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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曾經(jīng),權(quán)傾天下

王童生走后。

姜父每天也開始出入大澤鄉(xiāng)的縣治書院,為姜栢借閱書籍。

這些時日姜栢不斷的回憶著夢里的事情。

大乾境內(nèi),仙門眾多。

除了仕途一路,天賦異稟靈脈卓絕者,也可修仙證道。

姜栢的記憶中,有不少篇練氣法,和御劍術(shù)。

只不過在夢中,即便姜栢背得滾瓜爛熟,卻天人已衰,無法修行。

即便考取功名,晉升進士,也只是才氣傍身,始終被拒文宮之外,無法筑天命立功德……

姜栢的父親除了每天抓徭役,更多的時候,都扎在私塾里。

每次給私塾先生帶去幾個餅,私塾先生說著無功不受祿,卻用袖子擋住餅,將餅收入囊中。

姜栢每日讀書,將前一世書寫過得文章,都在這一世重新憶起。

前一世,姜栢五十五歲中舉,注定不可能再有大成就,文宮已經(jīng)散,不能重聚,才氣污濁,無法筑天命立功德。

這一世,文宮精純,才氣通透。

清晨,朝陽初生,姜栢的精氣神飽滿。

姜父從屋里走出來。

“栢兒,我已經(jīng)給你收拾了行囊,你此去跟著王童生,切莫亂跑,他帶著路引,縣里我已經(jīng)打點好了,你去了就是走個過場。”

“父親,我必然考個舉人回來!”

姜父一邊向外面走,一邊哈哈笑著。

“我兒要考舉人老爺……好志氣!

不過,咱們這樣的下等人哪里做得了中舉老爺?

要是有天大的本事,先考一個秀才回來,我給你說一方好親事。”

秀才已經(jīng)時姜父能夠接觸到的,最有學(xué)問的人。

至于舉人老爺,那是根本不敢去想的……

院落的柵欄又關(guān)上了,只留下了姜栢。

他很清楚姜父的市儈,他前一世,比姜父更懂官場,更會溜須逢迎。

仕途一帆風(fēng)順了,卻散了文宮,污了才氣。

又過了七日,姜父牽著羊出去了。

回來的時候為姜栢準備了一摞紙和新買的墨。

姜父雖是亭長,但俸祿微薄,家中只有二畝薄田,日子過得清苦。

縱使姜父風(fēng)餐露宿,卻也供姜栢上了私塾。

他從不喝酒,攢下的錢,全買了紙墨筆硯。

有媒婆勸說他續(xù)弦,他卻連連擺手,有了姜兒,還要什么婆娘……

“栢兒,這回考不上,來年再考……

沒事,咱們有膽子去,就比別人強!”

姜栢收拾好行囊,帶著姜父為他準備的紙墨,踏步走向泗水亭的私塾。

姜父一直遠遠的望著姜栢,這是姜栢第一次遠行。

他萬般不舍,卻不阻攔,甚至變賣了所有的家當(dāng),供姜栢去考功名。

他苦了一輩子,被欺負了一輩子,他不能讓姜栢重蹈覆轍。

姜栢轉(zhuǎn)頭看到了凝望著他的姜父,心中有些復(fù)雜。

既有離別之傷,也有期待。

他想看看,他想走出去。

走到青城姜家。

去看看青城姜家,到底是不是自己傳承下來的那個姜家。

泗水亭的私塾雖小,卻因陳先生的存在,乃是方圓百里的書香圣地。

陳先生已經(jīng)等在私塾門口,他身形清瘦,透著儒雅之氣。

對于親手教出的學(xué)生,他十分欣慰。

“栢兒,收拾好行裝了?”

