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宗門也有溫情
- 仙逆:天逆珠外的第二個她
- 人在前飛魂在后追
- 8149字
- 2025-06-07 18:17:36
靜室的門在身后輕輕合攏,隔絕了外界的最后一絲光線。
尹小詩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石壁,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軟軟地滑坐到地上。
月光吝嗇地透過高處唯一的小窗,在地上投下一小片慘淡的銀白。
她攤開手掌,對著那片微弱的光亮。
手心濕冷一片,全是黏膩的冷汗,指尖還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先前那聲從喉嚨里擠出來的“滾”,用盡了她兩輩子積攢的演技和勇氣。
這時,門外傳來極輕微的窸窣聲,像有人放輕了腳步在徘徊。
尹小詩心頭一緊,瞬間屏住呼吸,所有疲憊被強行壓下,豎起了全身的警惕。
她掙扎著想要站起,擺出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前輩”姿態。
“前…前輩?”門外響起的聲音小心翼翼,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是林小凡。
緊繃的神經驟然一松,尹小詩靠在墻上,閉了閉眼,才啞著嗓子道:“進來吧。”
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小半。
林小凡側著身子擠進來,手里捧著一個豁了口的粗陶碗,碗里盛著滿滿一碗清水。
月光落在他臉上,映出一片忐忑和掩飾不住的擔憂。
“晚輩…看前輩一直沒出來,想是乏了,這…這是剛接的山泉,最清冽,您潤潤喉?”他把碗捧得高高的,微微低著頭,視線只敢落在尹小詩的裙角上。
尹小詩看著他凍得有些發紅的手指,再看看那碗清澈見底的水,心頭某個角落悄然松動了一下。
她伸出手,接過碗,指尖不經意碰到少年冰涼的手背。
“嗯。”她應了一聲,聲音依舊有些冷,卻少了那份刻意端著的疏離。
冰涼的水滑過干澀的喉嚨,帶著一絲清甜和山石的凜冽氣息,奇異地撫平了方才翻涌的心緒。
“謝謝。”她低聲說。
林小凡猛地抬起頭,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似乎完全沒料到會得到一句道謝,臉上瞬間漲紅,局促地搓著手:
“不敢當!不敢當!這是弟子該做的!前輩您…您好好休息!”說完,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那一點少年人純粹的、毫不掩飾的關切,像一顆小小的火種,暫時驅散了尹小詩心底的寒意。
她捧著碗,慢慢喝完剩下的水。
夜漸深,靜室外的風聲里,夾雜著一點壓抑的咳嗽,幾聲低低的交談,還有巡夜弟子走過時,腳步刻意放輕的沙沙聲。
這破敗的青木宗,像一艘在廢星死寂之海中勉強維持著不沉的破船,卻有一種奇異的力量,維系著船上這些人的心,讓他們沒有徹底散掉。
接下來的幾天,尹小詩沒有再刻意縮在靜室里。
她開始在青木宗有限的地盤上“閑逛”。
弟子們見到她,無一例外地停下手中的活計,躬身行禮,眼神里是純粹的敬畏,但也僅此而已。
沒有人刻意巴結,也沒人敢上前打擾。
他們只是各自忙碌著,在貧瘠得幾乎露著地皮的山坡上搜尋著任何可能有點價值的東西:
幾株枯黃的、不知名且靈氣稀薄的草根,幾塊能勉強用來引火的朽木,或者巖石縫里偶爾滲出的、帶著土腥味的渾濁水洼。
資源匱乏到了極點。
尹小詩甚至看見一個年紀很小的弟子,因為不小心摔碎了半個干硬的、不知是什么做成的餅子,心疼得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只是蹲下身,把那些碎屑一點點撿起來,小心地吹掉上面的土灰。
沒有抱怨,只有沉默的忍受。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近乎麻木的頹喪,像一層灰蒙蒙的霧氣,籠罩著這片小小的山坡。
