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民幾次昏厥過去,他睜開淚眼,看著眼前的小兒子和兒媳婦,用顫抖的雙手指著肖亮說:“你站在這兒干啥?死的為啥不是你?你這個不孝子孫,為啥死的不是你!”說著,踉踉蹌蹌地站起身來,眼里冒著一股寒光。“啪啪”左右開弓,扇了肖亮兩個嘴巴。肖亮“撲通”跪在爸爸面前,一動不動,神情異常悲痛地說:“爸爸,你老打吧,是兒子不孝,兒子該打!”老人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一把將肖亮緊緊地抱在懷里,囔囔地說:“兒子,兒子,你和你哥哥都是爸爸身上掉下的肉,爸爸剛才老糊涂了啊!”然后,捧起肖亮的臉,輕輕撫摸著。肖亮實在不能承受發生在眼前的一切,他從爸爸的懷里掙脫出來,瘋了似地跑到大街上,仰頭大聲喊道:“哥啊!哥,你回來吧,小弟愿意替你去死。”
肖光突然去世,給這個家庭帶來了天崩地裂的震撼,令這個家庭搖搖欲墜。
肖恩民抗不過老來傷子的劇痛,變得精神恍惚,磨磨叨叨,得了抑郁癥,并且,在精神恍惚時,只要看見楊欣茹母女,就追問:“你們娘倆來了,肖光咋沒來?”說完后,像是清醒過來,低下頭,小聲地念叨:“我的肖光兒子沒了,沒了。他不能來看我了。”說著,便是老淚縱橫。嚇得楊欣茹母女不敢常去看望二老,怕的是勾起老人的悲傷,更怕加重老人家的病情。
自肖光去世后,黃美菊變得溫順很多,也一再跟肖亮表示,以后一定好好孝順二位老人,不讓老人再受任何刺激。她每天下樓陪伴老人說話,還經常給老人家做些可口的飯菜,為的是讓老人在精神上有個寄托,早日淡忘喪兒之痛。可是,肖恩民倒變得不通情達理了,無論黃美菊怎么孝順,怎么做也不順心,看著也不順眼,總說小兒子不如大兒子孝順,小兒媳婦不如大兒媳婦賢惠,氣的黃美菊經常在肖亮跟前抹眼淚,有時也頂撞老公爹幾句,弄的肖亮兩頭不落好。肖恩民還經常數落肖亮說:“你這個軟蛋,娶個媳婦當花瓶,怕媳婦一貼膏藥,啥事兒也拿不起來的窩囊廢!”
肖恩民精神恍惚時,硬逼著肖亮離婚,與楊欣茹結婚,肖亮如稍有不順服,就摔盤子摔碗,大鬧不停。這下可讓肖亮為了難,雖說黃美菊不如嫂子賢惠,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妻子、孩子的媽。這一帶有個古語;“老嫂比母,小叔是兒”肖亮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與嫂子做夫妻,那叫欺兄霸嫂,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并且,他還經常做噩夢,夢到哥哥站在自己面前默默流淚。肖亮的內心總是忐忑不安,對父親荒唐的想法實在是不敢遵從,搞得他進退兩難,陷入苦惱之中。一天,肖恩民又一陣大鬧過后,肖亮就央求父親:“爸爸,你老就看兒子的面上,不要對美菊有太大的希望,雖然她做的不如我嫂子好,但是,她能每天到樓下來陪著你和我媽說話解悶,也就行了。爸爸,你老該知足就知足吧!”
“你啊!這輩子沒福分,錯過了張媛那么好的媳婦,娶進來這么一個混世魔王、喪門星,我們肖家改門風了。小子,爸爸就希望你與黃美菊離婚,然后娶欣茹,我們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過日子。不然,哪天你嫂子走道兒了,我是兒子沒了,媳婦走了,連孫女都拐走了。到那時,可真就是家破人亡啦!小亮,爸爸這把老骨頭進火葬場也就快了!”
“爸爸,如果我與美菊離婚,美菊也會把孫子帶走,你老不也是沒了兒媳婦,丟了孫子嗎”
“你個混蛋小子,敢跟我頂嘴。你就是個不孝子孫,娶進來一個混世魔王。”肖恩民手拍桌子,大聲喊著。此話正好讓黃美菊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給聽見了,回到自己房里就委屈地朝肖亮哭訴:“你爸爸是個變態狂,我是看在他失去得寵的兒子傷心,對他,我已經是忍著十二分火氣了,他還雞蛋里挑骨頭。他說我是混世魔王,哼哼,我如果真是混世魔王,早就把他制服了,還讓他有閑心挑唆你跟我離婚,真是個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老鬼,不讓人待見的老東西!以后我還就不去伺候這倆老鬼了,肖亮,你也別想給我踏進樓下門口半步,不信咱們走著瞧。”
“哎呀!老婆,你消消火,我爸爸是坑我哥坑糊涂了,你就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了,看我的面子行嗎?好老婆……”“你如果答應我不再去樓下聽那倆老鬼的挑唆,我就看在兒子的面子,不再提離婚。如果你拿我的話當耳旁風,肖亮,不是我跟你叫陣,那咱們就走著瞧。如果誰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讓他好活!”
