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子重重向后跌去，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快到她想要抓住些什么，都來不及。

“夫人！”小桃想要拉住她，卻撲了一個空，摔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這么砸在樓梯邊緣，向著下面滾落。

偌大一個香縈閣滿是肉體碰撞地面的悶響，聽著就覺得疼……

寧煥慌了神，他沒想要傷害沈卿婉的，是她，都是她自己的錯。

好端端的為什么又要欺負他娘，還要動手，若是她不動手，他絕對不會。

她……，她平日里不是一直很靈活嗎？怎么就這么容易摔下樓。

眼見著沈卿婉想破碎的娃娃一樣摔下去，寧煥下意識的就要去救，可他的手臂被拉住了。

“煥兒，你不能去。”柳妙蓉紅著眼眶，發絲有些微亂，“你明年就要參加科舉，若是被人看到你對繼母動手，壞了你的名聲，你日后的前程豈不是要毀了？”

“是是是。”寧曉曼也慌了神，“陛下最重孝道，這事若是傳出去，說不定我哥也會被連累。”

“可是……”寧煥看著沈卿婉摔下最后一節臺階，很明顯肋骨被磕了一下，又跌落在地上，上好的綢緞襦裙像團破布一樣纏在她身上，精心盤好的發髻散落下來，卻沒有遮住沈卿婉臉上的淤青……

她身上的骨頭只怕是要斷上幾根。

“別可是了。”柳妙蓉拉著寧煥步步后退，“你是娘的心頭肉，娘受什么委屈都沒有關系，但是你不行，不行啊！”

“你先走，娘去找大夫回來救清婉，娘答應你，一定會救她好嗎？”

“娘。”寧煥雙眸震動，他早早就知道柳妙蓉是他的親娘，但她一直顧及著兩家的身份，說什么都不肯讓他喚一聲娘，甚至不讓他提起這件事。

現在居然主動說了這樣一番話，寧煥的心里滿是委屈和欣喜，他紅著眼眶，“您說什么，我照做就是。”

“那你們快走。”柳妙蓉拉扯寧曉曼讓他們一起走。

兩人又看了看樓下的沈卿婉，才頭也不回的走了。

樓下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到，一片嘩然。

“這……，這不是香縈閣的東家寧夫人嗎？這是怎么了？”

“我剛才好像瞥見寧家小少爺匆匆上樓了，隨后就出了這樣的事情，寧府的留言怕是……”

“流言？什么流言？寧夫人和家里的小少爺關系不是很好嗎？”

“繼母能有多好？我聽聞最近這位寧夫人鬧騰得厲害，兩個月了，寧大人愣是連自己的院子都進不去。”

“啊？這是怎么了？莫不是夫妻離心？”

“寧夫人身為官宦妻室，不好好的守著內宅，偏要拋頭露面，我聽聞，為了拿到低價的原材料，還和那些商賈同席宴飲呢，這時間長了……”

“你是說……”

“我可什么都沒說。”

“怕是八九不離十，要不然寧家鬧騰什么？還不顧臉面的，打到香縈閣來！”

“這寧大人一表人才，怎么就娶了這么一位……”

“要不說人家有本事呢。”

沈卿婉聽著周圍壓低了聲音的議論，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不是她沒有道理，是她動不得，也說不出……

那種仿佛要將她全身碾碎的痛，讓她冷汗直流，手腳都不聽使喚。

她想要站起來，只是一用力，全身就疼的好似要將她打碎了重組一樣，尤其是胸口。

她咬緊牙關，愣是將眼淚逼了回去。

她再狼狽，也絕不可能示弱。

“夫人！”小桃連滾帶爬的撲到樓下，跪在沈卿婉的身邊，雙手顫抖著，根本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她怕自己不小心就傷到了夫人。

“大夫，對，找大夫！”小桃隨便抹了一把眼淚，回身大聲喊道，“小少爺，叫大夫啊，叫大夫！”

可這個時候二樓那邊還哪里有人？寧煥和寧曉曼走了，柳妙蓉也走了！

小桃暗罵寧家人王八蛋，柳妙蓉更是卑鄙無恥，可現在呢，她要怎么辦？

她想要自己去叫大夫，卻又怕自己離開了，夫人又會出事，只能不住的向周圍的人磕頭，“求你們，幫我叫大夫，求你們……”

周圍的人顧及著最近的流言蜚語，拿不準寧家的意思，都沒有動，也不愿意惹這樣的麻煩。

一個是三代為官的寧家，一個是不知道出身的沈卿婉，孰輕孰重，皇城腳下的人自有分辨。

“小桃……”沈卿婉咬牙抓著小桃的衣服，想要說自己無事，但滿腹的委屈和周身的疼痛，讓她再怎么壓抑，也說不出口。

怎么也沒有想到，在這樣的關頭，這般低三下四為她著想的，只剩下一個小婢女。

她的身邊一暗，淡淡的檀香味道縈繞在鼻息之間，隨后是溫潤的聲音響起，“這是怎么了？”

竟是蘇慕白和澈兒！

“夫人……”澈兒伸著小小的手，本能的摸上沈卿婉眼角的濕潤。

與滿身劇痛相比，這一點碰觸跟羽毛拂過差不多。

可就是這樣的碰觸，讓她不爭氣的酸了鼻子。

她真心以對七年的家人，到頭來，比不過才認識不到一個時辰的孩子。

“蘇先生？”小桃如逢救星，不顧禮數的抓住了蘇慕白的手臂。

“我家夫人從樓梯上摔下來，求你幫我叫大夫，求你救她。”

小桃說著就要磕頭下去……

“不必如此。”蘇慕白淡漠的扶起小桃，目光掃過沈卿婉周身，“只是寧夫人傷的不輕，骨頭應該也有折斷，叫大夫一來一回，只怕要耽誤診治。”

“那要如何？”小桃完全沒了主意，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停的滴落下來。

“寧夫人，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抱夫人去醫館。”蘇慕白看了一眼圍觀的人，并未說得太過透徹。

沈卿婉心中明了，只要蘇慕白抱著她離開香縈閣，外面的流言蜚語就要坐實了。

可是，別的夫人或許會顧及這些，但已經死過一次的她并不會，更何況寧家，已再不是她的歸處。

她微微點頭。

蘇慕白跟著頷首，“那便得罪了。”

蘇慕白看上去清秀，卻十分有力，抱起沈卿婉的時候，也格外小心，還有意避開了一些曖昧的位置。

可她知道，他這么做，也阻止不了流言蜚語。

“天啊，沈卿婉這是在干什么？居然當眾讓一名男子抱她？”

“這這這……，這般親昵，成何體統？”

“果然，鄉野出身的女子，就算嫁進了官宦之家，也改不了骨子里的那種不知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