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好像沒有按照肖恩民的愿望軌跡行走。大兒媳婦對待公婆從來沒有過大言語,不叫爸媽不開口,不笑不說話,唯一不讓老兩口隨心的就是沒給他們生個孫子,在那個“獨生子女”的年代,見不到孫子,肖恩民的心理有些不平衡。小兒媳婦黃美菊雖然張揚,虛榮心強,凡事愛較真兒,總惹老兩口生氣,但她倒是遂了老人的心意,生了個胖孫子。看著活潑可愛的小孫子,也算圓了老兩口幸福的天倫之夢。用黃美菊的話說:“我給你們肖家生了個戶口本,延續了肖家香煙,是你們肖家的功臣。”因此,自持在肖家有功,有事兒沒事兒就耍臉子、鬧脾氣,只要有事情沒順從她的意愿,那臉子幾天幾夜不開晴,無論是公公婆婆一概不搭理。兩個老人看在孫子的份上,總是忍讓著,兒媳婦有什么讓他們不開心的事兒,也不敢與兒子念叨,怕的是影響小夫妻的感情。
時間就在鍋碗瓢盆的碰撞中劃過,肖亮與妻子的感情漂泊在婚姻的七年之癢的過渡之中。星期天的晚上,肖亮“黑著臉”走下樓來,神情憂郁地對父母說,日子沒法過了,非要與黃美菊離婚不可。父母仔細詢問了細情,才知道,黃美菊不但給兩位老人看臉色、耍脾氣,還給肖亮施加壓力,甚至張口罵街,抬手打丈夫。
肖亮向父母仔細聊了白天發生的事情。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這天是個星期天,肖亮找來哥們小李,將父母和自家的陽臺用鋁合金做了全封閉,中午,留小李在家里吃飯。黃美菊抄了一盤雞蛋炒黃瓜、一盤素燒茄子,一盆兒雞蛋西紅柿湯,滿臉不高興地將飯菜礅在餐桌上。肖亮見情況不妙,就跟到廚房壓低聲音地對妻子說:“人家小李給咱家干活,你別拉著臉子不高興,礅盤子礅碗的,讓人家咋吃飯。”黃美菊不耐煩地小聲說:“跟你媽媽一起做封閉,憑啥讓咱家管飯?兩家的事兒,咱家出人,你媽出錢吃飯才對。我炒兩個菜算是給你面子了,不然,一口涼水也不給喝。”肖亮低聲解釋道:“封閉材料全是我媽媽出錢買的,咱就找人裝上,管頓飯的事兒,這點錢你也計較?”肖亮怕媳婦跟他嚷嚷起來,沒敢再說什么,一邊與小李吃飯,一邊說:“兄弟,中午時間太倉促,你嫂子做的飯簡單點兒,咱先湊合吃,晚上咱哥倆好好喝兩盅。”
到了下午5點多鐘了,肖亮見黃美菊一直在看電視,沒有做飯的意思,便偷偷到一樓對李清蘭說:“媽,今天美菊不舒服,我帶小李到外面去吃飯,媽先給我拿點兒錢,明天我就還給媽。”李清蘭慈祥地笑了,疼愛地照兒子的腦袋輕輕地打了一下,說:“呵呵,跟媽媽分得這么清楚啊!”老人說著,掏出二百塊錢遞給兒子,又說:“人是官的,肚子可不是官的,人家小李累一天了,應該好好招待人家。”肖亮樂呵呵地接過錢,笑嘻嘻地說:“我媽就是通情達理,還是媽媽好。”說著,拿著錢上樓來,對小李說:“你嫂子有點不舒服,走,咱哥倆到外面吃飯去。”
肖亮與小李哥倆吃完晚飯出來,外面已經是萬家燈火,各自分手后回家了。肖亮嘴里哼著歌,“有沒有一扇窗……”他輕快地跑上二樓,掏出鑰匙打開單元門。腳剛邁進門檻,迎面被兩個巴掌打得兩眼冒金花兒。等他緩過神兒來,見妻子怒目圓睜地站在那兒。肖亮捂著臉小聲地問:“你瘋啦,干啥打我?”
