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寧家小少爺要對她動手了，這怕是早就已經有了端倪吧，要不然這邊才剛剛出事，怎么就巴巴的趕著過來了？”

“約好的唄！”

“說不定兩人就是來香縈閣偷會的，只是被寧家小少爺撞破了，這才氣急敗壞的動手了呢。”

“嘖嘖嘖……”

沈卿婉清冷發紅的眸子掃過在場眾人，還瞥見了藏身在后面的張掌柜。

她淡笑一聲，垂下雙眸，放任自己昏睡過去。

這聲笑，雖然輕，但蘇慕白卻是聽到了的。

他微微蹙眉，帶著幾分不解，這寧夫人面對這樣的困境居然還笑得出來？

明明流言那么難聽。

明明她疼得冷汗直流。

明明寧家人舍她而去。

……

沈卿婉緩緩的睜開眼睛，是陌生的房間，空氣之中滿是濃重的藥草味道。

外面的天色，完全昏暗了下來，冬日微涼的月光，灑落進房間，更添了幾分蕭瑟……

她動了動手腳，劇痛就如同蘇醒了一般纏繞上來，只是一瞬，冷汗就浸濕了她的衣襟。

她感覺得到，手腳的骨頭并沒有斷，也算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掙扎著坐起身來，光是這一個動作，就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她深吸幾口氣，緩解周身的痛……

“呦，夫人怎么坐起來了？”一名老者快步而來，“你這可傷的不輕，腳踝骨頭錯位，才剛剛接好，胸口的肋骨斷裂了兩根，身上的淤青，更是不計其數。”

“雖然不致命，但將養起來，卻格外的費時，養不好，后半輩子可是要遭罪的呀。”

“大夫妙手回春，我感覺好了許多?！弊约簜枚嘀?，摔下來的時候，沈卿婉便知曉一二，“多謝大夫照料?！?

“醫館開門做生意，本職就是治病救人，擔不起夫人一聲多謝?！崩险邠u搖頭，“倒是送你來的人，對夫人極好，關切的詢問了許多，卻謹守分寸，不但留下了錢銀，還和你家慌了神的小婢女交代了許多，才離去?！?

“只不過……”老者頓了頓才接著說道，“那人應該不是夫人夫君，此番夫人回家怕是不好解釋?！?

家？這個字當真諷刺極了。

沈卿婉淡淡一笑，“流言蜚語不及我這一身傷痛，生死面前，幾番鬼話，又有何懼？”

“當時女子若都如夫人這般，便好了?！崩险咭徽判χc頭。

“夫人?！毙√冶е簧硇埋嗳够貋?，一見到沈卿婉醒了，就撲了過來，可那雙手還是不敢碰觸她。

沈卿婉摸了摸小桃的腦袋，她才十六，經此一番，怕是嚇壞了，“夫人我可沒有精力哄你?！?

小桃摸了把眼角濕潤，聽話的憋回了眼淚，夫人應該比她還要委屈的。

“幫我更衣，我們回府?！鄙蚯渫竦?。

“不妥。”老者蹙眉，“這一身的傷，不宜移動。”

“您才剛剛說過，我需要修養好久，總不能一直留在醫館當中。”沈卿婉卻不以為意，“早些回去才是?！?

“現在回去……”老者似想到什么，卻又沒再說下去，“罷了，夫人既有主張，老夫不再多言，夫人自便是?！?

“多謝大夫。”沈卿婉堅持，也心知老者擔心，不過她終究是要回去的。

一個時辰后，沈卿婉站在寧府門外，看著寧莫塵行色匆匆的帶著人欲出府門，看到她的時候，就停住了腳步，“你回來了？”

“是呀，回來了?！惫馐钦驹谶@里，就用盡了沈卿婉的氣力，腳踝正位后的痛禁不住半點壓力，還有胸口的悶痛，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在受刑一樣。

寧莫塵寬大衣袖下，握手成拳，眸光上下打量著沈卿婉。

她面色蒼白，未施粉黛，臉頰上似乎還有淡淡的紅痕，發髻卻梳得干凈利落，上面展簪著的發釵是他從沒有見過的。

她站的筆直，身上的襦裙不是上好的綢緞，也不是郾城最新的樣式，卻將她襯托得格外清新脫俗。

沈卿婉很美，他一直都知道……

當年寧家雖然落寞，但寧莫塵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郾城當中，依然有很多高門，愿意將貴女嫁給他。

他都拒絕了，直到遇見沈卿婉。

她對自己的身份，只字不提，就連他們二人成婚，沈家也沒有一位親眷到場。

這樣的事情，在官宦之家，無疑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卑微，身為正妻，難免要引起議論。

寧莫塵可以不在意，只要那個人是沈卿婉。

這么多年，他謹守承諾，愛她，敬她，將煥兒和曉曼都交給她照料，對她是何等的信任。

就算她接連將他趕出院子兩個月，外面流言四起，他都還是信任她。

可是今日，有無數人有意無意在他面前提及，沈卿婉與一男子親昵的離開香縈閣。

她叫他作何感想？

他努力壓抑著心里的猜測，等著她回來……

直到深夜也不曾見她，他又擔心她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不利于行走，才遲遲不歸。

他還是決定帶人出門尋找，可是，她回來了，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而且身上的裝束明顯換過，連妝容都不見了，她做過些什么，顯而易見。

“那男人是誰？”寧莫塵胸口翻涌得厲害，雙眸也透出了質問的寒光。

沈卿婉與他截然不同，平靜，冷漠，面上并沒有半點波動，更是一言不發。

攜手白頭，相愛不疑……

這句話是洞房花燭夜的時候，他們深情相擁，彼此交纏時，鄭重許下的承諾。

七年來，沈卿婉自問，從未忘記，所以在明知道寧府眾人和柳妙蓉越發親近的時候，在柳妙蓉總是刻意制造，與寧莫塵獨處契機的時候，她都沒有懷疑過寧莫塵，也沒有追問。

直到柳妙蓉和寧家人一起攜手，將她推向死路，直到她重生而歸后，看見糾纏的兩人。

她才終于認清，顯示的丑陋和殘酷。

寧莫塵此刻的質問，更是將兩人之間的感情，承諾，全然推翻。

她默然的越過寧莫塵，腳步堅定的向著自己院子而去……

“沈卿婉！”寧莫塵狠狠扼住了她的手臂。

衣袖下的淤青被外力扯得生疼，卻不及她心口的鉆心刺痛……

“你難道不需要跟我解釋一下嗎？”他聲音冰冷帶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