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羽的記憶中，他幾乎都是獨來獨往的。

父母早就不知道失蹤到哪里去了，甚至連他們的面容都被厚重的濾鏡遮住，看不清也記不起來。

而長久的獨自生活，思考，行動，加上那一場奪去他一年記憶與部分情感的疾病，也讓林羽更加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與意見。

除了自己以外，一切都會變，一切都無法捉摸。

至于他帶著老白和韓小鹿離開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正好在自己面前，所以就一起帶著了。

不然他也不會太在意......就好像現在他知道，整個寫字樓上百人早就出了事情，估計不是死了就是被替代，也不會有很大波瀾。

只是感覺很兇險。

而現在，寫字樓的每一個角落都可能匍匐著“吳青山”。

另外一點，他估摸著用不了多久，三人都要達到被替代的閾值了。

“做出選擇吧。”林羽往門口走去，韓小鹿一跺腳，跟在林羽后面。

“韓小鹿，想清楚！”老白說道，“現在林羽到底是不是人都是問題，但是規則是明朗的！”

“跟著保衛科的規則走！”

林羽沒有理會老白，他徑直往保衛科外面走去。

這幾個小時下來，林羽深深體會到了“異常”的詭譎，直到現在他也只是摸清楚了一點規則而已。

但是，異常為什么要模仿人類？有什么目的？真實的模樣到底是什么？

這些事情一概不知。

只是知道只要達到某個條件，異常就會扭曲，殺死他們......

目前看來，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異常在到處亂跑，異常者也絕對不止自己一個。

林羽與韓小鹿的腳步聲逐漸遠去，老白呆呆愣愣站在原地。

怎么辦，一邊是顯性的，很可能不是人的林羽，但另外一邊是不可捉摸，但確實存在的異常。

他渾身發抖。

要相信林羽嗎？但是他的表現也不像人啊！

“賭......賭嗎？現在還要賭嗎？上一次賭的時候已經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了......”他喃喃自語，但最終，還是決定要去找林羽。

他沖出去的背影帶著一絲沉寂在絕望之中已久的掙扎。

......

“林......林羽？”

路上，韓小鹿看著沉默的林羽，還是出聲了。她想要知道一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后只是說道：“謝謝。”

“不用謝。”林羽目視前方，只是走著，“我只是順便帶你們出來的而已。”

“不......謝謝。”韓小鹿說道，“雖然只是這幾個小時而已，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嗯。”

提升了認知，與異常共鳴度提升之后，他能看見普通人所看不見的東西了......這是副作用嗎？

“嘿嘿嘿......異常者......沒有幾個是正常的......你看到的，感受到的，其他人都不清楚......只會認為你是瘋子......而且啊......你永遠不知道會在哪里看見異常。”

調查員依舊如同幽靈一樣在他耳邊細語。

“沒有幾個異常者能保持清醒……”

吵死了。

林羽不為所動。

他現在清楚知道這一點——如果要類比的話，他現在就是恐怖片里，有著陰陽眼的男主角。

誰一天到晚動不動被驚嚇到懷疑人生，懷疑世界的真實性還能保持良好的心態？

“林羽，你是不是看見了什么？”韓小鹿小聲問道，“你的眼睛……沒事吧？”

女性的直覺有時候總是出乎意料和準確。

“嗯，但是你不需要知道。”林羽說道……現在重點不是眼睛，而是別的問題。

無知是福，這糟粕放在現在卻是金玉良言。

知道的越多就知道的越少，而且會陷入更糟糕情況。

他們背后傳來了腳步聲。

“老白來了。”林羽說道，“繼續走吧。”

“我們還是走消防樓梯？”

“不，坐電梯。”林羽說道。

如果這調查員的目的是不讓他們逃出去的話，那樓梯肯定還會被墻堵死，況且時間已經來不及了——鳥嘴面具只是延緩觀測，但并沒有辦法完全阻止。

“但是電梯......”

“不，現在只能坐電梯了。”林羽說道，“之前我走樓梯只是保險起見……但現在看來，危險并不是來自樓梯。”

事已至此，只能賭了——賭林羽對異常【類人】的推測是正確的，賭他推斷能保護他們的規則本質是正確的。

同時，也在賭“調查員”的能力與限制。

實際上，這也不能算賭，而是所有答案中可能性最大的。

林羽聽到韓小鹿的心臟已經在極限狀態了，像是個隨時會跑爆表的跑車引擎。

老白雙手捏的死緊，皮膚已經灰白一片，他一言不發跟在他們身后。

所有人都在賭。

韓小鹿在賭林羽是可信任的，老白在壓著恐懼與戒備在賭林羽還是人。

包括那調查員——他聒噪而近乎癲狂的話語不斷在林羽耳邊響起，試圖阻撓他，他也在賭林羽會接受大義，以及無法逃脫。

然而，這反而讓林羽愈發相信自己的判斷。

電梯近在眼前，按下按鈕，樓層爬升。

“叮！”

大門向兩旁滑開，里面的情景差點讓韓小鹿尖叫起來。

公司電梯里的材質是噴砂不銹鋼，啞光材質，幾乎不會反光，映照。

然而，現在就在那些啞光材質中，他們看見了一個個鮮活的人影——都很熟悉，太過熟悉了，不但是德文周刊常見的那些同事，連同在寫字樓中的其他公司的人員都有。

身后，老白的呼吸聲愈發粗重，面具中傳出低沉的嗬嗬聲響，像是瀕死的野獸一樣。

他們也能看見了。

“呵呵呵……一樣的……林羽……你是異常者，看的比他們更多……但是啊……他們也快要死了……”

“快死的人……也總會看到一些不尋常的事物……女生有12分鐘，而那老頭兒有14分鐘……”

“唯獨你，還有30分鐘……你只要自己出去……”

“進來。”林羽冷笑一聲，他走了進去，“相信我。”

老白加快了腳步。

韓小鹿消瘦，柔弱的身體顫抖不已，像是隨時會壞掉的發條玩具，她毫不猶豫地抬腳，正要進去的時候，電梯門突兀發出牙酸的咯吱聲。

林羽眼角一跳，立刻伸手要把兩人抓進來。

然而，就只是這一秒鐘不到的時間，一切都遲了。

電梯門轟然關閉，直往下墜。

“我說了......只有你能出去......你是有價值的......但是他們出去只會增加......異常傳播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