直到那天下午,尹小詩無意中走到破舊演武場的角落。
演武場早已名不副實,地面坑坑洼洼,裂著大口子。
場邊歪歪斜斜地立著幾個粗糙的、滿是裂痕的木樁,算是僅存的“設施”。
趙鐵柱正站在場中,面對著三個垂頭喪氣的年輕弟子。
他本就敦實的身材在破舊的灰布長袍里顯得有些臃腫,方正的臉上此刻眉頭緊鎖,溝壑縱橫。
“……就這么點?”趙鐵柱的聲音不高,帶著深深的疲憊,指著地上攤開的一塊油布。
油布上堆著寥寥幾樣東西:幾根蔫巴巴的、葉片發黃的草根,幾塊黑不溜秋、形狀不規則的礦石,還有一小堆灰撲撲的蘑菇。
其中一個弟子漲紅了臉,囁嚅著:
“宗主,真…真沒了,能去的地方都翻遍了,灰巖草、鐵皮石斛…往年還能零星找到點的,今年…今年連影子都沒了,就這點‘地根藤’,還是小凡在斷崖縫里摳了半天才弄出來的……”
“是啊宗主,”另一個弟子也苦著臉接口,“我們找到點稍微靈氣足些的苔蘚,剛想采,就讓‘黑風坳’那群散修給搶了,他們人多勢眾,我們…我們打不過。”
趙鐵柱沉默地看著地上的“收獲”,背在身后的手捏得緊緊的,骨節泛白。
那點東西,連塞牙縫都不夠,更別說支撐弟子們那點微薄的修煉所需了。
他抬起頭,目光掃過三個弟子灰敗的臉和身上洗得發白、還打著補丁的衣袍,最終沉沉地嘆了口氣。
那嘆息聲沉重得像一塊石頭砸在地上。
“算了,不怪你們。”趙鐵柱的聲音干澀,“把這點地根藤拿去,讓管廚房的老陳頭熬點湯吧,好歹有點水汽,省著點用,夠喝兩天了。”
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告訴其他弟子,最近…都勒緊褲腰帶吧。”
三個弟子默默點頭,小心翼翼地收起那點可憐的地根藤,腳步沉重地離開了演武場。
趙鐵柱獨自站在原地,背影在夕陽下拉得老長,顯得格外孤寂和無力。
他彎腰拾起一塊滾落在腳邊的碎石,用力擲向遠處的山崖,碎石砸在崖壁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尹小詩站在拐角的陰影里,看著趙鐵柱那瞬間泄露出不甘又無奈的背影,心頭微微一震。
這個修為低微、名字也土得掉渣的宗主,沒有翻云覆雨的本事,甚至無力保護弟子去爭奪一點苔蘚,但他確確實實,在盡力扛著這艘破船,哪怕前方是更深的黑暗。
她轉過身,悄悄離開了演武場。
傍晚的金光給這片荒涼的山坡鍍上了一層虛幻的暖色,卻驅不散那彌漫在空氣里的沉重。
但不知為何,尹小詩覺得那層灰蒙蒙的頹喪霧氣,似乎被什么東西戳開了一絲縫隙。
那個縫隙,似乎就是林小凡。
那少年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像個小太陽,哪里有活兒哪里就有他。
劈柴時,他掄著沉重的斧頭,額頭冒著細汗,動作卻最麻利;挑水時,他總把最重的水桶搶在肩上,一趟趟往返于山澗和宗門,腳步輕快;就連打掃庭院,他也要把角落里陳年的落葉都掃得干干凈凈,一絲不茍。
尹小詩“閑逛”時,總能“偶遇”他。
有時是在她對著溪水發呆時,林小凡會適時地出現在不遠處,假裝整理背簍里的柴火,眼神卻亮晶晶地往這邊偷瞄。
有時是在她研究那破丹爐時,他會“恰好”路過,然后期期艾艾地問一句:“前輩,這爐子…是不是要搬出去曬曬?聽說丹爐久不用,受潮了容易炸。”
他從不主動靠近,保持著恭敬的距離,但那純粹的、毫不掩飾的崇拜和想要靠近的小心思,像一縷清風,在這沉悶的氛圍里格外清晰。
這天下午,尹小詩坐在自己小院門口一塊相對平整的大石頭上,對著儲物袋里那堆“第一桶金”出神。
十幾塊品質低劣、靈氣稀薄的下品靈石,幾塊灰撲撲的不知名礦石,還有一小袋散發著淡淡草木清氣的低階靈谷。
這就是靠“婉兒面”從那些同樣窮得叮當響的散修手里換來的全部家當了。
這點東西,丟在修真界怕是連個水花都砸不出來。
但在這里,在青木宗,卻顯得沉甸甸的。
“前輩?”林小凡的聲音帶著點遲疑在身后響起。
尹小詩回過頭。少年背著一個幾乎有他半人高的巨大藤筐,里面裝滿了枯枝,把他本就瘦小的身形壓得更彎了。
他臉上蹭著幾道灰,額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角,但眼睛很亮,像洗過的黑曜石。
“嗯。”尹小詩應了一聲,目光落在他背后的柴禾上,“這么多柴?”
