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的課程比較少，上午下課后才十點，林曉俞去了圖書館，顧哈妮一個人頂著大太陽往宿舍走。因為分心低頭看手機，差點撞上路燈桿。

“噗～”

就在她裝作什么都沒發生的時候，身側傳來一聲輕笑，她立馬一個眼刀掃了過去。

蘇日格趴在籃球場圍欄那頭，舉手做投降狀，笑嘻嘻打招呼：“哈妮學妹，巧哦！”

“巧。”

見著是蘇日格，顧哈妮轉而微微一笑，突然又想起來昨天從室友那里打聽來的消息——蘇日格，性別男，愛好不明，從大一開始就和姜棠是室友，后來二人又一起考上A大的研究生。據說他也交過幾個女朋友，但是和女朋友同框的時間加起來都沒和姜棠同框的時間長。室友說這話時還在痛心疾首，怪不得現在大齡單身女青年越來越多，原來好看的小哥哥都自產自銷了。

想到這兒，顧哈妮又沖他道：“學長，等下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哈？”

說著，她已經跑遠了，一點兒也不像前天剛崴了腳。

等再從籃球場正門進來的時候，她手上多了瓶橙汁遞給蘇日格，正不知道該從哪里問起的時候，倒是蘇日格先開口了。

“你的腳沒事兒了？”

顧哈妮撓撓頭：“本來也不是崴了腳，只是磕了嘴唇。”

“那怎么姜棠是抱著你去的醫務室？”蘇日格咂砸嘴特地把抱字加重了音，隨即一臉了然于心的表情。

天地良心，她原本只是想讓姜棠陪她去醫務室的，鬼知道怎么最后就變成了公主抱。等她回過神來想提醒一下的時候，醫務室已經到了。

“說吧，想問關于姜棠的什么？”

顧哈妮也不扭捏，大方的問道：“姜棠他……喜歡什么？有沒有什么東西是可以討他開心的？”

“喜歡錢。”蘇日格脫口而出。

顧哈妮聞言就笑了：“我要是現在拿一堆錢砸到他臉上，他會一巴掌把我扇出A大大門吧。蘇師兄，你可不能這么害我。”

蘇日格攤手：“那他就沒什么喜歡的了。”

二人沉默了一會兒，顧哈妮的聲音低了些：“你知不知道KBL正在舉辦的鐵甲格斗比賽？”

“嗯，在網上有看到視頻，還挺像樣的。”蘇日格反問：“你們女孩子也對這種暴力無趣的比賽感興趣？”

“我的戰隊在參加比賽。”顧哈妮恢復了明朗的聲音，頗為得意：“我是經理人。”

這下蘇日格可是錯愕不已，半晌后，只聽顧哈妮又道：“我想讓姜棠加入到我的戰隊。”

“不可能！”

蘇日格激動得直接站了起來，原地走了兩步后才道：“你可千萬不要在他面前提鐵甲格斗四個字，也不要讓他知道你是玩兒鐵甲的，他受不了。”

作為唯一一路陪著姜棠從當年的事件中走出來的朋友，蘇日格清楚鐵甲帶給他的榮光與痛苦，或許現在他很平凡，甚至庸碌，但最起碼不用再遭受那些莫名其妙的攻擊和謾罵，生活除了柴米油鹽，不用再為別的牽腸掛肚。

包括鐵甲格斗！

顧哈妮也激動起來，她站起身，嚴肅地道：“可是他有技術，有熱愛，天賦不應該就此埋沒，他本來應該站在最高的地方接受掌聲和歡呼的。”

“他已經站在最高的地方了，可是他又從那里摔了下來，摔得體無完膚，粉身碎骨！”蘇日格長長嘆了口氣。

顧哈妮聞言目光清亮，聲音充滿了堅定：“我和別人不一樣，我了解他，了解過去的K神，也了解現在的姜棠。”

蘇日格也不愿繼續這個話題，接過隊友扔過來的球來了個完美的三分球，神色頗為惋惜：“也不知道你們這些姑娘到底喜歡他什么，無趣又臭臉，哪兒里能和我這種陽光男神比呢。”

顧哈妮適時奉承：“你也很帥的。”

“不過，和姜棠比自然還是差一點。”這后半句卻是蘇日格補上的。

自從知道了姜棠是他們的副班后，顧哈妮的生活只剩三件事——上課，吃飯，以及約姜棠吃飯。

第N次被拉來陪她吃飯的林曉俞用筷子敲敲碗：“差不多得了啊，看看你那樣，就差從屏幕上爬過去把副班一口吞了。”

顧哈妮機械地吞下一個丸子，劃拉著屏幕，等著姜棠回復消息。

這幾天他們的聊天記錄基本上可以歸結為這樣：

親親小哈妮：學長，晚上請你吃飯吧。

姜棠：晚上不餓。

親親小哈妮：那明天中午吧？

姜棠：明天辟谷。

親親小哈妮：那后天呢？

姜棠直接不回復她了。

林曉俞瞥了一眼聊天記錄，語重心長地對顧哈妮道：“你這樣約人，估計這四年的食堂都要我陪你吃了。”

顧哈妮戳著眼前的白米飯：“那你說我該怎么約？第一次，沒經驗。”

