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陰暗又狹小的地牢，小小的牢房內甚至沒有稻草，犯人們只能蜷縮著身子避開最內側的污水渠和磚縫間滿溢出來的污穢，以體溫抵御著地底頭上來的寒氣。

當地牢的鐵門開啟，皮靴的聲音由遠及近，驚起的囚徒們像受驚的潮蟲般涌入更深處的陰影，任由污水漫過潰爛的傷口。

卡恩向著梅里泰莉祈禱——他對自己母親的最后印象——可惜，這次梅里泰莉仍舊沒有回應他，軍士和術士在他牢房前停下，軍士手中的火把照亮了不大的牢房，卻照不透他的絕望。

兩名軍士將火把在牢房走廊內，打開牢房門，一前一后走入牢房，其后又跟著兩名舉著火把的軍士，然后才是今晚的主角——白袍術士。

術士例行贊美著尼弗迦德和他們的皇帝，“如果不是我們偉大的皇帝，你這種北方的蠻族賤民將毫無價值，只會是車道上的爛泥，帝國給了你為它奉獻的機會……”

卡恩以往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不知道是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關了太久了，還是被藥劑毒壞了腦子。他只記得他是北方某個小村落的孤兒，因為紅眼病被驅逐，最終卻被尼弗迦德士兵以“治病”為由拖入這個地牢。

“這是這周的煎藥，青草試煉前期的煎藥都是以破壞為目的，越徹底的損壞才能在后期更容易制造出非人”這名術士似乎很愛低語，“蝮蛇學派在這一階段的煎藥效果遠比貓學派的好，甚至會撕裂內臟，造成更嚴重的損傷。”

“我在其中加大了某些藥草的劑量，希望可以帶來更好的效果。”這句似乎是對卡恩說的，因為術士講裝有藥劑的小瓶在他眼前晃了晃。卡恩腦子還在轉，但是下個念頭還未來得及冒起——腦子可能真的壞了，就被軍士踹倒，并粗暴的束縛住雙手。

卡恩沒有選擇掙扎，他第一次的掙扎，換來的是試驗后的毒打。當時看著嘔出的鮮血，他著實分不清是是藥劑的效果還是毒打的傷勢。

第二次卡恩也試著反抗了，但是試驗結束的那幾天，他感覺自己越來越虛弱，有時站起身來都需要靠著墻壁休息一會。所以他那回并沒有被教訓，或許軍士只是覺得他不過在本能的抗拒，畢竟當時一個軍士便死死摁住了他。

為防止浪費藥劑，卡恩的嘴巴和牙關被特制的鐵鉗粗暴的撐開，一根稍細一些的鐵管被一路捅到卡恩的喉嚨深處，灌入的蝮蛇學派青草煎藥帶著腐腥與灼痛。

術士似乎都只關心卡恩服用藥劑后的反應，并不太在乎試驗前后實驗體的狀態，畢竟他不過是青草試煉中最不值錢的耗材而已。而這種耗材，滿地牢都是。

被“改良”后的藥劑帶來的是更加強烈的突變，卡恩倒在地上，覺得渾身無一處不在疼痛，全身骨頭像被碾碎、肌肉被撕裂、內臟在肚子里腐爛。卡恩相信自己嘔出的血中一定滿是內臟碎片，他七竅流血的樣子一定宛如惡鬼。尼弗迦德地牢的石墻上，火把映出他抽搐的影子，像一條垂死的蛇。

“存活率只有三成……”白袍術士的冷笑與藥劑一同滲入骨髓，“但是堅韌的意志似乎能讓人脫離險境。”他死死盯著卡恩，同時施術強迫卡恩保持清醒，“痛苦不但能拯救你，同樣能讓你變成一只乖巧的惡犬。將今天我給你帶來的痛楚銘記于心吧，這是我的賜福”。

隨著突變的持續，卡恩流出的鮮血甚至染上了墨綠色，新的蝮蛇藥劑毒性猛烈，破碎的臟腑已經運行到極限了。但是青草試煉的神奇之處也在于此，將人體本身的各項防御保護措施破壞殆盡之后，突變才真正開始，煎藥開始修復損壞的身體和機能，并將卡恩塑造成非人——蝮蛇學派獵魔人。

當然由于淺薄的尼弗迦德術士隨意修改青草試煉的煎藥配方，更改流程等等操作，最終塑造出來的也非傳統意義上的蝮蛇獵魔人，成功率自然同樣遠遠達不到三成。

卡恩的腦子似乎完全被突變的疼痛給攪成了漿糊，他已經不再嘶喊哀嚎，雙眼無神的盯著石磚間的污水，但卻無法昏死過去——術士的魔法還在持續起效。

突變從夜晚持續到午夜，從午夜跨越到黎明，白袍術士沒有一絲疲憊，雙眼越來越亮。

卡恩的脊柱最先開始異變，第三節腰椎“咔嚓”斷裂又重組，然后是第二節脊椎……整個脊柱完全無序的碎裂。新生的脊柱帶著骨刺，在背部形成鋸齒狀凸起——這是蝮蛇學派獵魔人獨有的“脊刃”，帶來更好的靈活性的同時，也帶來了更大的殘疾可能。

“記住我，你的主人，戈爾昂。”白袍術士從軍士手中結果燒紅的烙鐵，并將烙鐵壓在他開裂的肩胛骨上，焦糊味中浮現出尼弗迦德日輪徽記。卡恩似乎一瞬間又恢復了思考能力，帝國的烙印比青草煎藥更灼痛，更讓他覺得屈辱。

戈爾昂又取出一只小小的試管，并用骨鉗精準的夾出一個毒囊，放在他眼前，“這是帝國精心培育的毒蛇蛇囊，它遠比尋常班蝰蛇毒性強，大量注入時，甚至能影響術士的魔力流轉”。

由軍士捏開卡恩的下頜，術士剖開他的舌根，并嵌入兩顆珍珠大小的蛇毒囊。“這是蝮蛇學派秘術，讓獵魔人的唾液自帶神經毒素。現在你接吻都能殺人，”戈里昂獰笑著縫合傷口，“當然，前提是有人愿意親吻怪物。”

突變似乎要結束了，因為卡恩感覺他已經完全適應這種痛楚了，但最殘酷的還有眼球改造。烏鴉喙狀的工具撐開他的左眼，滴入混入石化蜥蜴骨髓的煉金酸液。這宛如一把尖錐從眼眶敲入大腦。卡恩的尖叫聲中，虹膜褪色成冷血動物的琥珀豎瞳，視網膜上增殖出蛇類的熱感應細胞——代價是左眼永遠失去分辨色彩的能力。

戈爾昂最后確認了一遍卡恩的狀態，隨后退出了牢房，并對軍士吩咐到，“終于又成功了一例。接下來三天，每天都把我之前留下的煉金藥劑給他灌一組。他的疼痛感知將在身體的修復中進一步被破壞，帝國需要的是足夠鋒利的暗刃。”

失去魔法控制的卡恩，第一時間便昏死過去，他并沒有察覺到體內微弱的混沌魔力正在緩慢的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