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奧多向高盛暴力索賠，是個人情緒和理性選擇摻雜的結果。

正如巴林銀行舉報斯圖爾特家族辦公室偷稅前夜，他去慈善晚會接伊莎貝拉，首次站在媒體聚光燈中，對埃利斯議員的助理說的那句話。

——免費新聞頭版頭條，很難得。

過去、未來、現(xiàn)在，資本語境是勢利的，金融業(yè)更是如此。

在如今這個沒有流量變現(xiàn)名詞的年月，西奧多可以帶著他的‘冷泉資本’迅速揚名，目前這條捷徑上的競爭對手還很少，只有一些總統(tǒng)、明星什么的……

初步統(tǒng)一思想，會議結束后，布朗律師和艾德森老頭告辭離去。

他們倆走之前委婉強調，追債這份活不屬于家辦，目前僅有一個名字的‘冷泉資本’，該盡快組建團隊了。

“老實說，我還沒想好業(yè)務方向。”

關起門，西奧多單獨面對伊莎貝拉，退去亢奮激情整個人狀態(tài)有些迷茫。

穿越之初只想著避險，搞一下巴林銀行發(fā)財，順便拿回家族資產掌控權。

目標全部完成，甚至因為CDS這筆意外操作，超額兌現(xiàn)收益。

經(jīng)過這段時間曲折歷程，西奧多造反奪伊莎貝拉的權力不再具備任何實質意義，屁股決定腦袋，他現(xiàn)在自然而然從合理配置資產角度思考問題。

家族辦公室沒必要變動，未來繼續(xù)以傳承財富的邏輯，進行不動產、債券等低風險長期價值投資。

境內操作日經(jīng)期貨看跌期權430萬鎊收益要保留，支持金絲雀碼頭地塊開發(fā)，作為首批現(xiàn)金款項。

冷泉資本配置境外獲利的1540萬鎊現(xiàn)金，以及接手CDS合約。跟摩根接洽順利的話，短期變現(xiàn)一半3500萬鎊現(xiàn)金不成問題，總計5000萬鎊現(xiàn)金。

5000萬英鎊，現(xiàn)金！

就連CDS合約剩下要暴力索賠的50%收益權，實在缺錢還可以拿去銀行作抵押。

“你現(xiàn)在可以收購曼聯(lián)球隊了。”

伊莎貝拉安靜傾聽他嘮嘮叨叨講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建議。

“誠然，并購業(yè)務是金融王冠上的明珠，但它收益比略低。”

西奧多脫口而出：“具體到文體娛樂業(yè)也是如此。”

“CDS合約只是我隨手做的，沒想到高盛會這么配合。我的精力有限，資金體量略大，遍地金磚得挑著撿。”他認真解釋不含吹噓成分。

伊莎貝拉抿起嘴角，歪歪頭：“你不覺得好笑嗎？”

“什么？”

“收購曼聯(lián)，約克郡的白玫瑰收購曼聯(lián)球隊誒，你要是把它拆了，我想利茲人會朝你頂禮膜拜。”

“……哈哈哈。”西奧多遲緩咧開嘴角笑的像個癡呆兒。

利茲聯(lián)球隊和曼聯(lián)球隊是死敵，媒體把這份仇怨包裝為兩個球隊所在地區(qū)，歷史上的玫瑰戰(zhàn)爭延續(xù)，前者白玫瑰、后者紅玫瑰。

真實情況是這個世紀初，英格蘭經(jīng)濟不好，兩個球隊所在地區(qū)支柱經(jīng)濟產業(yè)重疊。

足球迷又是工人階級，斷人財路殺人父母，仇比天大。

奈何利茲聯(lián)越來越差勁，這兩年已經(jīng)在英超保級邊緣掙扎了。

所以伊莎貝拉笑點是，約克郡貴族老爺打不過就買下來，就像西奧多上午給記者簽支票那樣暴發(fā)戶。

這該死的幽默……

“好吧，你不覺得好笑就算了。反正我只是想說：西奧，你賺了大錢，別這樣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伊莎貝拉無奈聳肩。

“OK，我知道了。”

西奧多斂去笑容，嘆了口氣，嘴角又重新噙起笑意：“謝謝。”

“所以現(xiàn)在該做點什么，繼續(xù)教我Excel的技巧？”

伊莎貝拉能感受到他情緒不佳，故意轉移話題提起教學互動。

金融民工并非是反向彰顯優(yōu)越感的說法，西奧多上輩子工作內容真就屬于民工范疇，他用Excel表格等于工地打灰兒的使用鐵鍬。

都是吃飯的家伙事。

西奧多這幾天教伊莎貝拉怎么打灰兒，頗有熟悉感樂在其中，但今天他想干點別的。

“先幫我存一下東西。”

