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貪生 赴死
- 希臘神話:洞穴之神
- 踏行山人
- 4044字
- 2025-08-09 21:12:06
灰藍色的天幕之下,光柱無聲地降臨于沉睡的山脊,山巒的輪廓在霧靄中漸次清晰。
留足谷底的陰影尚不肯散盡,平原上的草野被撒滿晨光的碎金。
曙光所至,萬物清晰地獲得了自己的邊界。
山脈間的起伏、森林中的樹木、草葉間的筋脈、水波里的紋路,此時分外澄澈。
閑步于其中的赫莫拉對這清新的世界格外興奮,這位冥界的孤獨少女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活力。
她或為自己的衣裙收集著晨光間細碎的星子,或在灰藍色的天空邊觸碰破曉前的第一陣風。
而此時,被天幕上那顆最閃亮的星辰所吸引她,正打算去探尋其中的秘密。
“那會是那位仙女的飾品嗎,還是天角的晨露。”
赫莫拉想象道。
但當她真正靠近其中時,卻發現那晨間最顯眼的光芒竟來自于一位神祇。
那絢爛星云中的存在,是一位青年男神。
他有著熾白的肌膚與金紅的頭發,年少的面龐帶有一絲桀驁的神采。
他那深邃的瞳孔如此璀璨奪目,讓注視其中者目眩神迷。
他那健美的肌肉被修長的線條勾勒,讓其身材顯出別樣的秀美與勻稱。
如此翩翩美少年,第一眼便牢牢抓住了赫莫拉的目光。
但,光明即將占滿世間,雖有遺憾赫莫拉也需重返冥界。
她于心中自我安慰,便將這美麗留在了明天。
看著赫莫拉的身影靠近又離去,埃特爾心中的希望又一次被現實熄滅。
“不過,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自己,說不定我們馬上就能見面。”
埃特爾自我勸解道,便將這希望放在了又一個明天。
晝夜周轉如常,當又一次晨曦到來之時。
那令輝光之神埃特爾朝思暮想的窈窕身影真正地來到了他的面前。
埃特爾簡直如做夢一般,感覺是那么的不真實。
卻見赫莫拉莞爾一笑,輕聲問道。
“你是誰?為什么一個神呆在里面?”
埃特爾是多想將那熾熱的渴望吐露,但宣之于口的卻是絕望與委屈。
“我……,被困在了這里。”
“是因為你犯了什么錯嗎?”
“不!”
埃特爾連忙否決。
“那我知道了,是有人在害你。”
“是……是的。”
“是誰如此可惡,竟然將無辜的你囚禁于此。”
埃特爾望向了天空,失落地說道。
“他太過強大,是你我無法招惹的存在。”
“是天上的神明吧,我的母親也這么說過,他太過霸道。”
“那又如何,在他面前我們太過弱小,如同微塵。”
隨著回憶被言語勾起,埃特爾茫然地傾訴道。
“他將我囚禁,說是為了我好。”
“但他可曾體會過這朝升夜落的漫長。”
“永恒光輝留于大地上的黑白光影,我自誕生起便觀摩這畫面。”
“蒼穹之神座下的地域無神敢冒犯,我獨自運行于此不知許久。”
“這星云是囚禁我身的牢籠,而孤獨是伴我一生的懲罰。”
然而,平靜的訴說忽然轉為憤怒的宣泄,埃特爾抱頭嘶吼。
“我恨呀!”