“咣咣”兩腳踹在肖亮的腿上,說:“你欺負我,我給你做了飯,你到外面去吃,也不告訴我一聲,你是不是該打!”肖亮推著妻子進屋,用腳將門帶上,小聲但嚴肅地說:“黃美菊你別得寸進尺,為了我父母,我一直忍讓著你這蠻橫不講道理的壞脾氣,沒想到,你為了這么點事兒,竟然打我。”
“我就打你了,你不愿意咱們就離婚,孩子我帶走,我讓你們肖家斷子絕孫。告訴你,你在我的眼里,就是個沒本事的慫蛋泡。我跟六十歲有錢的老爺子過日子,也比跟你過這花錢掰兩半的日子舒心。”
肖亮氣得渾身發抖,問她:“你說的是真心話?”
“當然”
“你就這么勢利?多年的夫妻情分全然不念?”
“哼哼,夫妻?啥叫夫妻?我和你睡覺是夫妻,和別的男人睡覺也是夫妻,夫妻值幾個錢!”肖亮掄起胳膊將黃美菊打倒在地,氣憤地說:“沒想到你竟是這么不要臉的女人,離婚!你想跟著我,爺也不要你。”因此,肖亮來到樓下,與父母商量,決心要與黃美菊離婚。
肖恩民冷靜地聽肖亮說完事情的經過后,語重心長地說:“兒啊!你千萬別離婚,這讓爸爸的老臉往哪撂啊!另外,如果美菊把孫子帶走,那不是要了爸媽的老命嗎?兒啊,忍著吧!常言說得好,當面教子,背面嬌妻,女人一哄就過去了。”
“爸爸,難道我愿意丟這個人嗎?她竟然說出這么無恥的話來,我不能再忍受了。”
“現在不是有句時髦的話嗎?說婚姻有七年之癢,你倆也快五年了,再熬幾年,小杰大了,你們年輕氣盛的年齡也變沉穩了,再者說,世上哪有不打架的夫妻?忍忍吧!”
肖恩民說啥也不同意兒子離婚。小兩口開始冷戰,過了兩天,黃美菊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肖亮與妻子的冷戰,讓善良的岳母穩不住陣腳了,張敏賢提著水果來找親家,深懷愧疚地對肖亮和親家老兩口子說:“我這個閨女的脾氣緊隨她爸爸,毛炸,蠻橫不講理。老哥、老嫂子,啥事都看我,看在咱們多年的情分上,看在你那可愛的小孫子份上,就別跟我那不懂事的閨女置氣了。小亮啊,聽媽媽的話,原諒美菊這次行嗎?她也是話趕話說出那么難聽的話來,你如果覺得實在咽不下這口氣,媽媽替美菊給你跪下賠罪。”張敏賢說著,就要給姑爺下跪。肖亮撲通一下,跪在岳母的面前說:“媽,媽,你老千萬別這樣,我答應你老,我把美菊領回來。你老這樣可是折煞姑爺了……”肖亮的淚水掛在俊秀的臉上。
常言說得好,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黃美菊被肖亮領回家后,好了沒倆月,又舊病復發,不搭理公婆不說,連過年時,打掃衛生都不幫個忙。老兩口相互勸解著:“忍著吧,咱們看在她給肖家生個孫子的份上,不和她計較啥了,只要她能和小亮好好過日子就行。等咱們老了后,就跟光兒住,有個頭疼腦熱的,欣茹定會管我們。”