“是,先生。”姜栢恭敬道。

陳先生微微點頭,領(lǐng)著姜栢步入私塾內(nèi)。

木桌上的硯臺已經(jīng)被磨得光滑,墻上書簡已經(jīng)殘破。

私塾雖小,卻成就了功名。

“坐吧。”陳先生輕聲說道。

姜栢應(yīng)聲坐下,陳先生站在桌旁,翻開手中的書籍,卻沒有看它。

而是緩和語氣道:“栢兒,我教書育人二十余載,教出的秀才只有六位。

如果你此去考中童生,又中秀才的話,算上你,我教出的秀才,便有七位。

這大乾天下,讀書從來不易,仕途更不易,較之修仙問道,則尤重艱難。

而你能走到這一步,已殊為不凡。”

姜栢聽聞,深有感觸。

他如何不知道仕途之難,遠超想象。

“先生……”姜栢喉頭微動,欲言又止,他想問青城姜家的事情。

陳先生抬起頭,繼續(xù)告誡。

“仕途與學(xué)問從來都不是虛妄之事。

功名利祿,或可通過勾結(jié)打點竊取一時。

但若才情不足、文氣不正,文宮自會拒之,人生亦難有大成。

栢兒,我教你讀書,不是教你阿諛逢迎,更不是教你走捷徑。你可記得?”

“記得。”姜栢回答鏗鏘有力。

“好記得便好。”陳先生長嘆一聲,似是松了一口氣。

他合上書,將桌上自己的隨身筆取來遞給姜栢。

“這是我許久不用的舊物,今日贈與你。若能用它書錦繡文章,成就功名,不枉我這一番教誨。”

姜栢雙手接過筆,眼眶微酸,卻未敢使情緒顯露。

他深深地朝陳先生一拜,道:“先生教誨之恩,無以為報,唯不負所托!”

陳先生長長嘆了一口氣,似有感慨,又似釋懷。

他窮極一生,沒有中舉,他想把這個希望寄托在姜栢的身上,可是他如何說的出口。

陳先生招招手道:“你等一下。”

陳先生走到后廚,將十幾張餅塞進包裹里,遞到姜栢的手里。

陳先生一生清苦,并未攢下金銀,這紙筆與大餅,已經(jīng)是他全部家當(dāng)。

姜栢感動,只是臨別之際,他還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問出了心中所想。

“先生,您對青城姜家了解多少?”

姜栢早已有心向陳先生打聽關(guān)于青州姜家的消息。

只是這些時日對縣試的準備占去了大部分時間,直到如今動身在即,才帶著幾分小心試探地問起。

陳先生聽后微微一愣,他不知道姜栢為何提起姜家,但還是很快開口應(yīng)答。

“青州姜家么……在大乾朝,算得上最為顯赫的幾大家族之一了。

這一族人丁興旺,在青州地界,幾乎無處不有。

其家風(fēng)崇尚讀書與忠義,于仕途、軍功之上皆卓有建樹。”

姜栢聽罷屏息,心中默默盤算,忍不住追問:“先生,那姜家子弟的才能,當(dāng)真如此出眾?”

“確實是人杰輩出。

譬如前些時日,你曾提過想讀的《青州志》,便是姜家某位先賢主持編撰的。

文筆出彩,史識高遠。我從前游學(xué)時,曾有幸借讀此書,對姜家才學(xué)即已深感佩服。”

“不過,姜家人雖多有顯赫,但也因此招致明槍暗箭,許多俊杰英年早逝。”

姜栢聽得入神,心中波瀾四起,他更加期盼遇到姜家之人,但神情卻要壓制著激動。

“先生,以您所見,若是出身姜家這等大家族,對將來仕途,能否有所助益?”

陳先生聞言,先是沉吟片刻,隨即抬眼盯住姜栢。

“栢兒,靠家族之力或許暫時能予以便利,但若自身品行學(xué)識不足,終將一敗涂地。

因此,出身固然重要,卻遠不如個人立身做人的本事要緊!

你記住,若有朝一日,你真入仕途,也需靠真本領(lǐng)行得正,才能走得遠。”

這番話字字千鈞,如同一聲警鐘敲入姜栢心間。

他暗暗握緊手中的紙筆,深吸一口氣,鄭重?zé)o比。

“先生教誨,學(xué)生自當(dāng)牢牢記住,絕不敢懈怠!”

