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病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那塊發黃的水漬。消毒水的氣味刺激著我的鼻腔，走廊里時不時傳來護士推著輪椅經過的聲音，輪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

這是一間雙人病房，但另一張床空著。我住進來的時候，護士說隔壁床的病人剛出院，還沒來得及收拾。我總覺得那張床上還殘留著前一位病人的氣息，仿佛隨時會有人掀開被子坐起來。

車禍發生得太突然了。我只記得刺眼的遠光燈，然后是劇烈的撞擊聲。醒來時就已經躺在這里，右腿打著石膏，額頭上纏著繃帶。醫生說我有輕微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幾天。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走廊里的燈光變得慘白。我摸索著按下呼叫鈴，想讓護士幫我倒杯水。等了很久都沒有人來，我只好自己扶著墻，一瘸一拐地往護士站走去。

走廊很長，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經過404病房時，我下意識地往里看了一眼。那間病房的門虛掩著，里面沒有開燈，黑漆漆的一片。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那扇門后面有什么東西在注視著我。

“你在看什么？“

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我猛地轉身，差點摔倒。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太太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我身后，她的眼睛渾濁而空洞，直勾勾地盯著404病房的方向。

“那間病房......“老太太的聲音顫抖著，“晚上千萬別往里面看。“

我還想追問，老太太卻突然轉身走了，她的拖鞋在地板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很快就消失在走廊盡頭。

回到病房后，我總覺得心神不寧。老太太的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痕。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快要睡著時，突然聽到走廊里傳來腳步聲。那腳步聲很輕，像是光著腳踩在地板上，由遠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病房門口。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手心開始冒汗。腳步聲停了一會兒，又繼續向前，最后停在了404病房門口。我聽到門軸轉動的聲音，然后是“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我屏住呼吸，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404病房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人在翻動什么東西。突然，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了夜的寂靜。

我猛地坐起來，冷汗已經浸透了病號服。那尖叫聲太真實了，不像是幻覺。我顫抖著按下呼叫鈴，這次護士很快就來了。

“剛才......剛才404病房有尖叫聲......“我結結巴巴地說。

護士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奇怪，“404病房？那間病房已經空了很久了。“

“可是......“我還想說什么，護士卻打斷了我。

“你可能是做噩夢了，腦震蕩有時候會產生幻覺。“她給我倒了杯水，“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做檢查。“

護士走后，我卻再也睡不著了。我總覺得404病房里有什么東西在召喚我，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我掀開被子，扶著墻慢慢向404病房走去。

月光從404病房的門縫里漏出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痕。我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門。

病房里空蕩蕩的，只有一張病床和一張椅子。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我走到病床前，發現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相框。相框里是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孩，她穿著病號服，對著鏡頭微笑。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相框“啪“的一聲倒在了床頭柜上。我伸手想去扶，卻摸到了一片冰涼。那不是玻璃的觸感，而是......皮膚的溫度。

我猛地縮回手，后退了幾步。月光下，我看到相框里的照片變了。女孩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扭曲的臉，她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弧度。

我想逃，卻發現自己的腳像生了根一樣動彈不得。病房里的溫度驟然降低，我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相框里的照片開始滲出黑色的液體，順著床頭柜流到地上。

“救......救救我......“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轉過頭，看到病床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是照片里的女孩，她躺在那里，臉色慘白，眼睛緊閉。她的手腕上纏著繃帶，鮮血正從繃帶里滲出來，染紅了床單。

“為什么......為什么沒有人救我......“女孩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好痛......真的好痛......“

我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女孩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瞳孔是血紅色的。她緩緩轉過頭，對著我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留下來陪我吧......“

就在這時，走廊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聽到護士的呼喊：“404病房的門怎么開了？“

聲音仿佛打破了一個魔咒，我發現自己能動了。我跌跌撞撞地沖出病房，正好撞上了趕來的護士。

“你怎么在這里？“護士扶住我，“404病房已經鎖了很久了......“

我渾身發抖，說不出話來。護士把我扶回病房，給我打了針鎮靜劑。在藥物作用下，我漸漸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被一陣說話聲吵醒。睜開眼睛，看到病房里多了一個人。是個中年女人，穿著清潔工的衣服，正在和護士說話。

“昨晚又鬧了？“清潔工阿姨壓低聲音說，“我聽到動靜了。“

護士點點頭，“這位病人昨晚跑進去了。“

清潔工阿姨轉頭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帶著憐憫。她走到我床邊，輕聲說：“姑娘，你看到什么了？“

我猶豫了一下，把昨晚的經歷告訴了她。清潔工阿姨聽完，嘆了口氣，“那間病房......確實不干凈。“

“怎么回事？“我追問道。

清潔工阿姨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才小聲說：“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有個女孩，得了重病，家里沒錢治。她媽媽跪著求醫生，可是......“她搖搖頭，“后來那女孩就在404病房自殺了。從那以后，那間病房就經常出事。有人半夜聽到哭聲，有人看到人影......醫院沒辦法，只好把那間病房鎖起來了。“

