宗主終于踏出第一步,腳下血階卻突然崩塌。
他垂眸看著沒入腳踝的冰棱,第一次露出詫異神色——公孫夏河的霜華劍氣竟裹著星輝,這正是三百年前星隕閣失傳的禁術。
林風的劍鋒就在這時穿透雨幕。
這個總愛把“同生共死“掛在嘴邊的青年,此刻劍招卻是玉石俱焚的架勢。
玄天宗宗主袖中飛出十二道金符,卻在觸及劍尖時被趙爽的業火符引燃,爆開的火光中,楚亦安的劍終于刺到對方面前。
玉如意與青鋼劍相撞的剎那,整個青云山脈的地脈龍氣突然沸騰。
楚亦安看到對方瞳孔中映出的自己——七竅滲血卻笑得瘋狂,就像當年那個在雪地里揮木劍的落魄少年。
陣光吞沒天地時,他恍惚聽見體內傳來琉璃碎裂的聲音。
當煙塵散盡,玄天宗宗主的玄色法衣已退至山門外,玉如意上的裂痕滲出黑血。
楚亦安拄劍跪在陣眼,看著幸存的弟子們相擁而泣,掌心卻死死按住丹田——那里有團不屬于他的陰寒氣息,正隨著每次呼吸蠶食經脈。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殘陽給碎瓦斷垣鍍上金邊。
公孫夏河伸手要扶他時,他忽然側身避過。
女子指尖殘留的星輝照亮他袖中一閃而逝的魔紋,兩人目光相觸的瞬間,暮色中傳來護山靈鶴凄厲的長唳。
楚亦安低頭咽下喉間黑血,劍柄上的青云紋印不知何時爬上了蛛網般的裂痕。
楚亦安跪在陣眼石前,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在青磚上洇出暗色花紋。
丹田處翻涌的陰寒氣息像毒蛇啃噬經脈,他借著拄劍起身的動作,將喉間腥甜混著雨水咽下。
公孫夏河收劍時帶起的霜氣拂過他袖口,那片蛛網般的魔紋倏地縮回腕骨深處。
“成了!
楚師兄把魔頭打退了!“渾身浴血的林風振臂高呼,斷劍在夕陽下劃出半道金弧。
劫后余生的弟子們從殘垣斷壁間爬起來,他們沾滿血污的臉上還凝著淚痕,此刻卻迸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
趙爽甩開纏在腕間的火焰鞭,赤紅流火掃過滿地冰渣,蒸騰的白霧里忽然傳來焦糊味——原是某個裝死的黑袍修士正要捏碎傳訊符。
楚亦安閉目調息,識海里卻翻涌著三日前禁地石壁上的朱砂批注。
當時他以為那是某位前輩修改陣圖的痕跡,此刻經脈里逆流的靈力卻與那些扭曲的陣紋嚴絲合縫。
掌心陣眼石突然發燙,他猝然睜眼,正撞見玄天宗宗主在山門外回望——那人破碎的玉如意尖端,分明指著自己丹田位置。
“楚師兄臉色怎比我的冰魄符還白?“趙爽大咧咧拍上他肩頭,焰紋腰佩叮當亂響。
楚亦安脊背瞬間繃緊,藏在袖中的左手捏碎半塊靈石,強行將魔紋壓回肘彎:“趙姑娘的離火訣若是再慢半息,怕是要給我收尸了。“
公孫夏河突然掐訣凝出冰鏡,霜花攀附的鏡面映出楚亦安身后景象。
崩塌的蟠龍柱裂縫里,幾縷黑霧正悄悄纏上某個昏迷弟子的腳踝。
她劍未出鞘,冰鏡已化作萬千棱刺激射而出,卻在觸及黑霧的剎那被染成墨色。
“小心地脈!“
楚亦安的示警與林風的劍同時抵達。
青鋼劍穿透黑霧釘入地磚,劍柄上鎮邪符無風自燃。
被附身的弟子突然睜眼,瞳孔里流轉的暗紅竟與玄天宗宗主如出一轍。
趙爽的火焰鞭凌空抽下,爆開的火星卻在地面燒出詭異蛇形。
“坎位生門,巽位封煞!“楚亦安劍指抹過眉心,忍痛逼出三滴心頭血。
血珠懸在殘破陣眼上方,將正在潰散的困龍陣強行續接。
公孫夏河袖中飛出星羅棋布般的冰晶,每一粒都精準落在蛇形焦痕的七寸,冰火相激爆出刺目強光。
魔化弟子突然發出非人嘶吼,皮膚下凸起的血管竟組成古老咒文。
林風咬牙拔出佩劍,劍鋒剜向自己掌心:“老子這純陽血......“
“用這個!“趙爽甩出個鎏金葫蘆,潑出的烈酒澆了那弟子滿頭。
火焰鞭擦著酒霧劃過,幽藍火舌瞬間吞沒扭曲人影。
焦臭味中,楚亦安敏銳捕捉到一絲熟悉的氣息——與他丹田處蟄伏的陰寒同根同源。
公孫夏河的冰魄劍突然橫在眾人面前,劍尖指向仍在燃燒的焦尸:“地磚在動。“她話音未落,七十二根蟠龍柱殘骸同時震顫,碎石浮空組成倒懸的星圖。
楚亦安瞳孔驟縮,這分明是古陣圖最后被他刻意撕掉的那頁秘術!
