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開始啟程,準備連月的奔波了......
高淵仰首望蒼天,無言嘆息一聲。
沒辦法,只要自己選了劉玄德,縱然費盡心機,長局短局一頓布置,總還是逃不過前期受這一遭奔波之苦。
有時他也會幻想一下,假如當初沒有遇到劉備,而是選擇前往雒陽,投奔曹操...
那他這會兒大概率正在雒陽某個匠人手下當學徒吧。
“先生。”
正在高淵胡亂思索之際,糜竺出現在身旁,出言將其打斷。
“子仲。”
高淵回過頭,正好想到了一些事情,連日來一直周旋各種事情,想要去做也根本抽不出時間。
最初為了折服關羽,連著好幾日耗干腦力,拼湊出來大半部《衛公問對》,而后為了加深這份恩情,同時為長遠考慮,又拉著簡雍整日整日的謄抄兵法,還要篆刻在竹簡上。為這點事,就忙活了接近一月的時間,同時還要每日參加糜竺擺下的宴席。
之后又是眾人合祭,劉備迎親,收服糜竺、糜芳以及孫乾。
胡亂一晃,三個月就過去了。
眼下即將前往雒陽,徐州還有些事情需要提前交代糜竺。
“子仲來得正好,此番還有些事情,需要交代與你。”
高淵拉過糜竺,順勢離開人群,裝作隨意散步的樣子,好避過他人耳目。
他回頭看了一眼糜芳。
糜竺心領神會,與高淵并肩齊行,輕聲笑道:
“先生且放寬心。適前先生一應叮囑,竺都放進了心里。子方雖為糜氏嫡出,然而這糜家家主,乃是糜竺也。”
“我等一應謀劃,竺并未與子方透露分毫,盡數瞞了過去。屆時家里但有行動,只叫他聽令行事,不許他有半句過問。”
高淵點點頭,想起來一件事,于是暫且將原本要交代的事情放在一旁,順勢談論起糜芳。
“子仲行事,我向來放心。只是子方其人,身為家中少子,習慣生活在其父兄羽翼之下...這雛鷹,終究是要經歷一些風雨的。”
“先生的意思是...”
糜竺微微一愣,似是有所明悟。
高淵微微一笑,拍了拍糜竺的手。
“子仲不妨稍微透露一點消息與子方,先為他找些力所能及之事,令其嘗試一番。便是出些小錯,也是無礙。”
“待到日后時機成熟,子方有所精進,再為他換一副更重一些的擔子。”
“子方并非愚人,反而比這世間大多數人,都要聰慧。只需子仲這作為兄長的,時常提點一下,不消三年五載,便能成為子仲身邊助力之人。”
“先生竟如此高看子方?”
糜竺眼睛一亮,倒不是他看不起自家兄弟,實在是兩人一母同胞,對于這個親弟弟太過于了解,所以對于高淵的話,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只不過自他投身新主麾下之后,與簡雍交情甚密,倒是從彼處聽來了不少關于高淵的消息。
應該說,這幾日以來,簡雍已經將遇到高淵開始,一直到離開河北,這段時間內高淵的所作所為,盡數告知了他。
正是因此,糜竺在面對高淵之時,已是抱著“仰視”的心態。
此刻聽了高淵的話,還以為自己這位胞弟的身上有什么閃光點未曾被自己看出來,卻被高淵這位嗅覺敏感的外人發現了。
因此才由衷為自己這位胞弟感到高興。
燃石事實與他想的完全不同。高淵根本沒看出糜芳身上有什么閃光點,只是覺得反正糜芳已經是一枚“毒子”了,倒不如隨手撥弄一番,下一手閑棋。
只要暗中做好防備,不管這一步在三五年或者十年八年之后,到底成為好棋還是壞棋,其實都無所謂。
反正他也沒打算給糜芳安排什么緊要的差事,甚至根本不想讓糜芳離開劉備身邊。
劉備不是關羽的性格,糜芳也很難狠下心來背刺自己這位妹夫。
想雖然是這么想,但是話也不能就這么說。
高淵臉上笑意不減,只是說著模棱兩可的話:
“子仲平日里習慣了用兄長的身份看他,時日已久,自然難以發覺。”
“原來如此...”
糜竺聽完之后,臉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高淵也只是順手點撥幾句,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需要提前交代。
出于禮貌,直到糜竺從思索之中回過神來,才再次開口:
“還有幾件事需要提前交代,這幾件事,關乎我等進入揚州之后,能否迅速站穩腳跟。”
“先生請說,竺仔細記著。”
糜竺聞言神情一凜。
“這第一事,便是待我等走后,派出一名信使,送往冀州甄氏,令其家主甄夫人,將之前約定的第六十萬石糧草準備妥當,務必在七月之前送出,最晚八月,就需抵達揚州。”
“第二事,乃是之前就曾說過的,多多搜集一些大船、木料、匠人,屆時連同甄氏運糧的大船,一并沿著海岸開往揚州。只待我等返回之時,即可出發。”
”第三事,則是向東萊黃縣派出幾位使者,去尋一人,此人復姓太史,名慈,表字子義。”
“這第四件事,便是需要子仲親自去辦。”
“先生直說無妨,只要能為我主增添助力,竺必不敢辭。”
糜竺一臉嚴肅,這算是他正式加入劉備麾下第一次正式接受任務,不敢有絲毫怠慢。
換到高淵這邊,卻突然產生了一些猶豫。倒不是他不信任糜竺,只是這件事對于糜竺來說,的確不太好辦。
“先生怎得不說話了?莫不是擔心竺做不好?”