我聽得渾身發冷，“那為什么......“

“為什么還留著？“清潔工阿姨苦笑，“醫院也是沒辦法。那女孩怨氣太重，要是強行拆了病房，怕是要出大事。只能等她自己想開......“

正說著，一個護士推著輪椅進來了，“該去做檢查了。“

我被推著去做了一系列檢查，醫生說我恢復得不錯，再過兩天就能出院了。但我心里清楚，只要404病房還在，我就永遠無法真正“出院“。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聽著走廊里的動靜。夜深人靜時，我又聽到了那熟悉的腳步聲。這次，腳步聲直接停在了我的病房門口。

門，緩緩開了。

我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站在門口，是那個女孩。她的臉色依然慘白，但眼神不再那么可怕。她慢慢走到我床邊，輕聲說：“對不起......“

我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我太孤單了......“女孩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只是想找人陪我說說話......“

我鼓起勇氣，輕聲說：“你......你需要幫助嗎？“

女孩搖搖頭，“我該走了。謝謝你聽我說話......“她的身影漸漸變淡，最后消失在月光中。

第二天一早，清潔工阿姨來打掃衛生。我告訴她昨晚的事，她聽完后沉默了很久，最后說：“也許，她是終于放下了。“

出院那天，我特意去404病房看了一眼。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病房里明亮而溫暖。床頭柜上的相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新鮮的百合花。

出院后的幾天里，我總覺得心神不寧。那個女孩最后的身影時常浮現在我的腦海中，還有清潔工阿姨欲言又止的表情。我知道，這家醫院一定還藏著更多秘密。

一周后，我以復查的名義回到了醫院。這次我特意選擇在下午就診，希望能遇到那位清潔工阿姨。果然，在候診區，我看到她正在擦拭長椅。

“阿姨。“我輕聲喚她。

她抬起頭，看到是我，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你怎么又來了？“

“我......“我猶豫了一下，“我想知道更多關于醫院的事。“

清潔工阿姨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她環顧四周，壓低聲音說：“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晚上八點，在醫院后門等我。“

我點點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晚上八點，我準時來到醫院后門。清潔工阿姨已經在那里等著了，她換下了工作服，穿著一件深色的外套。

“跟我來。“她簡短地說，轉身走進了一條小巷。

我們穿過幾條狹窄的巷道，最后來到一扇生銹的鐵門前。清潔工阿姨從口袋里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

“這是......“我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這是一條地下通道，墻壁上貼著老舊的瓷磚，天花板上掛著幾盞昏黃的燈。

“醫院的舊地下室，“清潔工阿姨說，“現在已經不用了，但有些東西還留在這里。“

我們沿著通道往前走，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混合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味。

“你知道為什么404病房會鬧鬼嗎？“清潔工阿姨突然問道。

我搖搖頭。

“因為那根本不是第一次。“她的聲音在通道里回蕩，“這家醫院，曾經發生過很多起醫療事故。那些死去的病人，他們的怨氣一直留在這里。“

我感覺后背發涼，“為什么沒有人管？“

“有人管？“清潔工阿姨冷笑一聲，“那些有權有勢的人，他們只在乎自己的利益。那些死去的病人，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數字。“

我們走到一扇鐵門前，清潔工阿姨又掏出一把鑰匙。門打開后，我看到里面堆滿了文件柜。

“這些都是過去的病歷，“她說，“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這里。你看這個。“她從一個文件柜里抽出一個文件夾。

我接過文件夾，借著昏暗的燈光翻看。里面是一份份病歷，每一份都記錄著一個病人的死亡。我注意到，很多死亡原因都很模糊，有的甚至直接寫著“不明“。

“這些......“我的手開始發抖。

“都是被掩蓋的真相，“清潔工阿姨說，“那些病人，他們本不該死的。但是因為醫生的失誤，因為醫院的疏忽......“

突然，通道里傳來一陣腳步聲。清潔工阿姨的臉色變了，“不好，有人來了。快走！“

我們剛跑出房間，就看到幾個穿白大褂的人從通道另一頭走來。他們手里拿著手電筒，刺眼的光束照在我們臉上。

“站住！“一個男人的聲音喝道。

清潔工阿姨拉著我轉身就跑。我們在迷宮般的通道里狂奔，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的心跳得厲害，幾乎要跳出胸腔。

“這邊！“清潔工阿姨推開一扇門，我們沖了進去。這是一間廢棄的手術室，手術臺上還蓋著發黃的床單。

清潔工阿姨迅速鎖上門，“我們從窗戶出去。“

我們跑到窗邊，發現窗戶被鐵柵欄封死了。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撞門的聲音。

“完了......“清潔工阿姨喃喃道。

我看著手術室里的器械，突然注意到墻角有一個通風口。“那里！“我指著通風口說。

我們搬來一張椅子，踩著椅子爬進了通風口。通風管道很窄，我們只能匍匐前進。身后傳來門被撞開的聲音，還有那些人的咒罵聲。

我們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看到前方透出一絲光亮。清潔工阿姨推開通風口的柵欄，我們跳了下去。

