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恩遲被拉著快步走進塔樓,一進來,他就震驚了。外面看著多不起眼,里面就有多震撼。塔樓里面,木質旋轉樓梯,泛著紅色油光,一看就是上好的紅木,上面刷著柏油,隱約還能聞到木質香。
抬頭看到有梁,梁上看不到半顆釘子,應該是榫卯結構,這房子,少說也有五百年了吧,保存這么好的,大多都是遺址了,竟不知道還有人住得起這樣的房子。房子四面都有窗,像是把紙窗全換成了內導的雙層玻璃,既保暖,也通風,還隔音。
俞赫拉著顏恩遲來到六樓,門是開著的,當然是,陰差來了之后就沒關上。
還沒走進去,顏恩遲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女人,媽?
他雙腿一軟,差點就跪下去了,俞赫扶了他一把,“哥哥,進去坐吧。”
顏恩遲才吸了一口氣,站住了,腳步沉重的走進去。
看著近在眼前的媽媽,他顫抖的嘴發不出一個字,臉上早就淚流滿面,雙手慌忙的擦著。
劉青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看著兒子,也一時說不出話。
俞年同樣遞給顏恩遲一杯茶,“喝一口吧?!?
顏恩遲這才看向俞年,好漂亮的姐姐!
俞年看向他的眼睛,皺了皺眉,又看不到前世今生?她這是怎么了?這也是孟婆的“私心”?
顏恩遲見俞年皺眉,馬上收回了視線,低頭喝了口茶,眼睛一亮。
“這茶……”
俞年:“怎么了?”
“我好像喝過?!?
俞年一愣,怎么可能呢,這茶是她從宋朝保留到現在的,這孩子……瘋了吧三個字卡在心頭,說不出來。她定定的看著顏恩遲,顏恩遲,被她看的發毛。
陰差在一旁,撇撇嘴:沒錯,不是孟婆的“私心”,是你的!你給劉青的那杯茶,不僅救了劉青,還讓這孩子出生了!本來,他都不應該在生死簿上的!
俞年犀利的目光看向陰差:所以,他是我的“后遺癥”?
陰差點點頭,不做聲。
俞年低下頭,所以,他是她留下的后遺癥,所以這孩子沒有前世今生。
“原來就是你喊我?!?
顏恩遲一愣:“啊?我沒有喊你呀?”
“你喊了,你心里,喊了。你忘了嗎?”
顏恩遲看著她的眼睛,很久之后才反應過來,是那時候喊的“救救我”?
俞年看他好像懂了,繼續說:“你外婆讓你誠心祈禱,所以,你誠心祈禱了。但是……”
“但是什么?”
俞年沒說話,一直看著他。
陰差開口了:“但是,世間哪里有神仙會管你們家那點破事兒!都是騙人的!也就你面前的相弘,容易心軟。”
顏恩遲回頭,看到坐在窗邊的紅衣女人,這人看上去,不是正常人。
“你也是……鬼?”
陰差撇嘴:“沒禮貌,我是陰差,你媽是我今天的KPI,你們快點,完事兒了我就要交差?!?
顏恩遲臉色瞬間白了下去,扭頭看向劉青。
“媽,是誰殺了你?”是爸嗎?
詢問的話,戛然而止,他不知道該不該問。
劉青認真的看著兒子,想要摸摸兒子的頭,又忍住了,握緊了雙手。
“不是你爸?!?
顏恩遲眼睛睜大,真的不是嗎?
劉青又說了一遍:“不是你爸?!?
顏恩遲急切的問:“那是誰?”
“我自己。”
顏恩遲當頭一棍,他其實猜到了。所以報警的時候,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害怕,如果媽是自殺,那他是不是還要在他爸身邊,以后還要照顧他。那他還有繼續活下去的必要嗎?還有好好學習的必要嗎?
“小遲,媽是愛你的。媽錯了,媽不該丟你一個人。媽懦弱,但你不能!就算媽不在了,你也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上學,離開他!過得更好!保護好自己!”
劉青每一句話,都像是榔頭,重重咋在顏恩遲心上,他嗚咽著答應。
陰差:“太陽都出來了,過了四點,我就真不能交差了,求求各位了,幫幫忙!真的要走了!”
俞年:“劉青,下輩子,堅強一點!”
劉青對著俞年鞠了一躬,看著兒子點點頭,被陰差罩進紅傘下了樓。
顏恩遲看著媽媽遠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俞赫拉了拉俞年的袖子,俞年懂他意思,摸了摸俞赫的頭,點點頭。俞赫眼睛亮了起來。
俞年敲了敲桌子,顏恩遲回神看著俞年。
“你叫什么名字?”
“顏恩遲,顏色的顏,報恩的恩,遲到的遲。”
俞年愣了愣,為什么不是恩情的恩?
“你接下來什么打算?”
顏恩遲搖搖頭,他現在有些混亂。
“我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聽嗎?”
顏恩遲點點頭,他現在急需別人給點力量。
“請幾天假,休息一段時間,有答案了再告訴我,不管是什么,我都會幫你。請假的事情,樓下余警官應該會幫你?!?
顏恩遲點點頭,目前他確實需要一段時間來整理一下最近的情況。
小赫早早的就給爺爺那邊的傭人阿姨打了電話,讓她送四人份的早飯來。滿滿一桌子美食,坐著四個人。
余百歲睡了不到三個小時,頂著一個黑眼圈,穿著睡衣坐在小赫對面。
俞赫一夜沒睡,精神卻好的出奇,對他來說,這個家里多了兩個哥哥,真是太熱鬧了。
俞年坐在俞赫旁邊,臉上看不出情緒,她對面坐著顏恩遲。
顏恩遲盯著面前豐富的早餐,神色有點呆滯。
俞赫見大家都不動手,他也不敢動,但是他的小肚子已經開始咕咕叫了。他拿起手邊一個夾了雞腿肉的大三明治,作勢要站在凳子上,遞給顏恩遲,卻被俞年摁了下來。
“小赫,坐好。”
然后從俞赫手中接過三明治,遞到顏恩遲面前,“吃吧?!?
俞赫和余百歲抬頭看向俞年,雖然她的表情還是淡淡的,但是語氣中的柔軟卻是他們第一次聽到。
余百歲笑了笑,她對孩子,就是容忍度很高。
顏恩遲看著面前蔥白的手,纖細,修長,手腕上那朵山茶花紅的滴血。他愣了愣,接過三明治,咬了一口。
真好吃呀!比他前十八年吃過的所有三明治都好吃!然后顏恩遲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俞赫見哥哥吃了,他也開始動筷子。
俞年看著他吃飯的模樣,目光又柔和的幾分,“慢點吃,別噎著。”
說著又拿過牛奶,在手中加熱了一下遞給他。
顏恩遲接過牛奶,“謝謝……姐姐。”
俞年一愣,這還是她第一次聽除了俞家小輩以外的孩子,叫她姐姐。果然,這孩子懂事的讓人心里發緊。
“余警官。”
“啊?”
余百歲被突然點名,一愣,他還是他住進來之后,第一次聽她喊他,喊的還是余警官。
俞年沒注意到余百歲的神色,繼續說:“這孩子的媽媽既然是自殺,就別找這孩子問話了。你幫忙去顏恩遲學校請一周假吧。”
余百歲邊聽邊咳嗽,他想問,什么叫“既然是自殺”?
他看著俞年,點點頭。
“他爸那邊……”
俞年看向顏恩遲,就見他聽到詢問他爸時,手微微顫抖起來。
“他不是愛喝酒?那就讓他喝個夠!”
顏恩遲抬頭詫異的看著俞年,眼神里是疑惑,也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