“非也。”
幸好高淵只是猶豫了幾息時間,尋思著這件事早晚都得辦,若是糜竺無法處理妥當,屆時從雒陽回來后,再由劉備親自去辦就是了。
于是微微搖頭,笑道:
“說起來,此事合該玄德公親自去做的,奈何連日忙碌,眼下時間有些緊迫,只好將此事托付于你。”
說著,高淵把住糜竺的手臂,邊走邊說道:
“子仲可知一人,名喚諸葛玄,乃是瑯琊人士。”
“諸葛玄,諸葛元晦?瑯琊陽都諸葛氏的當代家主?”
瑯琊郡本就與東海國是近鄰,陽都距離朐縣也就一二百里的路程,更兼諸葛玄乃是前漢私立校尉諸葛豐的后人,在瑯琊一帶頗有名望,糜竺自然知曉。
“正是此人。”
說到這里,高淵突然想起,好像就在這一年,諸葛亮的生父諸葛珪因病而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病。自己行李中還有不少藥品,若是正巧對癥的話,沒準還能順手治好。
想到這里,高淵突然問道:
“子仲可知道諸葛玄有一堂兄,名喚諸葛珪的?表字應該叫做君貢。”
“自然知曉。”
糜竺笑道:
“未曾想先生久避于世,竟知曉這多人物。”
“這位諸葛君貢,乃是諸葛元晦的堂兄,原為諸葛氏此代家主。只是后來受到朝廷征辟,出仕做了泰山郡丞,整日忙于公務,因此才將家主讓給了堂弟,也就是這位諸葛元晦來做。”
“泰山郡丞???”
高淵如遭雷擊,他總算想到了。
189年,正是青州爆發第二波黃巾大起義的年份。管亥作為首領,很快便拉起來一支超過百萬的隊伍。四處攻打郡縣,掠奪衣食財物。
諸葛亮生父諸葛珪,史書記載只有“早卒”,雖然有些人認為他是病故的。但是趕上眼下這個關鍵時間點。諸葛珪又恰好擔任泰山郡丞,遇到了黃巾賊在青州復起。
到底是被青州黃巾攻破城池,戰死身亡,還是因病亡故,就不太好說了。
“先生怎得了?”
糜竺看到高淵突然臉色大變,有些不明所以。待在要問時,卻被后者一把抓住了手。
“子仲,我突然想起來。這第四件事,需要與第三件事一起辦。”
“一起辦?”
“子仲,自明日起,你便親自揀選三五百人,高矮強弱其次,優先挑選舍生忘死之輩。我會請憲和手書一封,你遣人將書信送往東萊黃縣的太史慈處。連同甲胄兵器,并三五百人馬,盡數交付于太史子義。”
“先生如此言重,難不成那諸葛君貢有性命之憂?”
糜竺也是聰明,一瞬間就想到了這點。
“正是如此。”
高淵苦笑一聲,眼下只有一些史料支持,沒辦法親眼見到其人,他也不好做出準確判斷。只得解釋道:
“如今青州已然流民遍地,黃巾之眾必將再度席卷而來。屆時缺衣少食,必然要掠奪于州郡。我只怕那諸葛君貢,城池為賊人所破,致使身死。”
“先生如何得知?”
糜竺也是大驚失色。當年張角一手發起的幾乎席卷大半個天下的動亂,他當時正值十四五歲,也是親眼見到過的,深知那將是何等慘絕人寰的一個場景。
“子仲不必問了,我雖然知曉此事,但是并不知那匪首身處何處,也不知會何時發生動蕩。”
“便是知道了,以玄德公現在的實力,也是無可奈何。出身黃巾的將領,皆如張角一般,最擅裹挾百姓。眼下青州流民不計其數,恐怕只需月余,便可裹挾數十萬之眾,便是土坡百萬人,最多也不過兩三月時間。”
“......”
糜竺心知這話一點也沒錯。以當前劉備以及糜家的實力,除了提前向各地官員發出警告以外,確實毫無辦法。
最關鍵的地方是,受到身份所限,哪怕他提前向各地官員示警,恐怕也沒辦法令這些人信服。
士賈成見之深,非一言可蔽之。
思及此處,只得深深嘆息一聲。
“先生,欲救十萬人,百萬人,還需早日助主公得升牧守之職啊!”
“子仲放心,此次雒陽之行,高淵必定旗開得勝!”
高淵聲音低沉,極其嚴肅的抱拳行禮。
“先生交代之事,竺必全力以赴,不敢有負先生厚望!”
糜竺心情沉重,同樣抱拳,恭恭敬敬地還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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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諸葛珪,字君貢(“君”通“子”,所以諸葛珪的表字也可以叫作:子貢。同樣,高淵的表字也可以叫:君玄。)
2、諸葛玄,字元晦(表字是由作者杜撰,非史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