“去吧。”

陳先生輕輕揮了揮手,轉(zhuǎn)身之際,背影顯得格外寂寥。

他佇立在書案前,久久凝視窗外的青山。

姜栢走出私塾大門時,耳畔仿佛還能聽到陳先生曾在講學(xué)時的儒雅之聲。

這一別,竟有種山長水遠的意味。

他回頭望了一眼私塾,深吸了一口氣,暗暗發(fā)誓。

若這一世功成之日,必對恩師有所回報!

姜栢走出門,王童生早早的等在外面了,他招呼了一聲:“呦——走了。”

他依舊是用鼻孔看著姜栢,呼喚姜栢,也是用呼喚牛馬的一聲呦。

他自然知道姜栢的名,但是他不用,他只是招呼一聲:呦——

姜栢看到了王童生趕著一輛驢車。

怪不得父親總叫他王毛驢。

原來王童生不是王童生,王童生是王毛驢。

怪不得王童生的一個故交,曾經(jīng)在青州府姜家門前路過,也僅僅只是趕著毛驢遠遠的路過……

姜栢坐在鋪滿稻草的驢車上,稻草下面,有兩口袋滿登登的豆子,估計是送到臨澤縣去販賣。

王童生一言不發(fā)的趕車前往臨澤縣,他時不時回頭瞟姜栢一眼,發(fā)出一聲不屑的聲響。

很顯然,上一次他講述去青州府和京兆府時,姜栢沒有發(fā)出驚嘆的聲音,讓他被受挫則。

從那以后,王童生便憋著一股子氣。

讓姜栢進城。

讓這個井底之蛙,好好的見一見世面!

姜栢躺在驢車的稻草上,嘴里叼著一根稻草,思緒卻飄回了前世,回到了那兩個讓他驕傲的兒子,姜尚與姜聞仲。

那一年,姜尚出生,正值他春風(fēng)得意之時。

那時他已從翰林院編修升遷至青州府守備,一年連升三級,可謂官運亨通。

喜得貴子,他為其取名姜尚,字已過,寓意輕舟已過萬重山,寄托著他對兒子未來仕途的期許。

三年后,二子聞仲出世,恰逢孔子誕辰。

彼時他已是青州府道臺,掌管八千里銀錢賦稅,位高權(quán)重。

當(dāng)日,官居一品、當(dāng)世大儒荀尚書路過道臺府。

見紫微星降臨,竟入門拜謁,并親自為他的二子取名聞仲。

贊其“聞仲尼而生,才貫九鼎,紫微星加身”。

荀尚書還與他約定,待聞仲四歲時,便會再次造訪,帶他入紫薇書院,研讀古今圣賢之書。

思緒翻涌,他仿佛又回到了八十壽誕那日。

府邸門庭若市,高朋滿座,往來皆是達官顯貴、名門望族。

仙山名士前來拜壽,奉上各種靈丹妙藥、奇珍異饈,一時風(fēng)頭無兩。

壽宴之上,賓客云集,觥籌交錯,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前來道賀的賓客中,有身著紫袍的當(dāng)朝丞相,亦有鶴發(fā)童顏的仙門長老。

他們或談笑風(fēng)生,高論時政,或吟詩作對,揮毫潑墨,盡顯儒雅風(fēng)流。

殿堂中央,擺放著一張巨大的壽臺,上面鋪著金絲繡成的壽幛。

壽幛上繡著栩栩如生的仙鶴與祥云,寓意著福壽綿長。

壽臺兩側(cè),擺滿了珍饈美饌,琳瑯滿目,令人垂涎欲滴。

有來自南海的千年靈芝,有來自昆侖山的雪蓮仙果,還有來自東海的龍涎香,無一不是世間罕見的珍品。

賓客們紛紛舉杯,向他敬酒祝壽。

他端坐在壽臺上,風(fēng)頭一時無兩。

壽宴之上,樂聲悠揚,仙門三代女弟子舞姿翩躚。

仙子舞姬們身著彩衣,在殿堂中央翩翩起舞,舞姿曼妙,將壽宴的氣氛推向了高潮。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一位當(dāng)代儒圣荀子緩步走上壽臺,他連忙起身相迎,荀子敬獻了一幅字。

這幅字畫,才氣橫空,展開之后,山岳當(dāng)頭……

壽比南山,福如東海!