林小凡靦腆地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入秋了,山上風大,多備點柴禾,晚上大伙兒擠在屋里也暖和些。”
他放下沉重的藤筐,抹了把汗,目光不經意掃過尹小詩攤在膝上的儲物袋口露出的那抹靈谷特有的淡青光澤,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隨即飛快地低下頭去。
那眼神很純粹,是對溫飽的渴望,沒有貪婪。
尹小詩順著他的目光,也落在那一小袋靈谷上。
一個念頭如同破土的嫩芽,悄然鉆了出來。
與其坐吃山空,等著這點東西消耗殆盡,不如……讓它們生根發芽?
“林小凡,”尹小詩開口,聲音比平時溫和了些許,“宗門后面,靠西邊山壁下,那片亂石坡,你知道嗎?”
林小凡立刻點頭,語速都快了幾分:
“知道!前輩!那里石頭多,土少,以前也試著種過東西,可啥都長不出來,連最賤的地根藤都不活,就荒那兒了。”
他頓了頓,有些困惑地看向尹小詩,“前輩您問這個做什么?”
尹小詩沒直接回答,反而問道:“宗門里,還有沒銹透的鋤頭、鏟子之類的東西嗎?要還能使得動力的。”
“啊?”林小凡愣了一下,隨即眼睛又亮起來,“有!庫房角落里好像還堆著幾把以前開荒留下的,雖然銹了豁口了,但修修磨磨應該還能用!弟子這就去翻翻!”
他像得了軍令,連柴禾也顧不上,拔腿就往破敗的庫房方向跑,那背影充滿了干勁。
尹小詩看著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覺彎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不存在的灰塵,目光投向那片西坡。
亂石嶙峋,雜草稀疏,在夕陽下泛著貧瘠的灰黃。
她心里也沒底,但總得試試。
第二天一早,天色剛蒙蒙亮,晨霧還未完全散去。
尹小詩來到西坡時,眼前的一幕讓她微微有些意外。
趙鐵柱帶著林小凡和另外五個年輕弟子已經等在那里了。
地上雜亂地堆放著幾樣農具:兩把鋤頭的木柄都朽得快斷了,被粗糙地綁上了新砍的木棍加固;三把鏟子銹跡斑斑,刃口鈍得像鐵片;還有幾根削尖的硬木棍,大概是用來撬石頭的。
每個人都穿著最破舊的粗布短打,臉上帶著點沒睡醒的困倦,但眼神里都透著一種茫然又好奇的光,齊刷刷地看著尹小詩。
“前輩,”趙鐵柱搓著手上前一步,臉上的笑容帶著點討好,更多的是困惑,“小凡說您要用這塊地?這…這地…種不出東西啊。”
他指著腳下硬邦邦、夾雜著無數碎石塊的泥土,語氣里滿是篤定,“多少年前就試過了,寸草不生。”
尹小詩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簡陋得近乎原始的農具,再看看弟子們臉上混合著敬畏和“這前輩是不是閑得慌”的表情,心里那點沒底反而被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平靜取代了。
“試試才知道。”她言簡意賅,走到那片亂石坡的邊緣,蹲下身。
冰涼的泥土觸感透過薄薄的裙裾傳來,帶著廢星特有的干燥和貧瘠。
她伸出手指,捻起一小撮土。
土質粗糲,毫無肥力可言,還混雜著細碎的砂石,確實不是能種東西的樣子。
林小凡立刻湊了過來,學著尹小詩的樣子蹲下,好奇地看著她的動作。
其他弟子也圍攏了些,伸長脖子瞧著。
尹小詩沒理會他們的目光,集中精神,嘗試著去調動體內那股龐大卻難以掌控的力量。
她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一絲極其微弱的靈力,順著指尖探入泥土。沒有具體的目標,只是想感受一下這土壤的狀態。
就在那絲靈力滲入泥土的瞬間,異變陡生!