西奧多抱起桌面上一摞剛整理完的文件夾，不給伊莎貝拉拒絕機會，招招手示意跟上，徑直走出書房招呼老管家埃德溫。

沿著蜿蜒橡木樓梯走進地下收藏室，感應燈光依舊冷白，一件件躺在玻璃展柜中的藏品靜謐如常。

在獅身人面像守衛(wèi)的金庫大門前駐足，埃德溫先行上前輸入密碼，面帶溫和笑容對伊莎貝拉說：“這是珀西少爺和我商議過的決定。”

“但…恕我直言，我不覺得我有義務配合你們。”

伊莎貝拉眉頭微蹙，略作停頓問道：“你們認為這是給我的驚喜，亦或者某種嘉獎？”

埃德溫稍稍一愣，隨即就要解釋什么。

西奧多搶先擺了下手：“您先去忙吧。”

目送老管家離開地下室，他上前輸入第二層密碼后半段，用力拉開厚重鋼鐵大門走進去。

西奧多站在保險庫里左右環(huán)顧一圈，轉回身面向伊莎貝拉，兩人隔著足以防核的鋼鐵大門對峙。

“埃利斯爵士受過我祖父的恩惠，那時他們在肯尼亞一起打獵，他年紀輕輕站在我祖父身后像個小嘍啰。”

西奧多平靜陳述道：“他們在肯尼亞進行過一筆黑金交易，殖民地期限結束前的最后狂歡。”

“上次我回來取金絲雀碼頭地契發(fā)現(xiàn)的，他們的合照就在那里，你要進來看看嗎。”他抬手指向寫字臺桌面倒扣著的相框。

伊莎貝拉的聲音在空曠空間里泛起回音：“我為什么要看？”

“我需要你。”

“需要我什么？”

“之前沒告訴你這件事，是因為我不相信你。現(xiàn)在我需要你。”西奧多坦誠回答。

在埃利斯那種人眼里，斯圖爾特家族的財富傳承，不以遺囑執(zhí)行合同為基準。

如果他是個廢物點心，祖父留下的遺產自動作廢。

反之，埃利斯先是裝模作樣主動試探環(huán)保捐贈，其后又跑來提醒延期捐贈可提高免稅比例。

西奧多拒絕了，但他把地塊捐給慈善基金的申請，以及慈善基金為地塊申請商業(yè)開發(fā)許可，盡皆火速通過獲批。

霍華德作為極右實權派領袖兼內務大臣，莫名其妙挨了一記陰險千年殺……

他不想被巴林銀行炸出的糞坑弄臟衣服，暫時偃旗息鼓了，這番恩怨必然會有后續(xù)。

而兩年后的大選，保守黨會翻船，極右系更是直接沉底，如今黨內心照不宣已然能感受到風雨波瀾。

“埃利斯還年輕，他是個溫和的實干派。”

西奧多攤開雙手：“這間屋子里還有很多個‘埃利斯’。”

“這是個機會，無論我們未來如何，先給霍華德找點麻煩，黨內、黨外，所有人會看到我們不同的態(tài)度。我需要你，非常需要！”他真誠總結。

伊莎貝拉沉默著邁動雙腿，緩步跨過門檻，走進保險屋。

西奧多攥了攥手，蹭掉掌心濕潤汗?jié)n，抬起雙臂笑著說：“歡迎，親愛的艾莎……”

“嘭。”

伊莎貝拉突然攥拳擺臂，拳速很快結結實實命中西奧多腹部，他直接被打躺下了勾著腰握著肚子打滾，嗓子里發(fā)出嘶嘶聲音講不出話。

遺產稅官司大概會在夏天結束，要補繳稅款外加罰一筆錢，400-600萬鎊左右。

綠洲基金剛剛組建完團隊，商業(yè)開發(fā)蓋房子種種事務，千頭萬緒。

濕地守護者對伯克利的訴訟漸入佳境，后者已正式反訴奧利維亞·溫特斯誹謗、偽造土壤檢測報告，這又會影響到金絲雀碼頭地塊開發(fā)。

西奧多的確足夠坦誠，拋開操縱政治權力如何，單獨家辦面臨的各種收尾麻煩，就需要有人為他當牛做馬。

開放保密屋既是事實需要，也是收買人心，理由很多，唯獨與是否尊重無關。

伊莎貝拉把相框擺回寫字臺，攏齊裙擺淑女蹲身，一雙明亮眼眸毫無波瀾關心道：“疼嗎？”

“只要你愿意被我需要。”

西奧多躺在地上齜牙咧嘴梗著脖子。

“你需要的不是某個‘艾莎’，而是一件叫做‘珀西’的好用工具，方便你間接玩弄權力游戲。”

伊莎貝拉抽出絲巾，輕柔擦拭他額頭沁出的冷汗：“下次不要再用‘需要’這種拙劣的借口。”

“如果埃德溫那老頭，再敢用那種一臉充滿優(yōu)越感的欣慰態(tài)度跟我講話，我會打你兩拳。”她信誓旦旦威脅。

西奧多終于緩過氣，放松身體四仰八叉面朝天花板：“我讓著你的。”