荀尚書緩緩開口,聲音洪亮而有力。

“姜道臺,老夫今日前來,除了為你祝壽之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他微微一笑,說道:“老夫觀你二子聞仲,才氣貫通紫微星,三花聚頂,更是寫出《運朝賦》。

老夫決定,將聞仲收為關(guān)門弟子,親自傳授他畢生所學(xué)。”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眾人紛紛向他投來羨慕。

荀尚書可是當(dāng)世大儒,能夠成為他的弟子,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啊!

他激動得熱淚盈眶,連忙起身向荀尚書行禮道謝。

壽宴結(jié)束后,他將荀尚書送至府門外。

臨別之際,荀尚書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

“姜道臺,你為官清廉,造福一方,實乃百姓之福。老夫希望你能夠繼續(xù)保持初心,為國為民。”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一定會牢記荀尚書的教誨,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回憶至此,姜栢不禁感慨萬千。

前世的一切,如今都已成過眼云煙。

……

大澤鄉(xiāng)的官道上,除了王童生的驢車,再無任何鄉(xiāng)人。

“什么時候是個頭……”

走了一路,王童生終于開口了。

“年年都修升仙臺,年年都修摘星宮,今天這座仙山要修宮殿,明年那座名門要立圣賢林……

沒活路了。”

王童生轉(zhuǎn)頭看向姜栢,這個時候,姜栢從王童生的眼睛里,看出了怯懦與躲閃。

王童生繼續(xù)趕車,姜栢看向王童生,他的背岣嶁著……

從大澤鄉(xiāng)到臨澤縣,一百五十里,王童生的驢車趕了六天。

這六天里,姜栢看到了一列列綁著手,走在官道上的徭役。

他們沒有任何罪,他們老實本分的被捆綁著手腳往前走,有的人腳上穿著草鞋,更多的人赤腳而行。

新的草鞋背挎在脖子上,臨行前妻子縫制的新鞋,他們舍不得穿。

王童生招呼姜栢別看,少惹禍端。

一路行來,王童生遭遇了七次盤查,每一次盤查,王童生都交上路引,但還是會被為難,王童生會孝敬一些豆子,才會被放行。

原本車上兩口袋滿登登的豆子,到了臨澤縣,全部都干癟了下去,兩個口袋湊在一起,也只剩下半口袋豆子了。

到了臨澤縣,街道之上,也熱鬧了起來,王童生陰郁的臉,也換上了色彩。

“我把你送到縣衙,那里有驛站……”

王童生的話尚未說完,便看到縣衙外面的公告墻上,貼了新的公告,好熱鬧的人,湊去看熱鬧。

縣衙的文員高聲宣讀公告內(nèi)容。

“前幾日,臨澤縣才氣通天,有文曲星下凡。

凡見到文曲星者立即上報縣衙。

發(fā)現(xiàn)文曲星者,獎百金,免徭役,良田百畝……”

王童生嘖嘖稱奇。

“文曲星下凡?這樣的好事,怎么沒落到我的頭上。

我要是看到文曲星,送到縣衙。

嘖嘖,美事,難以想象的美事啊……”

姜栢回應(yīng)道:“我找到文曲星,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獎勵?”

“你沒有,但是姜亭長肯定代領(lǐng)。”

姜栢看著臨澤縣公告上的內(nèi)容。

想起了長子姜尚考取童生時候的場面,那時候的場面,可比現(xiàn)在壯觀多了……

姜尚同期的學(xué)子,全部都是各個修仙門派,名門貴胄子弟,爭文宮,搶才氣,凝聚命格。

“這文曲星下凡,必是錦繡文章出世,只是大澤鄉(xiāng),這等窮鄉(xiāng)僻壤,怎能有如此驚才絕艷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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