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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宋玥發(fā)現(xiàn)我留宿她朋友家那天,她質(zhì)問我:
“我和你不一樣。
我和初戀睡了是意外,現(xiàn)在愛的是你。
可你呢?你的心還在我身上嗎?
不過跟她相處幾天,你就要為了她要放棄我們十多年的感情嗎?”
我輕笑:“可你既然是她朋友,就該知道,以她的美貌和氣質(zhì),對她一見鐘情是一件很簡單的事。
相處幾天,足夠抵我們十多年。”
“不如想開點,面對這樣有魅力的女人,我只是犯了你領(lǐng)證前犯的錯。”
1.
跟宋玥領(lǐng)證那天,巷城下了點小雨。
到民政局時,宋玥接到了警方的電話。
說有個叫周楚深的青年跳江尋死,她是他的最近聯(lián)系人,麻煩請來巷城醫(yī)院一趟。
我和她貼得近,能聽清楚她手機里傳來的每一個字。
這讓我忍不住抬頭看她。
宋玥低垂著眉眼,沒有說話。
但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嘴角緊繃著,微微下撇,捏著手機的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片刻后,她抬頭我一眼,冷淡地拒絕了對面:“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他有老婆。”
掛了電話后,宋玥主動牽住我的手指:“走吧,老公。”
“你還是第一次喊我老公。”
我回握著她比剛才冰涼的手,故作自然地問她,“和他……最近還在聯(lián)系嗎?”
周楚深是宋玥的初戀。
我親眼見證過他們刻骨銘心的愛情。
即便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分手三年。
即便周楚深已經(jīng)結(jié)婚。
我也很難不在意。
他是她的最近聯(lián)系人。
宋玥剛接過結(jié)婚登記聲明書,正要落筆。
聽到我的話,她的筆尖頓了頓。
直到墨水將那處表格暈染了一團黑,她才解釋:“幾年前我就拉黑了他,也許他打過,但我沒接到過。”
她蓋放在桌面上的手機還在鍥而不舍地震動。
一遍又一遍。
她沒看一眼,直接將手機關(guān)機。
“這樣……”我的筆尖不小心在手指上劃出一條黑痕。
她看出我遲疑了,“談西硯,我們要結(jié)婚了。”
抿了抿唇,宋玥放下筆,牽起我的手。
動作細致地替我抹去指節(jié)上被蹭上的那條墨跡,然后抬眸跟我對視,溫柔又深情——
“我和他已經(jīng)是過去了。”
“現(xiàn)在,我愛你。”
我愛你。
這三個字,實在是太過動聽。
我看著她。
她的眼底散落著細碎的光。
像是藏了一片夏夜的星空。
我選擇相信她。
在結(jié)婚登記表上寫下我的名字。
只是,直到拍登記照,宋玥都心不在焉。
她一手牽著我,另一只手,卻一直攏在口袋里,磨蹭著什么。
我看向她的右口袋。
她的手機就放在那個兜里。
有救護車的笛鳴聲從民政局門口呼嘯而過。
她握著我的手指微微一顫,下意識就松開了。
我下意識望向她的臉。
想看她的神情。
察覺到我的視線后,她僵硬著對我牽起唇角:“馬上你就是我的老公了,阿硯,我緊張。”
她唇色透著些白。
能看出來確實緊張。
就是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阿硯,我先去下洗手間,等我回來。”
說完,她快步離去。
看著她急促的背影,我的心情慢慢沉寂下來。
我找了個角落坐下。
在民政局里,無論是離婚還是結(jié)婚,都是成雙成對。
只有我,一個人捏著表格。
盡量忽視周圍人似有若無的目光,我拿出手機刷開朋友圈。
然后就看到了周楚深發(fā)的——
【是爸爸沒用。不能讓媽媽留下你。】
配圖是一張黑白孕檢照。
也許是第六感。
我滑動屏幕的手指停住了。
僵硬著點開那張照片。
就在這時,一個電話進來。
宋玥的。
她的手機開機了。
他說:“阿硯,對不起,醫(yī)院打電話來,我有個緊急手術(shù)需要回醫(yī)院一趟。”
我抬頭,看著對面柜臺玻璃上倒映出來的自己。
眼眶是紅的。
也許還對她抱有期望,也許出于不甘心的試探。
我問:“可以等領(lǐng)完證再走嗎?”
