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假故事與真故事

六位朋友聚了起來。保羅叔正在讀一本大書，杰克在用柳條編籃，恩媽在調(diào)私，克萊兒用了紅絲線在布上挑著花，愛密兒和喻兒一起玩著玩具“諾亞船?！彼麄儌z把許多動物一長條的排列起來，把馬放在駱駝后面，狗放在馬后面，接著是羊、騾子、牛、獅子、象、熊、羚羊、還有別的許多動物。他們把這些動物成長地一直排到船邊。愛密兒和喻兒玩得厭煩了，便對恩媽說道：“恩媽講一個故事給我們聽，——要好聽一點的故事。”

恩媽便用著他老年人的率直，一點不會形容地講起來了，同時一手搖著紡車。

“前有一只蚱蜢和一匹螞蟻一起趕集去。河面已經(jīng)結了凍。蚱蜢用力一跳，便跳到了冰河的對岸去了，但螞蟻并不能像這樣的跳；他對蚱蜢說：給我駝在你肩膀上，我身子輕得很呢。但蚱蜢說道：學我樣；跳只要這樣的一躍便得了。螞蟻便照樣一跳，但失足滑了一跤，把一條腿跌斷了。”

冰，冰，強的應該慈悲一點；但你真可惡，把螞蟻的腿折斷了——可憐的小腿。

于是冰說道：“太陽比我還要強呢，他把我融了。”

太陽，太陽，強的應該慈悲一點；但你真可惡，把冰融了；冰，你又把螞蟻的腿折斷了——可憐的小腿。

于是太陽說道：“云比了我還要強呢；他把我遮蓋了。”

云，云，強的應該慈悲一點；但你們真可惡，遮蓋了太陽；太陽，你融了冰；冰，你又折斷了螞蟻的腿——可憐的小腿。

于是云說道：“風比了我們還要強呢；他把我們出走了。”

風，風，強的應該慈悲一點，但你真可惡，吹走了云，云你們遮沒了太陽；太陽，你又融了冰，冰，你折斷了螞蟻的腿——可憐的小腿。

于是風說道：“墻壁比了我還要強呢；他阻住了我?！?/p>

墻壁，墻壁，強的應該慈悲一點；但你真可惡，阻住了風；風你又吹走了云，云你們遮沒了太陽；太陽，你又融了冰，冰，你折斷了螞蟻的腿——可憐的小腿。

于是墻壁說道：“老鼠比了我還要強呢；他在我身上打了洞?！?/p>

老鼠，老鼠，強的應該——

喻兒不耐煩地叫起來道“恩媽，說來說去終是一樣東西?！?/p>

不是，一樣東西的，孩子。老鼠之后來了，貓，貓吃掉了老鼠，掃帚打貓，火燒掃帚，水熄了火，牛飲水解渴，蒼蠅叮牛，麻雀啄蒼蠅，于是網(wǎng)又捉住麻雀——

“是不是還要像這樣長長的接續(xù)下去么？”愛密兒問。

“你要如何長，便如何長。”恩媽回答說，“因為無論強到如何地步的東西，總有比它更強的在著。”

“不錯，恩媽。”愛摸兒說，“不過這故事聽得我疲倦?！?/p>

“那末另外講一個罷：從前一處地方有一個樵夫和他的妻住著，他們倆窮苦得很。他們一共有七個孩子，年最幼的一個身體非常非常之小，小到一只木鞋子，可以做他的臥床。”

“我知道哪個故事的?！睈勖軆河肿钄嗨恼f話?！斑@七個小孩在林中迷路了。本來進林子的時候，姆指胡波爬上一棵樹，看見遠處有一點燈火。他們便跑去：拍達——拍達——拍達！原來這地方是一個要吃人的妖怪住著啊。”

“那些都是假的?！庇鲀赫f：“什么穿靴的貓啰，什么有一個小女孩名叫灰姑娘的遇到仙人，南瓜變成了馬車，蜥蜴變成了仆人啰，什么藍胡子先生啰，那些都不是真的。它們是神仙故事，而不是真的故事。我要聽的故事，是要實實在在有這樣事的真故事。”

說到了“實在的真故事”這幾個字后，保羅叔抬起了他的頭，把手中的大書合起來。戰(zhàn)后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把談話轉向比了恩媽的更加有用和有趣味的題目上去。

“我很贊成你要聽實在的真故事?！彼f。“同時你將在那些真實的故事中，找得在你現(xiàn)在這樣小時候覺得很好玩的奇奇怪怪的東西，并且還很有用處，你即使在這時候，就應該為你以后準備起來。相信我，一個真實的故事，比了吃人的妖怪嗅到生人氣，仙人把南瓜變成馬車，蜥蜴成仆人的假故事，要有趣得許多。不是么？假如和實事一比較，那末小說故事只不過是一種可憐的小玩意兒；因為實事是大自然的工作成績，而小說故事，只不過是人們的空想。恩媽的螞蟻要跳過冰河跌段了腿的故事，并不能使你們有趣味。我能引起你們的趣味么？誰要聽一個真螞蟻的真故事？”

“我要！我要！”愛密兒，喻兒和克萊兒都叫了出來。

姆指胡波“Hup-O’-mY THumb”是歐洲著名的傳說，每個孩子都聽熟的。后來靠了姆指湯姆的聽明，不但救了弟兄七人，殺了妖怪，并且因幫助國王打仗，而成為國王的大臣。

穿靴的貓“Puss in Boot”也是歐洲著名的傳說。

灰姑娘“Uinderella?！笔且粋€可憐的女孩子，她的兩個姐姐出去跳舞了，她獨自留在家里。后來遇到一個仙人，把南瓜變成馬車，蜥蜴變成仆人，載了灰姑娘到跳舞會去。跳舞會上一個王子很喜歡她，和她一同跳舞了。但時間已到十二點鐘，灰姑娘急忙回家，因為仙人關照過了此時，馬車仆人都會沒有的。王子硬要留她，被她掙脫，只拾一只鞋子，后來王子根據(jù)了這只鞋子，重尋了灰姑娘，娶了她。這故事在歐洲是每個孩子都知道的?！g者。

藍胡子“Bluebeard”亦歐洲傳說之一，藍胡子專娶有錢人的姑娘為妻，待騙到了錢，便把那姑娘殺了。

以上四個故事，均見戴望舒君所譯之“鵝媽媽的故事?！遍_明書店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