“我也沒主動追過男生……”林曉俞咬著筷子，想了好半天才道：“我看電視劇里男追女，都會去看一場有氣氛的電影來促進感情。”

顧哈妮重點還落在林曉俞說的“追”這個字上，鬧了個大紅臉：“我……我才沒有……”

“沒有什么？”林曉俞揶揄道。

顧哈妮塞了一口肉堵上她的嘴，默默把這話記在了心里。

顧哈妮是個行動派，當天下午就上APP看電影票。她記得林曉俞說過氣氛是個重點，特地上網把最近上映的電影影評都搜了一遍，最終選定了一部3D驚悚推理片。

對于這部電影，廣大網友是這么評價的：

畫面很好，氣氛渲染力度極高，腎上腺素飆升，上頭！

可惜從小就語文不好的顧哈妮，根本不理解此氛圍非彼氣氛。

特地選了學校旁邊的小影城，買了兩張視野極好的連座票，她把截圖發給姜棠，就高高興興化妝打扮去了。她在為自己即將第一次和男人看電影而激動，一點兒也沒想到男主角可能會有放鴿子的情況。

這個電影的上座率不高，整個影廳除了她就只有最后排一對小情侶，直到電影開場姜棠都沒來，打電話也關機。

開場不過十來分鐘，那對小情侶就抱在了一起，女生看得異常興奮，男生則躲進她懷里全程尖叫，都快鉆到椅子底下了。

顧哈妮閉著眼睛不去看，恐怖的聲音就從耳朵鉆進來，她在盤算，以她的腿軟程度能不能支撐到跑出電影院。

姜棠畫完零件圖從圖書館出來本來是要直接回家的，末了突然想起來下午他回顧哈妮的消息回到一半的時候手機沒電關機了，他也看清楚時間場次，就沒再理。

那個黏人精該不會還在等吧……

他失笑，覺得自己越來越胡思亂想，腳下卻轉了個彎，今天繞個道從西門回家吧。

A大西門口一排全是網吧，晚上人很少，所以姜棠很容易就看到正站在影城門口的公交車站牌下的顧哈妮。他挑挑眉，走近才發現她念念叨叨的：“機械能E=EK+EP，理想氣體狀態方程……”

他拍了一下她肩膀，她脊背僵住，下一秒就抱著腦袋蹲下尖叫：“啊！妖魔鬼怪快走開……”

“喂！是我！”姜棠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這大半夜的按她這個叫法，恐怕會有人以為他尾隨走夜路女大學生呢。

顧哈妮掙開一只眼，見是他立馬撲上去一把抱著他胳膊就開始抽泣：“你，你終于來了，我還以為是，是鬼呢……嗝……”

還打了個哭嗝。

姜棠想把她推開，奈何她像只八爪魚似的緊緊扒著不放，蹲得腿麻了他干脆也一屁股坐下來。

“你怎么都沒來啊？”

等哭夠了，顧哈妮才有空問他，緊接著又補充道：“幸虧你沒來，不然嚇都嚇死了。”

姜棠失笑，終于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來：“我手機沒電了，那你怎么還沒回去？”

“這不是怕你來了找不到我嘛，就說等等你。”

“那你剛剛嘴里在念叨什么呢？”

顧哈妮微囧，眨眨眼：“以前有人跟我說，如果害怕就背物理公式，結果還是很怕。”說著她吐了吐舌頭，神色憤然，像是那個說這些哄她的話的人就在眼前，她要拎著小拳頭上去質問一番。

這話姜棠聽著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聽到過，可是又想不起來。

他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回去吧，再晚該宵禁了。”

“可是……我餓了……”

顧哈妮要風度不要溫度穿了條低腰短褲，為了不讓假期囤積的肥肉太明顯，晚飯都沒敢多吃，現在又冷又餓，在加上他衣服上有一股飯香味兒，聞著實在太饞人。

晚上附近的很多飯店都關門了，他帶她到泡面店隨便吃了一碗香辣面，因為多加了一顆雞蛋，她高興得見牙不見眼。

直到把她送回宿舍，一路上都是她不停在說話，他最后囑咐了一句：“明天跑操不許遲到。”

轉身就要走。

“姜棠——”

少女甜膩的聲音又在身后響起，他回頭，下一秒手腕就被一只溫熱的手拉住。夜風有點大，吹得她不甚乖順的劉海翹起，襯著暖黃色的燈光，整個頭頂都毛茸茸的。她從口袋里掏出巴掌大一張紙，不由分說塞給他。

“明天見哦！”說完就跑了。

一張皺皺巴巴的門票躺在姜棠手心，是KBL俱樂部鐵甲格斗下一場比賽的票，時間是十月二十二日，還有整整一個月。

他皺眉，心底涌出一股莫名的煩躁，不遠處的垃圾桶仿佛在招手，猶豫再三，算了，別人送的東西扔掉不太禮貌。

大不了不去看嘛！

已經深夜十一點半，路燈次第熄滅，路旁草叢里不知是什么昆蟲爬行窸窸窣窣的聲音。這種在黑暗中前行的感覺很壓抑，仿佛陰溝里隨時都在滋生惡念，一步步就能把他拖進沼澤，然后萬劫不復，如螻蟻般茍且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