宋玥為了領(lǐng)證,特意跟她朋友換了班。
不可能有緊急手術(shù)。
宋玥在電話那端的呼吸有些顫抖:“對不起,阿硯,人命關(guān)天。”
2.
人命關(guān)天。
人命關(guān)天……
誰的命?
初戀的命。
還是她與初戀未出生的孩子的命?
3.
我和宋玥青梅竹馬。
我喜歡了她十多年。
為了她,我努力跟她考上一所大學(xué),曾經(jīng)打算大學(xué)開學(xué)后就跟她表白。
但我生病了,休學(xué)一個學(xué)期進行心理治療。
等我再回學(xué)校時,宋玥就成了周楚深的女朋友。
周楚深是我的室友。
我總能遇到他們約會。
我看到過周楚深背著腳扭傷的宋玥上下課;
看到過宋玥因為周楚深的一句話,特意坐高鐵去隔壁市,只是為了給他買一款限量版的手辦;
我甚至看到過他們在宿舍樓下的昏暗處接吻。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宋玥這樣清冷的性子,也會摟著自己愛的人,在黑暗處情不自禁。
她的潔癖、冷靜,所有的本性和原則,似乎在周楚深面前全都煙消云散。
我收起在此刻顯得可笑的暗戀,看著他們轟轟烈烈愛了三年,然后在大三那年,因為學(xué)業(yè),因為家庭,分手各奔東西。
那段時間,她難過又自虐。
我忍不住,又像以往十幾年那樣,陪在她身邊。
陪她走出這段傷心的時光。
一年后的七夕節(jié),周楚深在朋友圈曬了新女朋友的手。
也是這一晚,宋玥問我:“阿硯,你愿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看著那個在我心里裝了十幾年的女孩:“是因為周楚深嗎?”
她頓了頓,否認了:“我只是發(fā)現(xiàn),我對你是有感覺的,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慢慢愛上你。”
我一直覺得,彼時她看著我時,眼底的認真,若星光,絲毫不遜色于那晚的璀璨星空。
鬼使神差的,我點點頭,說:“好。”
我和宋玥在一起了。
周楚深知道時,給我發(fā)的一條消息。
【談西硯,果然會咬人的狗不叫。
幾年來不聲不響的,自虐一樣看我們秀恩愛,我還以為你早就不愛宋玥了。
結(jié)果現(xiàn)在我跟她分手,你就忍不住像條哈巴狗一樣貼上去趁虛而入。
可那又怎么樣呢,當(dāng)初你們青梅竹馬十多年也沒在一起。
而我,不過是在大一開學(xué),和你一起幫她搬行李時,偷加她的微信,然后每天聊聊天,約約飯,就在你治病的那個學(xué)期,讓她愛我愛得不能自拔。
說到底,你也只不過是撿我不要的。】
我不記得當(dāng)初我是怎么回復(fù)的了。
只記得不久之后,周楚深娶了別人。
他的婚禮,邀請了我和宋玥,但我們沒去。
那時宋玥剛實習(xí),在醫(yī)院值了一天的班。
我給她打電話時,她在對面停頓了一會兒,說,“我很累,沒精力,你看著發(fā)個紅包吧。”
我也在那時,相信她是在慢慢愛上我。
可現(xiàn)在……
我覺得,我錯了。
4.
我在民政局的大廳里坐了一天。
看著結(jié)婚的滿臉笑容地來,離婚的滿臉怨懟地走。
直到民政局工作人員要下班了,胃部抽痛,我才意識到天快黑了,我一天沒吃東西。
原本是打算領(lǐng)完證和宋玥去餐廳的。
手機嗡嗡的震動著。
醫(yī)院家屬群里已經(jīng)吵吵鬧鬧一下午了。
這是當(dāng)初我?guī)状稳メt(yī)院看宋玥,被熟悉之后的護士長拉進群的。
我站起身來往外走,順手點開群聊。
【宋醫(yī)生今天不是去領(lǐng)證了嗎?怎么回來了?】
【不是吧,鋼鐵直女工作狂,也太不懂風(fēng)情了,領(lǐng)完證件還繼續(xù)回來工作。】
【沒,聽說是為了一個跳河未遂的來的醫(yī)院。那帥哥被老婆打,還被離婚,想不開跳河了。】
【啊這……】
【別亂說,我們小談還在群里呢,那帥哥是宋醫(yī)生的遠房表哥。】
5.