一股極其細微、幾乎難以察覺的清涼氣息,仿佛受到了某種召喚,順著她的指尖倏然流回體內。
這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弱的生機感。
它迅速與她體內那股浩如煙海的靈力中某個沉寂的角落產生了共鳴!
尹小詩身體猛地一僵,指尖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一種極其奇妙的感應油然而生,她能“感覺”到腳下這片土地更深處的狀態了!
那不僅僅是貧瘠、堅硬,她仿佛“看”到了稀薄的土層下盤錯的巖石根系,感受到了土地深處一絲若有若無的水汽走向,甚至隱隱約約地“觸摸”到幾株深埋在石縫里、頑強卻極其微弱的草木根系發出的生命脈動!
這種感覺稍縱即逝,如同幻覺。
但那絲清涼氣息融入身體帶來的共鳴感卻無比真實!
她體內那沉寂的一角靈力,似乎帶上了一點極其微弱的……青色?
木屬性靈力?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劃過尹小詩的腦海。
原主李慕婉的體質偏向木屬性?所以煉丹和控火的本能才那么強?
而她無意中的探查,竟然意外觸發了這具身體殘留的本能天賦?
“前輩?您怎么了?”林小凡的聲音帶著擔憂響起。
他看到尹小詩突然僵住不動,臉色也有些異樣。
尹小詩猛地回過神,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她若無其事地松開手,指尖殘留的那一絲微弱的草木親和感還未完全散去。
她站起身,神色已經恢復平靜,指向面前一塊相對平坦、但布滿碎石的地方:“從這里開始,先把這些大塊的石頭清走,小碎石盡量撿出來。”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趙鐵柱雖然滿心疑惑,但看尹小詩神色認真,也不敢多問,連忙招呼弟子們:“聽見沒?聽前輩的!動手!快動手!”
弟子們面面相覷,又看看宗主,只好拿起那些破舊的農具,叮叮當當地干了起來。
開荒的艱難遠超想象。鋤頭砸在堅硬的土塊和石頭上,火星四濺,震得手臂發麻。
那些銹鈍的鏟子根本鏟不動板結的泥土。
撬石頭更是費勁,幾個弟子合力用削尖的木棍撬動一塊磨盤大的石頭,臉憋得通紅,才勉強挪開一點位置。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們破舊的衣衫,塵土混著汗水在臉上留下道道泥痕。
尹小詩站在一旁看著,眉頭微蹙。她估算錯誤了。
這些弟子修為太弱,身體素質和凡人差距不大,工具又如此不堪,這進度慢得令人發指。
靠他們這樣硬干,猴年馬月也開不出像樣的地來。
她走到一個正用豁口的鏟子跟一塊頑固土塊較勁的弟子身邊。
“讓開。”她的聲音依舊平淡。
那弟子愣了一下,連忙退開兩步。
尹小詩凝神,回憶著剛才指尖觸地時那種微妙的感覺,再次小心翼翼地調動起一絲極微弱的、帶著那抹青意的靈力,匯聚于掌心。
這一次,她有了目標——那頑固的土塊。
她伸出手,掌心向下,虛按在那塊板結發硬的土塊上方寸許。
那絲微弱的青色靈力如同有了生命,極其緩慢地、帶著探索意味地滲入土塊內部。
剎那間,土塊內部細微的結構仿佛在尹小詩的感知中被放大了!
她清晰地“看”到了土塊內部緊密膠結的顆粒,感應到其中極其微弱的水分分布。
她意念微動,嘗試著讓那絲微弱的木屬性靈力去“撬動”那些膠結的顆粒節點。
這是一種極其精微的操作,如同用一根頭發絲去撥動精密的機括。
靈力絲絲縷縷地滲透、纏繞、輕拂過那些頑固的節點。
“噗!”
一聲輕微的悶響。
那塊讓年輕弟子滿頭大汗也沒撬開的板結土塊,在尹小詩的手掌虛按之下,毫無征兆地、像被無形的力量從內部瓦解一般,瞬間碎裂成細小的土塊,甚至帶著一種被“松解”開來的、近乎松軟的狀態!
塵土微微揚起。
“嘩啦!”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正在埋頭苦干的弟子,連同趙鐵柱和林小凡在內,全都停下了動作,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
剛才還堅硬如鐵的土塊,就這么……碎了?還變得……看起來好像能種東西了?
