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知府老爺那么大個人物，傳話竟然不用自己身邊人，反而派你這么個東西過來？”

馮大頭像看垃圾一樣盯著宋捕快，話語中滿是不屑：“就算這樣也就罷了，老子假裝相信你確實踩了狗屎運，仰頭又吃到一口喜鵲屎，今日恰好被知府大人看上，真的得了這份差事，但是——信物呢？”

“你用來證明，你確實是奉知府大人之命前來傳令的信物呢？”

宋捕快眼神一閃，下意識的避開馮大頭的目光，心虛之下音量不自覺的又高三分：“信物？什么信物？我老宋在這條街上每天走八百趟，試問有誰不認識我宋捕快？在這里，老子就是最硬的信物！姓馮的，你竟然懷疑老子是假借知府大人的名義誆騙于你，你是不是有點兒太過高看自己的身份了？”

他心底同時暗暗后悔，來之前自己只顧著高興，原以為傳個話而已還能出什么意外？所以從始至終，壓根兒就沒想過要找師爺隨便拿個信物！

畢竟之前大街上遇到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對自己服服帖帖？讓他們向東，絕對不敢往西，宋捕快早已習慣自己“一言九鼎”的場面。

誰想這次一不小心，就到了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我高不高看自己，其實無所謂。”

馮大頭拍拍宋捕快的肩膀——由于身高問題，他甚至還不得不踮了踮腳尖，口中語重心長道：“關鍵是，丁是丁、卯是卯，不管怎樣，你要按正常程序來！”

“要不趕明兒隨便來個人，就說奉某某大人之命——嘖嘖，你說我是聽呢，還是不聽？其中但凡再有個喜歡作奸犯科、罔顧法紀的，豈不是給諸位大人抹黑？事后再一查，源頭就是從你宋捕快這兒開始……宋捕快，屆時你擔得起敗壞長官名譽、敗壞朝廷聲譽的責任嗎？”

宋捕快兩眼一瞪，腦袋里瞬間嗡嗡作響。

心道自己不過是奉知府大人——身邊師爺的命令，過來傳個話而已，咋就嚴重到眼看著要成歷史罪人了？

“姓馮的，你不要危言聳聽！”

宋捕快臉一黑，怒聲道：“城中諸位大人愛民如子、明察秋毫，治下百姓戶不拾遺、淳樸善良，哪有你口中那種奸邪之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聽府衙召喚，還在這里巧舌如簧肆意詭辯，真當本捕快的刀不夠鋒利？”

馮大頭瞥他一眼，呵呵笑道：“宋捕快的刀鋒不鋒利在下不知道，但鄙人的拳頭，卻是實打實的鏗鏘有力！”

當眾打臉的話語讓宋捕快面色一窒，刀鞘中陡然發出一陣摩擦聲響，如果不是真的打不過，他真恨不得將眼前之人剁成肉泥拖出去喂狗！

馮大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下定決心只要這狗日的敢把刀拔出來，自己不介意再讓他到大街上去睡一覺。

至于知府傳令一事……

莫說馮大頭根本不信，就算姓宋的真的拿著蓋了印的信物、甚至拿來知府大印直接懟到他臉上，這種時候他也絕不可能踏出院落半步。

這想法之前就有，如今離別在即，更不會有任何改變。

宋捕快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手中的制式長刀仿佛有千斤重般，抽了半天愣是沒抽出來。

“本捕快已經把話傳到，至于去不去，那是你自己的事兒。”

他冷哼一聲，色厲內荏道：“下次過來傳令之人，可未必有宋某好說話。你若還想仗著自己有一把子力氣就目中無人，呵呵，大牢里多的是你們這等自命甚高之人！望爾等好自為之，勿謂言之不預也！”

“特么拿著雞毛當令箭，簡直不知所謂！”

馮大頭邊嘀咕邊轉身走回柜臺旁邊，這時小男孩的檢測已經完畢，只是這臺設備有些落后，沒有提示功能。

而且晴雯也看不到檢查結果，只能在旁邊干站著等他指示。

馮大頭伸手點了一下，收緊的袖帶瞬即放松開來。

晴雯立時明白這是檢測已經完畢，在旁邊提醒道：“手臂可以收回去了。”

馮大頭拿出病歷本，剛寫上編號，又想到之前就有的、教晴雯斷文識字的念頭。

但凡小丫頭能有個初中畢業的水平，這些工作就可以讓她來做。

到時讓她穿上一身白大褂，然后坐在自己腿上，自己再坐到太師椅上……

“咳，姓名、年齡……”

馮大頭若無其事地調整了下站姿，頭也不抬的問道。

這一步倒不是非做不可——他腦海中已經有了診斷報告和用藥提示，直接開單拿藥也不是不行。

只是每月一次的業績總結，系統這狗東西只認病例本上的統計！

或許中年漢子在臨來之前，已經從老太太那兒有過了解。

此時聽到馮大頭的問話，他沒露出半點兒意外的表情，一臉憨厚的笑道：“小先生，俺家四娃就一個賤名，叫狗剩。這娃跟之前來這兒問診過的狗蛋兒，是堂兄弟……”

小半個時辰之后，漢子領著家里的四娃千恩萬謝地走了。

晴雯拿手指戳著馮大頭的后背，擔憂道：“少爺，知府傳令那事兒，我們該怎么辦啊！都說破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知府老爺那么大的官兒……”

馮大頭彎下腰來，雙手捏著她的小臉頰往外扯了扯，笑道：“剛才就忍不住想問了吧？”

晴雯扭動身子掙脫他的魔爪，伸出小小的手掌揉著被他捏過的地方，眼神嗔怒道：“少爺~”

看著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馮大頭只覺渾身的壓力和疲憊忽然都散了去，他莞爾一笑：“你怎么知道，這道命令真就是知府大人下的？”

“啊！”

晴雯猛然一愣，驚訝道：“還有人敢干這種假傳圣旨的事兒？”

“屁的圣旨！再說有沒有假傳，要看怎么解釋。”

馮大頭沒好氣的糾正了小丫頭話語中的錯誤，起身走到躺椅旁，身子一轉躺了上去。

晴雯很有眼力勁兒的過去幫他揉捏按摩，小丫頭的腦袋距離馮大頭的腦門不過十多公分，溫熱的鼻息幾乎直直地噴到他的臉上。

張口之時，吐氣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