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審判已經開始。

【局】

隔壁。

是李老先生的審訊室，張天佑離開前用余光掃了一眼這兒。

李老先生的腕銬在審訊燈下泛著冷光。他凝視著單向玻璃，渾濁的瞳孔里倒映著走廊電視的直播畫面——他的古董店正被暴徒吞噬。AI生成的虛擬彈幕如蛆蟲般爬滿屏幕：#絞死木乃伊商人#、#鋼琴里的百年惡靈#、#變態琴師#。

“這些蝴蝶怎么回事？“詹警長將可移動屏幕推到老先生面前，就差貼著他那滿是溝壑的臉部了。畫面里，古董店的燕尾蝶標本正隨暴徒砸擊漫天飛舞，磷粉在鏡頭前詭異地拼出“E·LIZABETH“的血色字樣。

老人枯槁的手指摩挲著屏幕——電視上公開的那份1973年的海關文件。

“那些蝴蝶…本就是鋼琴里的…“老人喃喃而語，“這是婚琴”。

整棟建筑突然斷電。

【店】

消防斧劈開密室展柜的剎那，三千只風干燕尾蝶傾巢而出。暴徒們的AR眼鏡里，蝶翅磷粉被AI渲染成裹尸布碎片，虛擬的李老先生正將伊麗莎白公主的尸體塞進琴箱。

“快看！鋼琴在動！“

維多利亞鋼琴的琴蓋猛然掀開，生銹齒輪咬合的聲響混著《致愛麗絲》的旋律，在暴雨中織成死亡交響。琴槌敲擊的節奏逐漸與某處心跳聲同步——

【局】

備用電源亮起的瞬間，李老先生的心跳監護儀發出刺耳警報。審訊室的通風口疑似飄入幾片蝶翅磷粉，在應急燈下凝成兩個孩童的虛影——一個男孩挽著穿蕾絲裙的女孩，裙擺刺繡的E字圖騰正滲出虛擬血珠。

“保護證人！“詹警長拔槍指向虛影，子彈卻穿透幻象擊碎電視屏幕。直播畫面并沒有停止，在碎裂的屏幕中像雪花般切換：古董店的鋼琴炸裂了，暗格飛出的設計圖紙被暴雨浸透，一百年前的鋼筆字跡逐漸顯形——第三踏板：協奏者。

寒光乍現。

蒙面人從通風管道躍下，雕花匕首精準刺入李老先生腹部。刀柄的藤蔓E字紋章與幻影裙擺的刺繡完美重疊。老人薄弱的呼吸噴濺在單向玻璃上，血珠竟自行滑動成樂譜符號。

【店】

暴徒們突然集體僵直。AR眼鏡里，所有虛擬彈幕扭曲成同一句話：“演出，剛剛開始“。密室地面裂開幽深縫隙，那架自主演奏的蓋著紅綢布的鋼琴緩緩掀開，自己彈奏了起來。

琴鍵，起伏。

琴聲，綿延。

【局】

詹警長一路追蒙面人而去，遇墻越墻，遇水越水。

剎那間，好不容易勉強拽住了他的衣角，他卻化作無數的飛蛾，消失不見了。

一塊內部嵌著塊老式懷表，掉落在地上——表蓋內照片是兩個孩童在鋼琴前的合影，女孩的臉被刀片刮花，背景里的枝形吊燈與正在燃燒的古董店如出一轍。

詹警長撿起懷表后意味深長地站在原地，他的黑色薄風衣在臺風中揚了起來。

暴雨驟停。

臺風驟停。

法醫實驗室的紫外線燈在暴雨中顯得格外刺眼。小林法醫戴上護目鏡，將木乃伊的皮膚樣本放在顯微鏡下。干枯的真皮層在400倍放大下呈現出詭異的紋理，像是被某種化學物質腐蝕過的羊皮紙。

“皮膚角質層有大量鉛白殘留，“他對著錄音筆說道，聲音在空曠的實驗室里回蕩，“這是維多利亞時期貴族常用的化妝品成分。“

詹警長候在旁邊的鐵椅上。

助手遞來一份光譜分析報告：“鉛含量超標二十倍，還有汞和砷的痕跡。“

小林法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拿起鑷子，小心翼翼地從木乃伊的指甲縫里挑出一絲暗紅色纖維。在紫外線下，纖維發出微弱的熒光，像是某種古老的染料。

“這是茜草根提取物，“他低聲說道，“維多利亞時期常用的紅色染料。“

突然，隔壁解剖室傳來玻璃器皿炸裂的聲響。助手慌張地跑進來：“教授！臟器標本……在滲血！“

小林法醫快步走進解剖室，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心臟標本正滲出黑色粘液，順著不銹鋼臺面緩緩流淌。粘液在瓷磚上蜿蜒成藤蔓狀的紋路，與他在古董店廢墟發現的齒輪圖騰如出一轍。

“取樣，“他戴上手套，“分析成分。“

助手顫抖著將粘液樣本放入離心機。機器運轉的嗡鳴聲中，小林法醫的目光落在木乃伊的胸腔X光片上。肋骨間隱約可見金屬反光，像是某種精密的機械裝置。

“死亡時間，“他繼續錄音，“根據皮膚角質層代謝速率和鉛白沉積量，約1890至1910年間。“

離心機停止運轉。助手將樣本放在顯微鏡下，突然驚呼：“教授！您看這個！“

小林法醫湊近目鏡，瞳孔驟然收縮——粘液中懸浮著無數微小的齒輪狀結構，與古董鋼琴殘骸中的零件完全一致。

“這不是普通的尸體腐敗產物，“他喃喃自語，“這是……某種機械裝置。“

他快步走到木乃伊旁，用內窺鏡探入胸腔。顯示屏上，金屬反光的真面目逐漸清晰——那是一組精密的發條裝置，齒輪上刻著藤蔓纏繞的E字圖騰。

“死亡原因，“他對著錄音筆說道，“機械性窒息。胸腔內的發條裝置在特定條件下會收緊，壓迫肺部。“

助手突然指著顯示屏：“教授！那里有字！“

小林法醫調整內窺鏡角度，發條裝置的核心部位刻著一行小字：“獻給E小姐，1905“。

暴雨拍打著實驗室的窗戶，紫外線燈在墻上投下搖曳的陰影。墻上的電子鐘表響起，零點到了。小林法醫摘下護目鏡，目光落在鐘表上——現在是2月15日，情人節已經過了。

詹警長也隨著小林法醫的動作起身，同時看向鐘表屏。

“1905年2月15日，“他低聲重復，“這是……伊麗莎白公主失蹤的日子。“

近日，百年前的失蹤案在網上發酵的沸沸揚揚。

助手突然尖叫起來。小林法醫轉身，看見心臟標本的黑色粘液已經蔓延到墻角，在瓷磚上拼出一行血字：

演出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