尹小詩看著自己虛按的手掌,再看看那堆瞬間松散開來的、甚至隱隱透出一絲生機的泥土,心中的驚訝不比他們少。
雖然過程很慢,靈力消耗對結丹修為來說微乎其微,但那種精確引導靈力去“溝通”和“松解”土壤深層結構的感覺,奇妙無比。
這微弱得可憐的木屬性天賦,竟在種地上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強壓下心中的波瀾,面色依舊清冷,只淡淡說了一句:“照這樣,繼續。”
說完,她走到另一處需要清理的地方,再次如法炮制。
有了尹小詩這“化腐朽為神奇”的一手,開荒的速度瞬間提升了好幾個檔次!
弟子們看向尹小詩的眼神,敬畏中又添了無數狂熱的崇拜。
他們只需要跟在后面,把尹小詩“處理”過的地方稍加整理,撿走碎石,再用鋤頭大致攏平即可。
林小凡更是成了最積極的執行者,他緊緊跟在尹小詩身后。
每當尹小詩“松解”完一片地方,他就立刻沖上去,手腳麻利地清理碎石,把松軟的土攏得平平整整,動作又快又好,眼睛亮得像兩顆小星星。
原本預計需要好幾天的重體力活,在尹小詩的“神力”和林小凡等人的協作下,到了傍晚時分,竟然真的在西坡開墾出了大約半畝見方的一片土地。
雖然四周還是亂石,但這一小塊地,土壤松軟,碎石被清理得干干凈凈。
在夕陽下泛著一種溫潤的、近乎黑色的光澤,與周圍貧瘠的黃土地形成了鮮明對比。
趙鐵柱看著這片新開出來的土地,激動得手都在抖。
他親自上前,用那豁口的鏟子小心地插進松軟的泥土里,感受著那種久違的、屬于沃土的綿軟感,聲音都有些哽咽:“地…真的是好地!多少年了…青木宗多少年沒見過這么好的地了!”
其他弟子也圍攏過來,摸著松軟的泥土,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喜悅。
雖然還不知道能不能種出東西,但有了地,似乎就有了希望的光。
尹小詩站在地頭,看著眼前這片新生的土地,再看看那些因一點土地就激動得眼眶發紅的弟子們,心頭涌起一種陌生的、溫熱的情緒。
是成就感?還是別的什么?她不太確定。
晚風吹過,帶著泥土的微腥和汗水的咸味,拂過她的臉頰。
她微微吸了口氣,目光掃過眾人:“地有了,還得會用。”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林小凡身上,“林小凡,你跟我去庫房拿靈谷。”
林小凡響亮地應了一聲“是!”,小跑著跟上。
尹小詩拿出那袋珍貴的低階靈谷。
她小心地捻出十幾粒飽滿的谷粒,攤在掌心,在眾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走到田壟邊,蹲下身。
她指尖凝聚起一絲極其微弱的、淡得幾乎看不見的青綠色靈力,緩緩注入谷粒之中。
谷粒微微震顫,散發出柔和的光暈,仿佛被喚醒了一絲沉睡的生機。
尹小詩專注地觀察著谷粒的變化,然后小心翼翼地,將它們一粒一粒,埋入松軟的泥土里。
動作輕柔,如同對待初生的嬰兒。
她一邊埋,一邊用清冷但清晰的語調講解:
“埋深一寸半,太淺易干,太深難出芽。行距一掌寬,株距半掌……”
她的講解簡潔明了,結合著木屬性靈力對谷粒生命力的微弱激發,似乎蘊含著某種道理。
弟子們聽得無比認真,尤其是林小凡,幾乎要把每個字都刻進腦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尹小詩的動作和她指尖那微弱卻神奇的青光。
十幾粒谷種埋下,尹小詩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
“好了。每天早晚,林小凡帶人輪流澆水,水要干凈,若有雨,不必澆。”她看向林小凡,“記下了?”