殘陽突然被黑云吞噬,暴雨再度傾盆而下。
幸存的弟子們驚恐發現,雨水打在傷口竟泛起黑沫。
楚亦安握劍的手青筋暴起,他能感覺到體內魔氣正與星圖產生共鳴。
當第一塊浮空碎石開始逆時針旋轉,他忽然揮劍斬斷陣眼石與地脈的連接。
“帶所有人退到清心殿丹房!“他轉身對趙爽低喝,袖中魔紋已蔓延至肩胛,“用你的本命火守住乾位門窗,半刻鐘內......“
“你要獨自啟動殘缺的周天星斗陣?“公孫夏河突然扣住他腕脈,指尖星輝刺得魔紋嘶嘶作響。
楚亦安掙開時,一縷黑血順著唇角滑落,卻在落地前被冰魄劍氣凍成血晶:“三日前我進過禁地。“
這話讓公孫夏河瞳孔震動,她袖中冰棱忽明忽暗。
三百年前星隕閣被滅門時,最后一位長老正是用這句話當作啟動禁術的暗號。
沒等她追問,整座青云峰突然傾斜——那些浮空碎石組成的星圖,竟將山體靈氣抽成了旋渦。
楚亦安踏著倒流的雨水躍上主殿飛檐,破碎的青鋼劍在陣眼石上擦出火花。
當星圖完全覆蓋護山大陣的裂痕,他看見自己映在琉璃瓦上的影子長出龍角。
體內魔氣歡騰著涌向劍尖,卻在觸及陣紋的剎那被星輝凈化。
“原來如此......“他抹去眼前血霧,終于看懂古陣圖被篡改的深意。
那些看似破壞陣法的朱砂筆跡,實則是將魔氣轉化為靈力的秘鑰。
劍鋒插入陣眼的瞬間,青云峰地脈發出龍吟般的轟鳴,暴雨逆飛沖天,在夜空中洗出澄澈星河。
公孫夏河注視著檐角那道孤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半塊星紋玉佩。
當最后一絲魔氣被星圖吞沒,她看見楚亦安轉身時衣擺掠過的弧度,與記憶里某個雪夜重合——那年她躲在星隕閣廢墟里,黑袍人袖口的云紋也是這樣翻卷如浪。
“楚師兄!