二年后,楊欣茹帶著女兒再嫁,走出了肖家。肖恩民躺在床上,默默流淚。
楊欣茹改嫁,黃美菊倒如吃了定心丸的高興,因為,她再也不用擔心公婆挑唆肖亮離婚了。夜里,她摟著丈夫的脖子,有些幸災樂禍地說:“你爸爸就稀罕楊欣茹,說她溫柔賢惠,怎么著,再賢惠的女人,沒有男人也留不住不是。哪個女人不在乎男人?不愿意男人摟著美!你嫂子不是也……”肖亮心煩地一把推開黃美菊的胳膊,說:“去去去,你沒別的事兒,除了男人就是男人,我說你正經點兒行不?嫂子拉扯著曉梅過日子,孤兒寡母的容易嗎?別的不說,就說換煤氣罐,一個男人扛著煤氣罐到四樓都費勁,何況嫂子是個女人!誰像你,整天就想著男女那點破事兒,腦子有病!”肖亮拉起被子蒙上頭,轉過身子不理黃美菊。黃美菊氣得咬著牙根兒看著蒙頭睡覺的肖亮。她看著看著,怒火從心頭燃起,一把將肖亮的被子掀開,一腳踹在肖亮的腰上,狠狠地說:“你他媽的是人嗎?你媽媽沒有男人能養活出你這個人種?你有本事一輩子別挨我,跟你嫂子睡去。操你祖宗的,老肖家沒一個好人!”
肖亮折身起來,大聲嚷道:“你他媽的才不是人,我哥哥沒了,嫂子帶著侄女也走了,我心里有多難受,你知道嗎?你整天陳芝麻爛谷子地沒正經事兒,滿嘴糊吣,娶你這樣的媳婦算是倒邪霉了!”
“好好,肖亮,算你厲害!今天姑奶奶不跟你計較,我看你再到樓下去,別怪我跟你沒完,我倒要看看你爸爸指望楊欣茹是啥下場!”
楊欣茹再嫁的丈夫叫張毅,離異,有一男孩由前妻撫養。張毅是一個機械制造單位的設計工程師,人長得清瘦,很聰明。可能因工作關系,無論是在工作和生活中,做事都是一絲不茍,遵循程式化。如有人做事稍有偏差,便會采取過激方式,予以較真。由于前妻難以忍受他的性格,迫于無奈起訴法院離了婚。
楊欣茹帶著女兒肖曉梅與張毅生活在一起。開始幾個月,雙方還都能相互包容對方,日子過得也算安寧。張毅的一次感冒,拉啟了矛盾的導火索。
這天,天空飛揚著清雪。張毅下班后稱自己感冒了,想吃榨菜肉絲面。本來,欣茹已經做好了飯菜,聽丈夫說要吃榨菜肉絲面,就騎自行車趕到集市,見集市上冷冷清,賣菜的人都早已散去,她便匆忙往離集市不遠的商場跑去。等欣茹連踮帶跑的趕到商場時,售貨員們也都在上門板,準備下班。欣茹便走到一位年齡較大的女售貨員跟前,小聲央求道:“大姐,你晚下會兒班,賣給我一塊榨菜好嗎?我對象感冒了,想吃榨菜肉絲面。”售貨員一邊上門板,一邊說:“你著急給你對象做面湯吃,這大冷的天兒,我也著急回家做飯啊,家里還有大人孩子,像燕子似的等我回家做飯呢!”
“大姐,你行行好行嗎?我對象這人他……”欣茹急的,說著話聲音竟顫抖起來。聽到欣茹說話帶出哭音兒,一位男售貨員走過來,對她說:“大妹子,你咋為了一塊榨菜著這么大急呢?非得吃榨菜肉絲面啊,嘿嘿,你對象是有病,還是嘴饞啊?”
“大哥,我對象這個人挺好的,就是脾氣有點兒急,如果買不到榨菜,我怕他著急。大哥,那位大姐也著急下班,你老晚下會兒班行嗎?我就買一小塊榨菜。幾分鐘的事兒,你老看行嗎?”聽到欣茹的央求,女售貨員對男售貨員說:“李哥,你開門賣給這妹子點兒榨菜吧。對象感個冒就這么著急,你兩口子感情真好!”
“嘿嘿,就說是呢,假如我生病了,你嫂子如果這么心疼我,我可得打個高板,把你嫂子供起來!”男售貨員一邊開玩笑地說著,一邊打開大門讓欣茹跟進去。
欣茹買好榨菜到家后,馬上和面、切肉、切榨菜。不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榨菜肉絲面端到餐桌上,然后對丈夫說:“面湯做好了,快趁熱吃,吃完了躺下,出身汗感冒就好了。”
張毅答應著坐在餐桌前,欣茹拿來筷子遞過去。張毅用筷子挑起面條送到嘴里,立馬就吐了出來。欣茹詫異的看著丈夫,問:“咋地了,不好吃嗎?”張毅皺起眉頭,也不說話,端起面湯走進洗手間,將面湯一股腦兒地都倒進大便池里。欣茹賠著小心又問:“咋了?就是不好吃,也不能倒進廁所啊!”張毅面含怒色地說:“你這是榨菜肉絲面嗎?肉絲炒的比鐵絲都硬,還那么咸,我得喝一缸水才能稀釋,不然,就得變成蝙蝠了。”
“呀!還真是的,一著急,我就忘記榨菜是咸的,應該不放鹽,真的對不起。我再給你做一碗吧?”
“算了,再做也沒心情吃了。”兩夫妻早早睡下,一夜無話。
欣茹和張毅夫妻倆,都在慢慢適應重新組建家庭的生活,榨菜肉絲面一事引起兩夫妻的不快,但為了維系這個婚姻,雙方仍然小心翼翼地維護包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