“記下了!前輩!”林小凡用力點頭,眼神亮得驚人。
他學著尹小詩的樣子,也捻起一粒谷種,小心翼翼地埋進土里,動作雖生澀,卻透著一股專注的虔誠。
尹小詩看著他那認真的側臉,再看看那片浸潤了眾人汗水的、新開出的土地,以及土地上那十幾處微微拱起的、孕育著希望的土包,一種奇異的滿足感悄然彌漫開來。
日子在青木宗似乎有了新的奔頭。
除了照料那十幾顆承載著希望的谷種,尹小詩的目光又盯上了弟子們居住的那幾間破敗茅屋。
起因是她無意中撞見幾個小弟子在墻角玩泥巴,玩得滿手烏黑,然后直接用手去抓那種干硬得像石頭的餅子吃。
尹小詩眉頭擰成了疙瘩。
“去洗手。”她指著旁邊屋檐下滴水的破瓦罐。
小弟子們被她清冷的聲音嚇得一哆嗦,茫然地看著她,又看看自己黑乎乎的手,似乎不明白為什么要洗手。
餅子不都是這樣抓著吃的嗎?
尹小詩沒再解釋,直接走到那破瓦罐旁,自己先示范。
她接了點渾濁的雨水,仔仔細細地搓洗著手指,從指尖到指縫,洗得格外認真。
水花濺起,在破舊的屋檐下折射出一點微光。
弟子們面面相覷,又看看宗主。
趙鐵柱也撓了撓頭,但看到尹小詩那不容置疑的眼神,趕緊催促:“看什么看!前輩讓你們洗就洗!快洗!”
小弟子們這才學著尹小詩的樣子,笨拙地、甚至有點舍不得用水地沖洗著自己的小手。
水流沖下黑泥,露出原本的膚色。
尹小詩看著他們洗干凈的手,又指了指角落里堆積的枯枝敗葉和那些積了厚厚灰塵、散發著霉味的破草席:“把這些,都清理出去,屋子前后,掃干凈。每天一次。”
她的指令很簡單,卻讓習慣了臟亂的弟子們有些茫然。
但“前輩”的話就是命令。
林小凡第一個響應,拿起角落一把快禿了的掃帚,悶頭就干了起來。
其他弟子見小凡師兄動了,也只好跟著動手。
起初只是應付差事,但幾天下來,變化是顯而易見的。
茅屋周圍堆積的垃圾被清空了,常年彌漫的霉味淡了許多。
每天掃過一遍的地面,雖然還是泥地,但干凈清爽,看著就舒服。
更重要的是,弟子們似乎也漸漸習慣了尹小詩這種“愛干凈”的要求。
他們開始注意不在屋里吃東西,出去弄臟了手回來,也會學著先到破瓦罐邊洗洗。
雖然動作依舊笨拙,用水依舊節約得過分,但那一點點的改變,如同水滴石穿,悄然改變著整個宗門的面貌。
又是一個傍晚,夕陽的余暉將西坡那片新開墾的田地染上一層溫暖的橘紅色。
林小凡正蹲在地頭,小心翼翼地給那十幾處小土包澆水。
他動作輕柔,生怕水大了沖走泥土,嘴里還念念有詞,仿佛在跟那些還沒露頭的谷種說話。
尹小詩站在不遠處看著。
晚風送來泥土濕潤的氣息和少年專注的側影,也送來山下弟子們清掃院落時發出的、帶著點節奏的沙沙聲,以及隱約的、洗干凈手后捧著粗糧餅子啃食的聲音。
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帶著一種粗糙卻真實的煙火氣。
她抬頭望向天空。
廢星的夜空依舊灰蒙蒙的,星辰黯淡。
但這一刻,腳下這片新開墾的土地是溫熱的,身旁少年澆水的身影是真實的,遠處傳來的清掃聲和咀嚼聲充滿了生活的質感。
心底深處,那穿越以來一直縈繞不散的、如影隨形的漂泊感和孤獨感,仿佛被這平凡質樸的煙火氣悄然融開了一個小小的豁口。
一絲微弱卻真實無比的暖流,從那個豁口里緩緩滲透出來,熨帖著那些無形的褶皺。
這片貧瘠的廢星,這個破敗的小宗門,這些資質平平卻努力活著的人……竟讓她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奇異的安穩。
尹小詩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晚風吹拂發梢的輕柔觸感。
再睜眼時,目光落在林小凡身上,少年正對著土地露出一個充滿希望的笑容。
她忽然覺得,暫時留在這里,似乎也不錯。
至少此刻,她是尹小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