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什么叫‘有沒有假傳，要看怎么解釋’啊？這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難道還能真假轉換不成？”

馮大頭閉眼享受著小丫頭的服務，在這一刻，他對封建社會的腐朽制度忽然有了一種認同感。

要不是在這個時代，他豈能用區區一根體溫表的微小代價，就換回來這么一個無論哪方面都很出眾的小丫頭？

更不用說，特么還能明目張膽地搞養成計劃……

馮大頭悄悄打量一眼靠在身旁的晴雯，小丫頭的身量雖說還沒長成，不過隨著身體逐漸恢復，臉上的憔悴慢慢消失不見，再加上一雙大眼睛很是靈動有神，已經能看出一副美人坯子的底子。

此時的她，與自己印象中的那個人，隱約有七八分相似。

“少爺，你究竟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晴雯見自家少爺沉默不語，手上賭氣似的加了幾分力道。

馮大頭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將其拉到自己身側。

小丫頭柔軟的腰肢靠在躺椅扶手上，一雙大眼睛中滿是對自家少爺的控訴和懷疑。

在她的小腦瓜中，對就是對，錯就是錯，哪有可能對、也可能錯的道理？

晴雯覺得自家少爺，這次肯定又是在忽悠自己。

就像之前晚上臨睡前那樣，明明說好要講書生上京趕考的故事，他偏要在里面加些樹妖吃人的情節，嚇得自己晚上起夜都不敢一個人去！

想到這些，晴雯忍不住對著自家少爺翻了個白眼兒……

馮大頭本想將這個問題幾句話粗略帶過，可轉念一想，如今不是信息大爆炸的時代，小丫頭困在在這間小小的診所之中，能接觸到的外界信息其實很有限。

自己再不把一些道理掰開揉碎了灌輸到她的腦袋中，小丫頭的見識和閱歷得不到補充，又怕對她的成長有所不利……

“老子真是當爹、當媽還不算，還得親自上手當老師！”

馮大頭嘀嘀咕咕地說了一句，隨即又慢悠悠道：“你不是也說過，知府是很大的官兒？”

晴雯用力點點頭：“嗯嗯！婢子其實沒見過知府大人，只遠遠見過縣令老爺——準確的說，是見過縣令老爺的轎子。那時婢子站在人后，只見遠處舉牌的舉牌、鳴鑼的鳴鑼，后面還跟著一連串的隨從，端底是好大的隊伍。聽嬤嬤說，一個知府能頂一百個縣令，想來出行之時，怕不是要有兩三里地的陣仗？能有這么多人侍候，豈不正說明官職很大？”

馮大頭啞然失笑：“以你的邏輯，豈不是說誰的下人多，誰的官職就高？”

晴雯認真想了想，反駁道：“少爺這話不對，應該是誰的官大，誰就有更多的隨從。”

小丫頭的話說的有點兒繞，但馮大頭轉眼間已經明白她的意思。

晴雯判斷官職大小，是從她親身感受到的官場氣勢作為依據。

嚴格來講，這番描述漏洞百出。

但若排除掉大貪大奸以及大善大忠這些極端情況，就會發現小丫頭的概括，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更何況是在這個消息不流通的時代，七歲的小丫頭能有這種認知，已經屬實難得。

“好，且算你說的對！”

馮大頭笑著肯定了小丫頭的說辭，繼而接著她的話說道：“縣令老爺身邊跟著那么多的隨從下人，每個人都要吃喝拉撒，正所謂人多事情就必然跟著多，是不是就要選幾個人出來幫著管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俗務？否則若是被內部的事情牽扯了太多精力，縣令大人還怎么為皇上牧民？而知府百倍于縣令，身邊跟隨之人的等級自然要更高、更多。”

“就像城中那些鹽商，家中僅管家這一例，就分大管家、二管家，又分內管家、外管家。再下一等，還有各種管事和仆役頭目。你想一個富戶家里都有這么多說道，更何況位列正四品的知府大人……呵呵！”

馮大頭看著晴雯，輕笑道：“你看，那宋捕快連九品十八級的末尾都夠不上，他何德何能，能輕易見到正四品的官兒？”

“啊！”晴雯一聲驚呼，“那如此說來，姓宋的豈不是在假借知府之名誆騙少爺？難道他就不怕事情敗露，消息傳到正主耳中？”

馮大頭搖頭道：“這種事情哪那么容易出紕漏？就算被騙者心存疑慮，難道還會去知府老爺面前求證不成？而且他們這些人，雖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但坑起人來，做事也很有章法。就算當面對質，他們未必就必輸。”

晴雯皺眉道：“怎、怎么會！”

馮大頭幽幽道：“因為那姓宋的的雖說接觸不到正主，卻能通過中人，轉幾道手，聯系到正主身邊的親信。這些人整天圍繞在正主身邊，俗話說宰相門前三品官，他們都是正主倚重之人，位不高權卻重。就算因為這種事兒最后真的鬧到了知府跟前，其但凡說上一句‘下走只是讓他前去了解情況，可能某某有所誤會’簡簡單單二十來個字，就能把所有事情一推二五六。”

“如此一來，整件事豈不成了一場鬧劇？”晴雯一臉糾結，“怎么能這么做？憑啥他們可以這么做？根本不公平！”

“公平？”

馮大頭嘿嘿一笑：“你是沒睡醒呢，還是睡糊涂了？要知道孔夫子對待自己的弟子，都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你還做啥白日夢？”

“夢”字剛出口，杜副千戶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哈哈，聽小兄弟的意思，是對官場多有不滿？”

馮大頭眼神一轉，跟著笑道：“不過是跟小丫頭閑聊上幾句，當不得真。杜千戶不會因為這個，就要把我抓到大牢里去吧？”

杜峰朝京城所在的地方抱了抱拳，朗聲道：“陛下勵精圖治、廣開言路，小兄弟只要不是對我大玄心存敵意，倒是不必擔心因言獲罪！”

馮大頭聽完呵呵一笑，毫無誠意的敷衍了幾句。

畢竟這些上位者的話，聽聽就好，誰信誰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