我坐在公交站亭里,一條條翻著群里的消息。
終于,我給宋玥打電話。
對面接了。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手術(shù)結(jié)束了嗎?”
“嗯。”她的聲音有些疲憊,“阿硯……”
他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沒說。
最后還是我問出了口:“宋玥,你曾經(jīng)說,給自己一個機會愛上我。”
“我想知道,現(xiàn)在,你愛上了嗎?”
對面沉默了。
片刻后,他喊我:“阿硯……”
我不知道她接下來想說愛,或者不愛。
但我不想聽了。
我抬頭看向亭外淅淅瀝瀝開始下大的雨,打斷她:“宋玥,我胃痛。”
宋玥的嗓音里多了兩分緊張,語速都快了兩分:“你在哪兒?”
“車站。民政局門口的車站。”
似乎也沒想到我還在民政局,宋玥卡了一瞬,然后道:“等著,我去接你。”
雨下得更大了。
風(fēng)吹過時,將雨絲撲斜,打濕我身上的衣服。
十五分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宋玥還沒來。
醫(yī)院離這里其實不遠。
也許我從旁邊的便利店里出來,宋玥就到了。
可等地上漸漸滾落了好幾個空酒罐子。
她也沒來。
我低著頭,踩了踩地上的酒罐子。
易拉罐發(fā)出嘎嘎的幾聲刺耳聲后,一個骨碌滾射出去。
“啪”的一下,砸向一雙剛剛踏入公交站亭的高跟鞋。
我后知后覺的抬頭,就見一道纖瘦的身影背光而立。
她打著一把黑傘,又走近了兩步,替我掩去斜飛到我身上的雨絲:“天黑了,一個人在外喝酒不安全。”
6.
我迷蒙著醉眼瞧了幾秒。
發(fā)現(xiàn)不是我等的那個人。
而是曲秋墨。
那個跟宋玥換班的醫(yī)生,也是宋玥的朋友。
我曾經(jīng)在醫(yī)院見過她幾次。
“這車站,左邊是政府,右邊是消防站,我很安心。”我指了指兩邊,又問,“你怎么在這兒?”
“下班回家。”
我看著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可點了兩下,我又想起,她家貌似并不在這個方向。
最近我和宋玥買了婚房,曲秋墨似乎在我們對面也買了一套。
一層正好我們兩戶人家。
“你家不是在我家對面?”我有些疑惑,喝酒了腦子遲鈍。
曲秋墨卻只是看著我,不回答。
我也靜靜回望她。
她的瞳色比宋玥的黑。
比之星空,更像深海。
里面藏了多少情緒,我看不明白。
我晃了晃剩下的半罐酒:“喝嗎?”
曲秋墨還是沒應(yīng),反而擰了擰眉對我說:“上車,送你回去。”
我心里還是拗著,搖頭:“我還要等宋玥。”
其實我心里清楚大概是等不到了。
我把這當(dāng)做是我最后一次等她。
所以總想著再等一會兒,說不定呢。
最后一次機會,等久一些也無妨。
誰讓我自欺欺人慣了。
7.
我說我要等,曲秋墨唇似是緊繃了一瞬。
不知道是不是我喝醉了眼花。
她說:“她在醫(yī)院照顧病人。”
哦,原來主治醫(yī)師還需要親自照顧病人的。
我慢慢蹲下,將地上散落的酒罐子撿起來,塞進購物袋。
直到腿麻了,我才抬頭看她:“那能帶我去醫(yī)院嗎?”