護山靈鶴開始蛻羽了!“林風的喊聲打破寂靜。
眾人仰頭望去,只見九只仙鶴正在月華下痛苦掙扎,本該雪白的羽毛滲出點點猩紅。
趙爽的火焰鞭卷住一只墜落的白鶴,觸及翎羽的剎那,本命真火竟被染成幽綠色。
楚亦安按著不再劇痛的丹田,卻發現星河倒映在瞳孔里的光點,正緩緩聚成豎瞳形狀。
青鋼劍刺入陣眼的剎那,楚亦安背后的虛空突然浮現九枚暗金色篆文。
這些他在禁地石縫間臨摹了整夜的古老字符,此刻竟與丹田處蟄伏的陰寒魔氣產生共鳴——那魔氣化作墨色游龍,裹挾著篆文直沖玄天宗宗主眉心。
“九曜噬靈訣!“玄天宗宗主袖中玉如意應聲而碎,十二道護體金符尚未燃盡就被篆文吞噬。
他踉蹌后退的身影在陣光中扭曲如鬼魅,本該瞬移百丈的縮地成寸術,此刻卻被篆文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楚亦安劍鋒橫掃過地脈裂隙,七十二道星輝自云端垂落。
那些被逆轉的魔紋突然倒卷,將玄天宗宗主周身的護體魔氣反哺給護山大陣。
趙爽的火焰鞭趁機纏住其腳踝,業火順著潰散的魔紋直竄心脈。
“你竟敢......“玄天宗宗主嘶吼著捏碎本命血玉,爆開的黑霧中卻鉆出公孫夏河的冰魄劍。
劍尖挑著半塊星紋玉佩,精準刺入他胸前潰散的護心鏡裂痕。
林風從斷柱后閃出,染血的斷劍捅穿其丹田氣海,純陽血氣灼得魔氣滋滋作響。
聯軍戰鼓聲戛然而止。
楚亦安拄劍而立,看著潰逃的魔修在星輝中化作飛灰。
某個戴青銅面具的妖魔統領突然吹響骨笛,原本瘋狂的魔物竟整齊劃一向西撤退,連重傷的同族都被利爪貫穿心臟拖走。
“不對勁。“公孫夏河劍尖挑起半片青銅面具,背面蝕刻的饕餮紋正在融化,“這些魔物撤退路線避開了所有天然險隘。“她指尖凝出冰鏡,鏡中映出西邊山谷——本該荒蕪的亂石灘,此刻竟泛著詭異的翡翠色磷光。
趙爽甩著火焰鞭清點戰利品,突然踢到個溫熱的物件。
那是具妖魔尸體懷中的青銅羅盤,指針正瘋狂震顫著指向青云山脈主峰。“楚木頭!“她揚手拋出羅盤,“這玩意剛才還在冒綠光......“
楚亦安接住羅盤的瞬間,丹田處沉寂的魔氣突然翻涌。
羅盤表面蝕刻的星圖竟與禁地古陣圖某處重合,指針顫動頻率與他經脈中靈力波動完全一致。
當他試圖注入神識探查,羅盤突然炸成碎片,某種陰冷的神識印記順著指尖鉆入識海。
“楚師兄!“林風突然指著西南天空。
九只護山靈鶴正在云層間痛苦盤旋,本該雪白的尾羽浸透血污,褪下的舊羽在半空凝成血色箭矢的形狀。
公孫夏河揮袖凍住一片飄落的鶴羽,冰晶中的血絲竟組成古老的警示符文。
暮色漸濃時,楚亦安獨自登上清心殿殘存的飛檐。
掌心握著半枚星紋玉佩——這是方才從玄天宗宗主殘軀中找到的,與公孫夏河那半塊本該是完整的一體。
玉佩斷裂處的齒痕,竟與禁地石壁上某道劍痕嚴絲合縫。
夜風卷著焦土氣息掠過鼻尖,他忽然嗅到一絲熟悉的陰寒。
丹田處魔氣蠢蠢欲動,卻在觸及玉佩星紋時驟然瑟縮。
遠處山澗傳來群狼哀嚎,本該冬眠的玄蛇竟在月下蛻皮,新生的鱗片泛著與魔修瞳孔相同的暗紅色。
“楚師兄。“公孫夏河的聲音從檐角陰影傳來,霜華劍氣照亮她手中殘卷,“三百年前星隕閣的《地脈志》記載,青云山脈每逢甲子便有......“
她的話被突然震顫的山體打斷。
楚亦安腰間玉佩迸發青光,映出地底深處游動的龐然黑影——那東西的輪廓正與羅盤炸碎前顯示的星圖完全重合。
當第二波震動傳來時,兩人同時看向西方天際,那里有七顆星辰正詭異地聚成蛇信形狀。
楚亦安握緊玉佩,任由星輝在掌心烙出灼痕。
護山靈鶴的悲鳴聲中,他仿佛看到禁地深處那些被撕去的古籍殘頁,正在地脈深處與某個古老存在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