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殘卷迷蹤

七月流火，蘇明月蹲在宗祠天井里曬書。三年前那場大戰留下的蛟骨被制成屋脊獸，每逢雨天就會滲出青苔。她撿起被風吹開的《云溪鎮志》，泛黃書頁間突然飄落半張皮影——畫的是戴儺面的書生執筆點蛟。

“師父！江邊漂來好多怪東西！“小道童阿滿氣喘吁吁跑來，褲腳沾滿腥臭的淤泥。蘇明月跟著跑到渡口，看見蘆葦蕩里卡著九口青銅匣，每口都刻著三眼蛇圖騰。

老船夫用竹篙撬開第一口匣子，腐臭味驚飛滿灘白鷺。匣中堆著泡發的黃符，符紙背面印著“永昌殯儀館“的火漆印。蘇明月用銀針挑起張殘符，朱砂突然化作血水流淌：“明日亥時，還魂崖見“。

“是蛇母余孽。“她攥緊青玉筆，筆桿不知何時纏上了墨蛟鱗片串的鏈子，“阿滿，去準備雄黃酒和桃木釘。“

夜色降臨時，江心飄起薄霧。蘇明月劃著小舢板靠近還魂崖，崖壁藤蔓間突然亮起九盞綠燈籠。每盞燈籠下都吊著具穿嫁衣的骷髏，腕骨系著褪色的紅繩。

“蘇姑娘果然守信。“沙啞女聲從頭頂傳來，穿蓑衣的老嫗倒掛在鐘乳石間，“把青玉筆放在第三具骷髏嘴里，我就告訴你林硯殘魂的下落。“

蘇明月冷笑甩出水袖，袖中銀針將老嫗釘在巖壁：“三年前你們用這招騙我開棺，如今...“話未說完，九具骷髏突然齊唱招魂曲，崖底傳來鐵鏈拖動的巨響。

二、百棺謎陣

青玉筆自發畫出辟邪符，綠燈籠接連爆裂。借著符光，蘇明月看見崖底堆著上百口棺材，棺蓋都用墨斗線纏成蛛網。最中央的青銅棺上坐著個戴儺面的孩童，手中把玩的正是林硯那枚墨蛟鱗片。

“姐姐來玩捉迷藏呀~“孩童的聲音忽男忽女，甩出紅繩纏住小舢板。蘇明月躍上棺槨的剎那，整片棺材突然移動起來，排列成八卦陣型。

“坎位！“阿滿的喊聲從崖頂傳來。小道士不知何時跟來，正用銅錢劍劈砍藤蔓：“師父，這些棺材里都是這些年失蹤的鎮民！“

蘇明月掀開最近一口薄棺，腐尸頸間赫然生著蛇鱗。青玉筆點破尸身眉心，鉆出的三眼蛇蠱被她斬成兩段。孩童的笑聲突然凄厲，青銅棺蓋彈開的瞬間飛出群紙人，每張紙人都畫著蘇明月不同年齡的模樣。

“雕蟲小技！“她咬破指尖在掌心畫血符，拍向最近的紙人。被擊中的紙人突然自燃，火勢順著紅繩蔓延，點燃整片棺陣。

三、故人遺物

濃煙中突然傳來龍吟，墨蛟虛影沖破霧靄。孩童的儺面裂開，露出南洋巫師蒼老的臉：“你以為毀掉棺材就能破陣？“他掀開衣襟，心口嵌著的翡翠蟾蜍正在吞吐黑霧。

蘇明月的水袖纏住巫師右臂，摸到脈搏竟與林硯同頻：“你是...林硯的...“話未說完，巫師突然自斷右臂，黑血濺在青玉筆上形成咒文。

筆桿劇烈震顫，蘇明月腦海中浮現陌生記憶：二十年前暴雨夜，少年林硯被父親按在祭壇，南洋巫師將蛇母卵植入他心口。原來這些年與自己并肩作戰的，早就是具被蛇母操控的傀儡！

“現在明白太遲了。“巫師癲狂大笑，斷臂處鉆出條三眼巨蛇，“你以為他真舍得為你魂飛魄散？“

阿滿突然拋出捆仙繩：“師父，接住這個！“繩頭系著的青銅匣里，靜靜躺著林硯當年穿過的灰布衫。衣衫心口處繡著暗紋，在月光下顯出八個字：“明月平安，方得始終“。

四、血祭破局

蘇明月將布衫按在青玉筆上，墨蛟虛影突然凝實。翡翠蟾蜍感應到危機，吐出毒霧籠罩整片懸崖。巨蛇趁機纏住她腰身，毒牙刺向脖頸。

“阿硯，助我！“她將青玉筆刺入自己心口，逆鱗破體而出的剎那，萬丈青光驅散毒霧。墨蛟與蛇影在空中纏斗，鱗片紛落如雨。

阿滿用銅錢劍劈開最后一口棺材，露出底下青銅鼎。鼎中飄著盞人皮燈籠，燈芯竟是林硯的一縷白發。蘇明月含淚點燃燈籠，火光中浮現他最后的記憶：

三年前江底決戰，林硯早知自己難逃魂滅。他將真正的魂魄封入逆鱗，以傀儡身誘騙蛇母現世。燈影最后，虛弱的書生執筆寫下：“愿以殘魂換明月百年安康“。

“該結束了。“蘇明月將逆鱗嵌入青銅鼎，鼎身銘文綻放金光。巨蛇在光焰中灰飛煙滅，巫師的軀殼化作灘黑水。崖底百棺同時開啟，鎮民們的亡魂向明月叩首后消散于星河。

五、燈影長明

三日后，新修的儺神廟前豎起蛟骨燈。蘇明月將青玉筆供在燈下，轉身對阿滿笑道：“從今日起，你便是第七十三代守墓人。“

小道士摸著燈柱上新增的“林硯“二字，突然指著江面驚呼：“師父快看！“萬千河燈自下游漂來，每盞燈芯都燃著青火。最大的那盞蓮花燈上，戴儺面的皮影正在作揖。

夜色漸深時，蘇明月獨坐渡口。腕間蛇鱗已全然消退，唯有心口逆鱗微微發燙。她對著江中月影舉起酒碗，恍惚聽見熟悉的笑語：

“明月，我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