“為什么是我,為什么要將我囚禁。”
“若我生來便不得自由,那我寧愿不存于世。”
埃特爾猶如忘我之境界,因長時間積壓的憤慨借此相遇的機會噴發而出。
在聲聲哀怨中,埃特爾將他一生的委屈訴說。
他并不是為了得到誰的同情,只是緊繃的情緒在面對突如其來放松后,自然而然地開始了宣泄。
而一旁邊的赫莫拉面對瘋狂的埃特爾也并未加以安慰,她只是安靜的聽著埃特爾的訴苦。
赫莫拉以這樣的方式宣告:“我理解,我接納,我不拋棄。”
這莫名其妙的交流就這樣持續到了赫莫拉不得不離開之時。
但在分開前,赫莫拉向埃特爾保證。
“我會于晨光燦爛之時為你講述一天的故事。”
二者就以這樣奇怪的方式結束了第一次見面。
第二天,赫莫拉如承諾般找到了埃特爾。
而埃特爾為昨天那魯莽的行為向赫莫拉表示歉意。
赫莫拉并未加以置評,只是與埃特爾分享著她的所見所識。
赫莫拉知道,對于困于牢籠的埃特爾,外面的世界的故事更能安撫他內心的焦慮與偏執。這位少女的聲音靈動而清靈,仿佛能將人心靈撫平。
而埃特爾望著晨光自她那粉白的發絲上穿過,將少女的面龐都照亮,此時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由的曙光。
至于赫莫拉,看著在自己面前傻笑著的男孩,于心中記下了他此時模樣。
自此以后,赫莫拉總會于晨曦之時帶著一整天的故事來與埃特爾分享。
而期間,早已將赫莫拉視為心靈港灣的埃特爾,不止一次向赫莫拉表達了熱愛。
但赫莫拉并未接受,也并未拒絕,她仍謹記著母親的告誡。
“不要和天上的神明靠得太近。”
如今的她,雖心有所向,卻被深思熟慮的懷疑所阻擋。雖情有所動,但被三思而行的拖延所制止。
或許,在這溫柔似水的日常相處間,會有那么一天,下定決心的赫莫拉在一個平常的早晨,接受埃特爾的告白。
但,意外卻總是先于計劃到來。
隨著創生的儀式愈發接近,光明女神竟找到了利姆波斯身旁。
“偉大洞穴之神,我祈求你的幫助。”
利姆波斯正彎著腰在尋找著什么,自從上次烏拉諾斯提出了需求,利姆波斯已像這樣在大地上搜尋了許久,畢竟天空之神的神域可不小,為將其鋪滿而所需的瓊漿將會是海量的。
“偉大的先天智者,我再次祈望你的幫助。”
終于,在找到了隱于草地之間的精華后,利姆波斯回過身來,看著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光明女神忒亞問道。
“我這個弱小的神明如何能幫助你呀?”
“藏匿的洞穴之神,唯有你能幫我躲避父親的目光。”
聽到忒亞的話,利姆波斯咯咯笑了起來。
“你哪是來尋求幫助的,你是為了找神替罪的。”
“若說隱匿,你大可去找黑夜女神倪克斯,但那意味著與天空之神徹底決裂。”
“若說庇護,你也可以去尋找地母神蓋亞,其間或有糾葛,但蓋亞最后是不會阻擋作為丈夫的烏拉諾斯。”
“若說保護,你還可以去尋找烏瑞亞或蓬托斯,以你的伶俐說服他們不難。”
“但不愿意與他們起直接沖突的烏拉諾斯,一定會將怒火集中在你的身上。”
“如此,既要有拖延住烏拉諾斯目光的能力,又能直接成為他報復對象的神明,便只有我了是嗎?”
“你確定作為洞穴之神的我與冥界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也知曉中規神性的蓋亞之子雖然入得了烏拉諾斯的眼,但也并非不能打擊報復的存在。”
“畢竟偉大的烏瑞亞與蓬托斯是值得天空之神拉攏以應對冥界來客,但我除了蓋亞之子的身份外,并無太多值得看重的地方。”
“你是這么想的吧,忒亞。”
“這可真是狡猾呀,忒亞。”
見利姆波斯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計劃,忒亞無奈道。
“你的深謀遠慮名不虛傳,是我愚迷不悟了。”
便在忒亞起身告退之時,利姆波斯叫住了。
“如果說我可以幫助你呢?”