“你要對女士動手嗎？”

“我很愛惜工具的。”

“呵呵，我需要安靜，請你現(xiàn)在爬起來，離開我的辦公室。”

伊莎貝拉收回絲巾慢悠悠說：“明天早上十點，讓我看到金絲雀碼頭地塊對外發(fā)行的REITs認購協(xié)議模版怎么樣？用你最擅長的Excel色塊，標出所有可能被《金融服務法案》第三修正案駁回的條款。”

西奧多不以為然，拍拍屁股從地上爬起干脆走人。

寫個認購協(xié)議模板可不算工具人，他這是主動為女士分攤壓力。

畢竟艾莎阿姨還是很愛他的，一點小傲嬌而已，增進感情的手段罷了！

…………

【早安：認購模版寫好了在電腦桌面，我把它加密了，你需要自己想辦法打開它。友情提示，密碼只有65536種可能，你可以暴力窮舉破解。等我回來教你編程——下周見；PS：不喜歡喝冰美式就別勉強，我給你做了一杯創(chuàng)意咖啡，澳洲白。】

西奧多熬了個通宵，第二天趕早做杯咖啡，把便簽拍在電腦屏幕上。

鴨舌帽、口罩戴好，背著雙肩包獨自低調的開著輛阿斯頓·馬丁出門，前往倫敦。

輿論熱度尚未過去，他家鄉(xiāng)下莊園門口都有狗仔蹲守，所以盡管牛津新學期已經(jīng)開學小半月，導師仍然延長了他的超長假期時限。

伊莎貝拉負責遺產、商業(yè)開發(fā)，布朗律師和艾德森先生收尾做空后續(xù)。

西奧多只需要寫一份金融學術論文，彌補長期曠課的平時分，順便平掉欠財政部的技術扶貧。

當然，還有對他個人而言最重要的，盡快找到‘冷泉資本’的業(yè)務方向。

找到不停歇，繼續(xù)忙碌下去的意義。

“Fairy tales of yesterday will grow but never die”

“I can fly - my friends”

“The show must go on……”

車載音響放著皇后樂隊的歌，唱腔華麗宛若史詩，西奧多一路扯著嗓子跟唱，什么我會飛、什么精彩還在繼續(xù)之類的口水歌詞。

然后他就真的飛起來了。

出發(fā)地倫敦希思羅機場，目的地新加坡樟宜機場，航程十三個小時。

坐斷腿，好在這年月波音女王此類超大寬體客機頭等艙勉強能躺著，在飛機上喝點小酒，跟空姐聊聊天，體驗感還算放松。

可惜西奧多輪番用蹩腳的普通話、粵語講話，讓人容易誤會是專門騙炮亞女的白男。

他說這次去新加坡是受新加坡證券交易所邀請，空姐問是大學生參觀活動嗎。

他說民航客機噪音大私人飛機又有點貴，想買一架舍不得；空姐說那你可以買架私人飛機航模帶上民航客機，機場里就有賣，用她的員工證能打折。

他說我是英格蘭貴族老爺，侯爵，有錢！

空姐這回去找乘務長表示自己好像被騷擾了……

然后西奧多就沒能睡個安穩(wěn)覺，資深乘務長阿姨以半小時間隔頻率，準時出現(xiàn)噓寒問暖，三位機長也輪流出來合照。

飛機落地后還請他去駕駛艙參觀一圈。

“這段航程體驗非常棒，我會往你們航司去一封感謝信。”

西奧多被機組簇擁著下了飛機，眼神找到最初那位亞裔空姐：“尤其是你，普通話非常棒，你是我見過最美的亞洲姑娘。”

“希望我返程時還能遇到你們。”

他頻頻點著腦袋鉆進一輛豪華擺渡車，朝著機組成員們揮手道別，就差來上一句你們辛苦了。

隔壁跑道兩位正在等豪華擺渡車的乘客隔著老遠干瞪眼，氣的直往地上吐痰。

小白佬多大屁股一個人坐一輛擺渡車，這不是人的新航機組欺負自家同胞，下次再也不坐了！

【小西。】

西奧多剛走出到達口，就看見羅伊高舉接機牌，上面兩個大大的漢字奇丑無比。

他迎上前伸出手：“看來你這段時間的確很享受ah~”

“謹遵您的意志。”

羅伊伸出手啪的和他擊掌，兩人不約而同用力握緊手，雙雙笑了起來。

尼克·里森留下張紙條跑路那天，羅伊就蹲守在巴林銀行新加坡辦公室門口，所以他火速被新加坡緝拿歸案，會在當?shù)亻_庭審理。

等待這位天才交易員的是多年有期徒刑，服刑結束可能還得回英格蘭接著審判。

新加坡交易所邀請西奧多來旁聽庭審，他正好有參觀需求。

兩年后一場金融風暴席卷亞洲，需要提前仔細看清楚。

如皇后樂隊那首歌名，The show must go on，表演必將繼續(xù)，驚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