我補充一句:“我想買胃藥。”
其實旁邊就有藥店。
曲秋墨臉色霎時不太好,一把接過我手里那袋酒罐子:“那你是真不要命了,胃不舒服還喝酒。”
說是接,但她用了點力,更傾向于拽。
顯然是作為醫(yī)生很是看不慣我這種不聽醫(yī)囑不要命的患者。
也不懂自己心底怎么就升起來一股子沖動。
大概是有遷怒的成因在,我突然下意識回懟這個也不是很熟的人:“我們戀愛腦是這樣子的,喜歡自虐。”
她咬了咬牙,最后應(yīng)聲:“行。”
不知道是應(yīng)下捎我去醫(yī)院,還是應(yīng)下我是戀愛腦。
不過,最后我們還是一起到了醫(yī)院。
她還主動去幫我開胃藥。
而我鬼使神差的,去了周楚深的病房。
我站在未掩實的房門前,看到宋玥和周楚深在昏暗的夜燈下緊密相倚。
周楚深在宋玥的唇上落下一吻,緊緊抱住她:“你已經(jīng)打了孩子,要和談西硯領(lǐng)證了!為什么還要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來招惹我?!你明知道這么多年過去,我還犯賤一般地愛著你!”
我面無表情地看,心里還在想,原來不同于在我這里時的刻薄,周楚深在宋玥面前這樣深情。
宋玥拒絕得了這樣的深情嗎?
再愛也不至于這么沒道德節(jié)操吧?
現(xiàn)在可是在醫(yī)院。
可我到底是高估了她的底線。
下一秒,我就看到她情緒激烈的將人推倒在病床上:“當(dāng)初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那樣的情不自禁,就像多年前,我在宿舍樓下第一次看到的那樣。
她只面對他時,情緒失控。
她似乎忘記了一切。
忘記了她本該在今天和我結(jié)婚。
忘記了她是醫(yī)生,這是醫(yī)院。
忘記了她要我等著,說去接我。
胸口泛起一陣陣惡心。
我突然不明白,我這些年對宋玥的執(zhí)著究竟是為了什么。
8.
“回家吧。”
身后的人轉(zhuǎn)過我身體,踮起腳,柔軟溫暖的手捂住我的眼睛。
將如墜冰窟的我拉回人間。
……
直到站在我和宋玥買了做婚房的住宅門口,我的手指還有些冷。
手心被汗?jié)窳恕?
指紋鎖怎么也打不開。
我煩躁地靠在墻邊,想著在車站問宋玥的那個問題。
她想回答時,被我打斷了。
也許在她遲疑的片刻,我就知道了答案。
花了兩年時間,她還是沒有愛上我。
也許愛上了,但在周楚深面前,什么也不是。
眼眶有點發(fā)酸。
可能是喝酒喝的。
“我很不招人愛嗎?”
“滴”的一聲,對面曲秋墨的家門開了。
她回頭:“沒有。”
我站直身,風(fēng)衣滑落,露出為領(lǐng)證穿的白襯衫。
白襯衫濕了,緊貼皮膚,顯出身材。
我能感受到曲秋墨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心底卻又生出另外一股沖動。
我低頭問她:“好看嗎?”
我以為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沖動。
可片刻后,她雙頰微紅,吐出個音節(jié):“嗯。”
我同樣打量她。
她穿著白色旗袍,和白大褂一樣的長度,卻顯出曼妙風(fēng)情。
跟宋玥很像,又不像。
她的旗袍簡約、貼身,勾勒出成熟韻味。
落落大方。
借著酒意,我踉蹌著往她走了兩步,將她攬到懷里。
我輕輕摸了摸她頭發(fā):“你也不差。”
走廊盡頭的窗開著,一陣風(fēng)吹來,將曲秋墨身后半掩的門吹開,露出里面小夜燈曖昧昏暗的微弱的燈光。
像是邀請。
曲秋墨背對著房門,手抱著我的腰。
片刻后,我聽她問:“進去坐坐嗎?”
三更半夜。
孤男寡女。
雨夜?jié)裆怼?
明明我家就在她對面。
這句話出口,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我定定看著她。
她的瞳色確實似深海。
拖著人沉溺在她的眼中。
我從她的眼底看到了我自己。
清晰,深刻。
仿佛在她眼里,這世間只有一個我。
那一刻,壓抑的那股沖動終于沖破我的內(nèi)心。
我聽到自己輕聲回道:“好啊。”
也許,周楚深有句話罵得很對。
會咬人的狗從來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