“我的神域雛形的確是大地上最靠近冥界的地方之一,其中有著自冥界溢滲而出陰影,若再加上我的協助,的確可以遮擋住烏拉諾斯的巡視。”
“而我的要求也很簡單,只需要你以權柄作為交換。”
洞穴外,利姆波斯正把玩著手中的神器鏡片。
這是以三天的庇護為代價,從光明女神手中換來的‘折射’神權。
利姆波斯感受著其中意蘊,而后一把將其捏碎。
很快,其中的意義被洞穴神格覆寫,破碎的神器也隨著神權的重寫逐漸回復聚集,化為了一個尖底瓶。
其名為特斯勒之瓶,其質地似陶器,瓶身描有花紋,形如墜子,中間寬闊兩頭狹窄。
若從瓶口望進去,唯見一片黑暗。
持有此神器者,可將來犯之敵困于黑暗,縱使光線也難逃其中。
將這件神器收好后,利姆波斯去往了天空,如今時機已經成熟,是時候讓主角們進行抉擇了。
夜幕之下,無眠的輝光之神埃特爾百無聊賴,他多么希望清晨能盡快到來呀。
但曙光未來,不速之客卻先一步找來了。
“或許你并不認識我,輝光之神埃特爾,請容許我先行介紹。”
“我是大地的孩子、天神的近臣、主持儀式之神,我是洞穴之神利姆波斯。”
“我的到來,是來提醒于你,創生儀式即將舉行。”
對于面前的枯瘦老者,埃特爾怒懟道。
“天神的走狗,你給我滾開。”
“哈哈哈,當然,當然,自誕生之初便因此被束縛的你自然是憎恨著這儀式。”
“但,如果說我有著曙光女神赫莫拉的一些消息呢?”
聽到赫莫拉的名字,埃特爾漆黑的雙目怒視著利姆波斯,警告道。
“你最好帶來的是好消息,老頭。”
“哼哼,真是活潑呀。”
望著于星云之中警惕著的金紅“野獸”,利姆波斯打趣道。
“至于消息的好壞,就要看你了,我親愛的輝光之神。”
“你應該知曉,你的誕生便是為了與光明女神忒亞舉行創生儀式。”
“但為了確保儀式的順利舉行,輝光之神最好與光明女神同為中規神性。”
“于是你開始了履行神格之路。”
“可若想升華為中規神性,神格的履行顯然不夠,你還需要一枚相襯的權柄。”
“然而此世初創,權柄稀缺,相襯于輝光的權柄實在稀有。”
“于是,烏拉諾斯便將目光追索至冥界了。”
“既然冥界之中有輝光,定然會有其他合襯的選擇。”
“結果,你猜之后烏拉諾斯會去奪得那一枚權柄呢?”
聽著利姆波斯講述的內容,震驚的埃特爾呢喃道。
“曙光的女神,赫莫拉。”
“是的,雖然黑夜難以捉摸,但若使出全力的話,再闖冥界奪取曙光并非不可能。”
“不,不行,我要去找赫莫拉。”
“不,不對,我不能再接觸赫莫拉了,我的身邊太過危險。”
看著陷入慌張的埃特爾,利姆波斯輕輕點道。
“若我說我有辦法拯救赫莫拉么?”
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埃特爾急忙詢問道。
“什么辦法?”
“只要你能拯救赫莫拉,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嗎?真的什么都可以嗎?”
說著,利姆波斯自斗篷中拿出了一杯毒酒,一杯被浸滿了‘礦石’之毒的瓊漿。
雖說效力有限,但對付眼前這位微弱神性的光輝之神,使其神性歸于沉寂,神格重回權柄已是綽綽有余了。
“只需你走向永恒的沉眠,便可拯救赫莫拉。”
“神明之間沒有死亡,但若受到重大沖擊,使得神格循環破碎、神格跌落為權柄。”
“那么我們的神性將會放棄身體,轉而寄托于權柄,并陷入沉寂。”
“或許在某個遙遠的未來有著復蘇的可能,但也有可能被其他的神格附庸,陷入永恒的沉眠。”
“如此,你于世界而言從未出生,對于天空的規則而言已然沉寂,到那時烏拉諾斯便會放棄構建光明神系的可能,轉而向其他的方向。”
“而曙光女神赫莫拉自然便安全了。”
“如是,你會做何選擇?”
面對入寂的結局,埃特爾沒有一絲猶豫的同意道。
“便將那毒酒賜予我吧,我的生命本就是一個謊言,若以我走向終結為代價還曙光女神以拯救的話,我愿意喝下它。”
“便借我的逝去,還那爛漫的女孩應得的自由吧。”
“如你所愿。”
說著,利姆波斯將海克特之杯召出,于絢麗的星云之上呼應著其中最為曖昧的粉紅星辰,借此開出一道細小的缺口,將毒酒遞了進去。
而后,安然退去,獨留埃特爾做著最后的心理準備。
“真是可笑呀,我這一生最自由的選擇竟然是抉擇何時走向終結。”
“便讓我與她道別后,在最閃亮之時,以我的沉寂向天空展現我最后的怒火吧。”
埃特爾在心中如此計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