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農桑之事，章鴻似乎也打開了話閘子，感慨道：“小兄弟一看就沒操持過農活，古語有云‘鋤禾日當午’，又云‘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每日披星戴月不辭辛勞，也不過換得一石口糧。”

“這一畝地只能產這么多，最多無非是上田、下田有些不同，豐年、災年各有增減罷了。”

見他說的信誓旦旦，馮大頭嘴角一挑，不敢茍同道：“呵，那可未必！”

心道你這“封建時代的人”，懂個屁的種田？

說起來，你也就比燒荒種糧的原始人，強上那么一丟丟而已！

而他馮大頭，可是真種過地！

要知道這貨老家就在平原地帶的某農村，祖上三輩貧農。

到了他這一代，才勉強擺脫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命運——

這貨違背了祖宗的階級，進城當起了起早貪黑、任勞任怨的新型牛馬。

不過在小時候，馮大頭可沒少跟著父母到田地里干農活。

大夏天的鉆到玉米地里除草的經歷，直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侍候莊家就跟讀書一樣，這其中都有很多可供研究的道理。”

馮大頭嘿嘿一笑，大言不慚道：“老章，現在是沒有機會。等老弟發達了置上幾頃地，到時定要讓你好好瞧瞧啥叫科學種田！”

章鴻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道：“科學？”

馮大頭擺擺手：“這玩意兒說來話長，所以我就不說了。”

章鴻：……

“咳，小兄弟，那標記可刻好了？”

沉默片刻之后，老章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因為他覺著眼前這貨說話不靠譜，凈拿一些不明所以的東西來糊弄自己，所以絕不能跟著他的思路走。

馮大頭沒看出來他內心的險惡想法，因此避免了一場激辯。

他彎腰從鞋后跟上將刻刀取了下來，得意道：“老弟我還能被這點兒小事難住？我跟你講……”

他話未說完，晴雯忽然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少爺，對面老爺子來了，正在前廳等您！”

馮大頭起身道：“有沒有說什么事兒？”

心道老爺子現在應該是剛赴宴歸來，這么急著來找自己，想來應當是有要事在身。

想通此節，馮大頭沒再耽擱，立時告別了老章，大步朝外走去。

晴雯在旁邊小聲道：“老爺子什么也沒說，只讓婢子請少爺出去一見。不過婢子瞧的仔細，看到老爺子的臉色似乎不怎么好，待會兒少爺還要小心以待！”

馮大頭點點頭，對老爺子的來意，他心里隱約能猜到一些。

幾天前鐵捕頭兩人前來，說是奉知府大人之命要他于今日過去赴宴。

不巧的是馮大頭那會兒正在后院幫老章止血，走不開身。

偏偏胖大嬸有意巴結鐵捕頭，話語中隱隱透露著要將晴雯送到鐵府的意思。

只是鐵捕頭出于自身考量，沒接這個話茬。

倒是一旁的宋捕快見晴雯長相可人，起了將其收入囊中的心思。

之后馮大頭惱怒之下，當著鐵捕頭的面兒，出手將姓宋的教訓了一頓，于是三人間便結下了梁子。

再后來鐵拳幫莫名其妙的前來鬧事，根絕蘇老爺子送來的情報來看，其后就有鐵捕頭的影子。

馮大頭怕被報復，起初就沒打算前去赴這個約。

后來拿到了遷移令，也就更不把這些地頭蛇放在眼里。

畢竟這貨現在是既跑得了和尚、又跑得了廟，最差的情況也有待在小院混吃等死這一條路在，哪怕把這些人得罪死了也不帶怕的……

“你……唉，小哥兒今日怎么沒去那知府衙門？”

蘇老爺子見馮大頭從后院進來，滿臉焦急的問了一句。

馮大頭呵呵笑道：“知府大人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宴會上那么多人，難道他還能看出有沒有少人不成？”

老爺子拿手杖在地上重重的點了點，皺眉道：“小兄弟，今日去了哪些人，可能那些大人們記不住。可要是哪個人不給面子沒去，他們必定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

“我跟你說，甚至都不需要大人們親自動手，手下有的是愿意溜須拍馬的馬前卒！”

馮大頭扶老爺在在座位上坐了，這才呵呵笑道：“老爺子家都沒回先到了這里，莫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所以特意過來提醒晚輩一聲不成？”

老爺子深嘆一口氣，緩了緩，將激動的情緒慢慢平復下去。

他深深地盯著馮大頭看了一眼，感慨道：“小兄弟天資聰穎，果然一點就透！”

馮大頭眼珠一轉，挑眉道：“難道是鐵捕頭賊心不死，還想再做過一場？”

蘇老爺子搖頭道：“老夫只聽到那姓宋的說你蔑視朝廷，要治你個大不敬之罪。倒是那鐵捕頭，反而幫你說了兩句好話。回來的路上老夫想了一路，也沒想不明白姓鐵的此舉究竟是幾個意思。”

馮大頭皺眉道：“宋捕快只不過是個普通衙役，憑他一個人的本事，應該掀不起什么浪花來吧？”

蘇老爺子嘆息道：“就怕這廝拿著雞毛當令箭，打著知府大人的旗號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這樣一來或許也能煽動幾個幫手，所以最近幾日小兄弟還請多加留意才是！”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晚輩既然已經提前得到老爺子的示警，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馮大頭欠身幫他將茶水添滿，淡淡道：“晚輩心里有數，老爺子放心就是。”

老爺子起身道：“既然小兄弟心里已有應對之策，老夫也就放心了。醫館中還有些事等著我這老頭子回去處理，所以老夫暫且……”

他話未說完，一陣鑼鼓喧天的熱鬧聲響，伴隨著歡快的嗩吶聲和人們的笑鬧，忽然由遠及近的傳來。

與此同時，就見晴雯喜滋滋的從門口位置跑了過來，嘴里嘰嘰喳喳地喊道：“少爺、少爺！”

“少爺，是老太太領著他家孫子來了！”

“他們還舉著一副錦旗，可是婢子不識字，不知道那上面寫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