肖恩民退休了,過慣了人前馬后的忙碌工作狀態,閑下來后,肖恩民一下子還有點兒不適應,心里沒著沒落,失去了以往挺直腰桿走路的常態,躲在屋子不愛說話,即便出去遛彎,也是見人繞道而行。李清蘭見老伴整天郁郁寡歡,便耐心相勸道:“老肖,你呀還真是想不開,今天,咱倆說說掏心窩子的話。自我們結婚以來,尤其孩子們小的時候,掙的那點兒錢,還要精心算計著花,給老人花多了,就要虧待點小的。怕扣工資,上班不敢遲到,有事不敢請假。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伺候老人吃好穿好,送小的到幼兒園,唯獨忘記咱們自己的冷暖。每戶每月才兩斤雞蛋,有時,給老人煮雞蛋吃,聞著那煮雞蛋的味兒啊,饞的自己偷偷咽吐沫,就這,自己都舍不得嘗一口。咱老兩口為了這個家,可說是忙碌了大半生!如今,孩子們也都各自有了小家庭,用不著咱們再為他們多操心費力了。再說,咱自己手里攥著國家給的退休金,日子不愁吃,不愁穿,每月還有點兒積蓄,有啥可郁悶的。老頭子,咱倆啊!不如趁此機會出去游游山,逛逛水,欣賞欣賞各處的美麗風景,好好享受我們的后半生,過幾年無憂無慮的老年悠閑的生活,過過屬于我們自己的清凈日子該多好。老頭子,現在,咱們該知足就應知足,無論多高的職位,也早晚有退下來的那一天,何況我們平民百姓?咱們不老,孩子們咋長大。我說句官話兒,老的不退,孩子們咋能接替江山?”老伴兒的一席話,說的肖恩民一勁兒點頭,臉上透出久違的笑容。他站起來,拍拍李清蘭的肩膀說:“老伴兒,聽你的,安排一下,咱們旅游去!”
夏末的一天晚上,肖恩民把孩子們叫到一起共進晚餐,并告知,他們老兩口準備出門旅游。李清蘭不放心地一再囑咐兒子,媳婦們克服一下困難,自己照看孩子,他們有十天半月的就回來了。
孩子們聽后,都表示支持二老的行動。楊欣茹高興地對丈夫說:“肖光,爸媽難得出去玩,二老旅游的路費咱們掏吧!”肖光拍著欣茹的肩膀,笑瞇瞇地說:“嘿嘿,還是我老婆好!聽媳婦兒的,這次爸媽出去玩兒的全部花費我們贊助。不過,您二老還得再等幾天出去,明天我出差,欣茹她上班,再接送曉梅上下學,有點忙活。我三五天就回來,您二老看行嗎?如果您二老著急,就讓她娘倆到姥姥家住幾天。”
“別,別,姥姥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別讓孩子總去打擾。我們也不是急著旅行結婚,又不是等著去搶煎餅果子,急啥,等幾天沒事兒!”肖恩民風趣地接過兒子的話頭說。
肖亮夫妻回到樓上,夫妻躺下后,黃美菊就翻了車,她說:“我才不相信你哥哥嫂子拿錢給老的旅游,讓我說啊!這錢都是你爸媽偷偷給楊欣茹的,然后在咱倆面前充大方,裝孝順。我告訴你,你爸媽旅游,我是一分錢也不往外拿,倆老的退休金都比咱們的工資高,我自己的錢還不夠花呢!”肖亮緊皺眉頭一言不發,抬手關閉了臺燈。
老天爺似乎是專門跟肖恩民較勁兒,就在老兩口準備等肖光出差回來,就出去旅游時,突然傳來噩耗,肖光與一位同事在出差的路上,車子發生了交通事故,車毀人亡。楊欣茹聽到噩耗后,大叫一聲:“肖光啊!”便暈了過去。十三歲的女兒抱住媽媽,呼喚著:“媽媽你醒醒,你看看爺爺和奶奶,他們還需要你安慰啊!”肖恩民仰天大聲喊道:“老天爺啊,你為什么偏偏將我的肖光兒叫去,難道我哪點做事情不公平嗎?竟這樣懲罰我。”老人捶胸頓足,無助地痛哭。楊欣茹幾次跪爬到二位老人的面前,為二位老人擦去傷心的淚水。肖亮夫妻一邊招待來往親屬,又擔心著二位老人的安危。
此時,肖家哭聲四起,一片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