這是一間儲物室，堆滿了清潔工具。我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他們是誰？“我問。

清潔工阿姨搖搖頭，“醫院的高層，還有一些......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

“那我們怎么辦？“

“離開這里，“她說，“永遠不要再回來。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

我看著她，突然意識到她可能知道得比我想象的還要多。“阿姨，你......“

她苦笑了一下，“我的女兒，十年前死在這家醫院。他們說是意外，但我知道不是。從那以后，我就在這里當清潔工，就是為了找出真相。“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走吧，“她站起來，“我帶你出去。記住，今晚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我們悄悄離開了醫院。站在醫院大門外，我回頭看了一眼。月光下的醫院大樓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張著血盆大口，等待著下一個獵物。

回到家后，我整夜無法入睡。醫院地下室的景象不斷在腦海中閃現，那些堆積的病歷文件，還有清潔工阿姨的話。我知道，這個秘密遠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

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是林小姐嗎？“一個低沉的男聲問道。

“我是，請問您是？“

“我是醫院的保安隊長，“對方說，“我知道你昨晚去了地下室。“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我......“

“別緊張，“對方打斷了我，“我也在調查醫院的秘密。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晚十點，在醫院后門等我。“

我猶豫了一下，但好奇心最終戰勝了恐懼，“好。“

晚上十點，我準時來到醫院后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那里，他穿著便裝，但腰間別著對講機。

“跟我來，“他說，“我帶你看點東西。“

我們穿過幾條小巷，最后來到一棟老舊的辦公樓前。保安隊長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這是醫院的行政樓，“他解釋道，“已經廢棄很久了，但有些東西還留在這里。“

我們沿著樓梯往上走，來到三樓的一間辦公室前。保安隊長推開門，我看到了滿墻的文件和照片。

“這些都是我這些年收集的證據，“他說，“醫院高層在進行非法器官交易。他們故意制造醫療事故，然后摘取死者的器官。“

我震驚地看著墻上的照片，那些手術室的照片，還有器官保存箱的照片。

“為什么沒有人阻止他們？“我問。

“因為他們太強大了，“保安隊長說，“他們買通了警方，還有政府官員。任何試圖揭露他們的人，都會'意外'死亡。“

我突然想到了清潔工阿姨，“那清潔工阿姨......“

“她也在調查，“保安隊長說，“但她太顯眼了。我建議你離她遠點，否則會有危險。“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是清潔工阿姨打來的。

“別接！“保安隊長突然喊道。

但已經晚了，我按下了接聽鍵。

“快跑！“清潔工阿姨的聲音傳來，“他是他們的人！“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保安隊長已經撲了過來。我轉身就跑，但他在后面緊追不舍。

我們在樓道里狂奔，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里回蕩。我聽到保安隊長的咒罵聲，還有對講機里傳來的聲音：“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我跑到樓梯口，突然看到清潔工阿姨從下面跑上來。“這邊！“她喊道，拉著我跑進了一條隱蔽的通道。

我們穿過幾條狹窄的走廊，最后來到一扇鐵門前。清潔工阿姨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這是......“我驚訝地看著眼前的景象。這是一間巨大的地下室，里面擺滿了手術臺和醫療設備。

“這是他們的手術室，“清潔工阿姨說，“他們在這里進行非法器官移植。“

突然，身后傳來腳步聲。我們轉身，看到保安隊長帶著幾個人追了上來。

“抓住她們！“保安隊長喊道。

清潔工阿姨拉著我跑向另一扇門，“快！“

我們沖出門，發現這是一條地下通道。通道盡頭有一扇門，但被鎖住了。

“完了......“清潔工阿姨喃喃道。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墻上的一個電閘。“那個！“我指著電閘說。

清潔工阿姨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拉下電閘。整個地下室瞬間陷入黑暗。

“快跑！“她拉著我在黑暗中摸索前進。

我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到前方透出一絲光亮。我們沖出門，發現自己來到了醫院的后院。

“這邊！“清潔工阿姨拉著我跑向圍墻。

我們翻過圍墻，跌跌撞撞地跑進了一條小巷。身后傳來追兵的喊叫聲，但我們不敢停下。

最后，我們躲進了一間廢棄的倉庫。我們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現在怎么辦？“我問。

清潔工阿姨拿出手機，“我已經聯系了記者，他們會曝光這一切。“

就在這時，倉庫的門被撞開了。幾個穿黑西裝的人沖了進來。

“完了......“清潔工阿姨喃喃道。

但就在這時，警笛聲響起。警察沖了進來，制服了那些黑西裝的人。

一個警察走過來，“你們沒事吧？“

我們點點頭，說不出話來。

后來我們才知道，清潔工阿姨早就聯系了警方和媒體。她收集了大量證據，足以揭露醫院高層的罪行。

第二天，新聞頭條全是關于這家醫院的報道。醫院高層被逮捕，非法器官交易網絡被徹底摧毀。

我站在醫院外，看著警車和記者們進進出出。清潔工阿姨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

“結束了，“她說，“那些冤魂終于可以安息了。“

我點點頭，但心里知道，這個秘密將永遠改變我的人生。而那些在醫院里徘徊的亡魂，他們的故事，終于得到了應有的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