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恪是被胸口撕裂般的劇痛驚醒的。

“嗬——“

他猛地抽氣，喉間涌上的血腥味嗆得眼前發黑。左手胡亂抓向疼痛來源，指尖觸到粗麻布衣下凸起的腫塊——至少斷了兩根肋骨。身下的“床“不過是兩塊架在土坯上的榆木板，隨著他掙扎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叮！當！

鐵器相擊的聲響穿透耳膜，混著焦炭燃燒的刺鼻味道。陳恪強迫自己睜眼，茅草屋頂的縫隙漏下細碎陽光，在夯土地面織成搖晃的金網。墻角堆著生銹的犁頭，陶土爐里暗紅的炭火明明滅滅，這不是他熟悉的材料實驗室，倒像明史課本里的官辦鐵匠坊。

不屬于他的記憶突然涌入。

洪武二十五年，北平府匠戶之子陳恪，因拒繳“鐵課銀“被戶房典吏當胸踹了一腳。那個干瘦少年嘔血而亡的畫面，此刻正在他視網膜上重演。

“恪兒！“

掉漆的木門被推開，穿短褐的中年漢子踉蹌撲到床前。陳恪看到對方龜裂的手指——指節因常年握錘扭曲成怪異的弧度，掌心的老繭厚得像鎧甲。

“咽下去......“陳鐵生哆嗦著掏出油紙包，三層粗麻布掀開，露出半塊發霉的炊餅，“周扒皮要拆王鐵匠的鋪子，你吃完就從后墻......“

轟！

院門倒塌的巨響打斷了他的話。三個皂衣差役踏著木屑進來，牛皮靴碾過門檻時，夯土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為首的胖子腰懸鐵尺，絡腮胡上沾著肉渣，正是記憶里那個踹死原主的周扒皮。

“陳鐵生！“鐵尺重重敲在風箱上，火星濺到干草堆，“連人帶鋪抵給爺，還能給你留個摔盆的！“

陳鐵生噗通跪倒，額頭撞得夯土地面悶響：“求周爺寬限三日，爐里還有三十斤熟鐵......“

“熟鐵？“周扒皮突然暴起，鐵尺抽在老人佝僂的背上，“工部要的是精鋼！燕王府的軍械單子誤了工期，把你們這些賤匠填護城河都不夠！“

陳恪的指甲陷進掌心。

他死死盯著墻角那堆煤塊——斷面泛著玻璃光澤的無煙煤，正是制造焦炭的絕佳原料。作為材料學博士，他太清楚焦炭煉鋼法的革命性：爐溫能提升到一千四百度，這是液態生鐵轉化為鋼的臨界點。

“三天！“嘶吼扯裂了喉頭的血痂，“我能煉出精鋼！“

鐵尺的破空聲戛然而止。

周扒皮瞇起三角眼，鐵尺冰涼的刃口貼上陳恪脖頸：“軍中腰刀要七日三鍛，你這破爐子......“他突然抬腳碾碎煤塊，碎渣迸濺到陳恪臉上，“知道精鋼多貴嗎？把你爹剝皮抽骨也抵不上一斤！“

“煉不成任殺任剮。“陳恪直視那雙渾濁的眼，“煉成了......“他舔掉嘴角的血，“我要你跪著爬出去。“

差役們的哄笑震落梁上積灰。

周扒皮鐵尺拍打掌心，突然劈手奪過油紙包。半塊炊餅在空中劃出弧線，啪地砸進炭堆，騰起的黑灰瞬間吞沒了那點口糧。

“行啊。“他靴尖碾著陳鐵生手指，“但丑話說前頭——“抓起把煤渣撒向爐膛，“煉鋼的糧食，自己想辦法。“

陳恪正要開口，耳邊突然響起清越的機械音。

【檢測到文明火種，華夏科技樹系統激活】

半透明光幕在眼前展開，枝杈狀脈絡延伸向虛空。最近處的“焦炭煉鋼法“圖標泛著微光，下方浮現文字：

〖初級任務：改良高爐（0/1）

獎勵：燧發槍圖紙（需1000科技點）〗

“三天后見真章。“周扒皮啐了口濃痰，鐵尺拍打陳鐵生臉頰，“記得給自己打副薄棺。“

馬蹄聲遠去的瞬間，陳恪踉蹌著滾下床鋪。膝蓋砸在夯土地面的劇痛讓他清醒——父親正用豁口陶碗舀雨水，黢黑的手指捏著碎瓦片，小心刮拭炊餅上的煤灰。

“爹，把石炭碾成核桃大。“陳恪抓起煤塊比劃，“再挖三筐黃黏土，要帶砂礫的。“

陳鐵生慌忙扶他：“恪兒燒糊涂了，爹這就當掉祖傳鍛錘......“

“聽我的！“陳恪反扣住父親手腕，“黏土混石英砂做耐火磚，爐膛加高五尺，熱風管改成蛇形回環......“

老人渾濁的瞳孔顫動。那些“氧化鐵還原率““碳含量控制“的陌生詞匯，讓他想起三十年前太原府的鑌鐵匠人——那些能鍛出雪花紋的西域匠師，眼底也燃著這種幽藍的火。

暮色染紅煤堆時，陳恪靠在草垛上喘息。改良后的高爐像頭匍匐的巨獸，投下的陰影吞噬了整個院落。系統光幕閃爍：

【任務完成！焦炭煉鋼法已解鎖】

【科技點+100（100/1000）】

夜風卷著煤渣掠過面頰，陳恪攥緊從灰堆里扒出的半塊炊餅。當他用最后一點麥香壓下喉頭血腥時，突然聽到系統提示：

【科技點獲取規則：技術推廣產生的社會影響將轉化為點數】

“爹，拉風箱！“陳恪抓起鐵鉗，“先燒石炭成焦，再分層鋪鐵礦......“

爐火驟然升騰，青白火焰竄出三尺高。陳鐵生驚得松開風箱把手，卻被兒子眼中的熾熱定住身形。當第一滴鐵水順著陶范流淌時，東墻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陳恪猛地轉頭。月光下，有人影從墻頭一閃而過，腰間銅牌反射的微光，分明是燕王府的獬豸紋。

“成了！“陳鐵生突然嘶吼。

暗青色的金屬錠在陶范中凝固，斷面閃爍著冰晶般的紋路。陳恪用鐵鉗夾起鋼錠砸向砧板，金石相擊的錚鳴驚起夜鴉。

【檢測到技術擴散，科技點+10】

系統光幕上的燧發槍圖標裂開第一道縫隙。墻頭窺視的密探攥緊腰牌，火星在他瞳孔里炸開成一場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