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天化略整衣冠，隨白云童子轉過九曲回廊。

但見丹室玄門半掩，透出赤橙光華，丹香凝成云霧繚繞梁柱。

推門見清虛道德真君端坐八卦臺，面前九龍紫金丹爐吞吐青焰，爐身二十八宿紋路流轉星輝。

“月宮寒露可曾取得？”

真君拂塵輕掃，爐中竄出七道真火，將室頂映得金紅交錯。

黃天化忙解下腰間玉匣，揭蓋現出拳頭大的太陰玉蟾。

此物通體瑩白如雪，雙目赤紅似血，方離玉匣便化作三尺童子，周身月華流轉。

玉靈兒環視洞府，見壁上懸著“紫氣東來“四字匾額，又見清虛道德真君端坐蒲團，慌忙叩首：

“昔年廣寒宴上得睹仙顏，今蒙上仙收留，愿效犬馬之勞！”

清虛道德真君聞言，笑道：“本欲借你兩滴蟾露，不想徒兒竟將本源老根請回。

如此也好，你留在東海，莫說重回天宮，早晚有身隕之劫。

今來到我紫陽洞，也可庇護一二?！?

說罷。

清虛道德真君又掐指細算，面色微凝：“那丁群雖敗，然其主星尚在北斗闌干處明滅......也罷，且看天數?！?

又看向胖童子，笑道：“童兒，且取蟾露做藥引吧！”

玉靈兒聞言，張口吐出雞子大小的內丹。

法決一催，其中飛出九滴銀露浮空流轉，竟引得丹爐星紋大亮。

清虛道德真君見了，掐訣念咒，蟾露立時入爐錚然作響，爐內青焰化作九條火蛇盤踞，將滿室映得紫氣氤氳。

“此丹需八十一日文武火交替。

此丹功用，專為煉制靈瞳法目所用，修行之人服用此丹則立生靈目，可上察天庭，下觀地穴，中識人間百事。

我本想著煉出兩顆以待日后功用，不想如今竟然有九滴月蝕蟾露，想來可煉制九顆靈丹。

想來也是造化！”

說吧，清虛道德真君揮袖，丹室之中，立時現出周天星斗圖，“你且觀辰宿變化控火，卯時添松紋炭，酉時換寒潭水?！?

言罷攜玉靈兒出室，留黃天化獨對丹爐看火。

此時，丹室幽邃，三昧真火映得壁上符篆明滅不定。

黃天化見了，手掐子午訣，望著爐中氤氳紫氣，忽覺靈臺微顫。

想起老師先前的話，暗忖道：“前世書中記載，我日后的便宜師弟楊任，血諫紂王不要修鹿臺，落得剜目隕身，忠魂裹著沖天怨氣直撞吾師紫陽洞府。

老師以金丹玄機，將那雙空洞眼窩化作掌生神目，上窺三十三天，下照十八獄，中間窺探人間百事！

倒算是難得的神通！”

望著爐底真火忽地竄起丈余青焰，映得他面上金霞流轉：

“莫非那丹便是，此番煉的【洞虛徹界玄光丹】？

若是如此，我也可問老師求得兩顆，煉出一對神目！

于大劫中也大有好處！”

這邊正入神，忽聽著鼎中隱隱傳來風雷之聲，黃天化急掐巽風訣鎮住爐火，丹室復歸寂靜。

待至八十一日丹期屆滿，紫陽洞中忽起霹靂聲。

黃天化正守在三尺青玉蒲團上。

忽見九龍紫金丹爐霞光暴漲，爐頂符文紋路竟化虛為實，虛影繞著爐口盤旋。

洞頂垂落的千年鐘乳簌簌震顫，凝露未及落地便蒸作氤氳紫氣。

“辰時三刻，開爐！”

清虛道德真君足踏禹步破空而至，素白道袍無風自鼓。

手中拂塵甩出三千銀絲纏住爐耳，但聽得龍吟虎嘯聲里，丹爐轟然洞開。

九道玄光沖天而起，竟在洞頂結成渾圓太極，陰陽魚眼處各懸明珠，細看原是九顆琉璃丹丸流轉不休。

真君掐指念動真言，那丹丸次第落入羊脂玉凈瓶。

每顆丹藥表面天然浮現周天星圖，丹氣凝成龍虎虛影盤繞，暗合九宮方位。

真君撫須笑道：“好個【洞虛徹界玄光丹】，好啊！

服此丹者，雙目如含日月，視幽冥如白晝，觀星斗若掌紋，人間紅塵因果皆纖毫畢現！”

話音未落，洞外忽現異象——青峰山中景象竟如水中倒影，纖毫畢現映在石壁之上。

顯然是丹藥之功效。

黃天化望著瓶中寶丹，但見丹丸深處似有金烏玉蟾追逐，忍不住叉手道：

“老師常說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今既得九數圓滿，何不讓弟子試服兩丸？

若得神目如電，往后采藥觀星豈不便宜？”

“好個憊懶童兒！”

真君笑罵著屈指輕彈，洞頂鐘乳應聲滴落寒髓，在黃天化額前凝成冰珠。

“你當這是糖豆不成？此丹需以靜水化開，每日卯時滴入雙目，連祭七七四十九日方得圓滿?！?

說著從袖中抖出羊脂玉凈瓶，倒出兩粒丹丸擲與弟子。

那丹丸離瓶便化作流光，黃天化忙解下束發玉環承接。

只見丹氣觸及青玉，竟在環中凝成陰陽雙魚，一粒現昆侖雪頂，一粒映東海碧波。

真君拂塵掃過丹爐余燼，忽正色道：

“此丹雖妙，卻種因果。日后你攜丹下山，若遇目盲而怨氣沖天者，可將其帶回...”

言未盡處，爐底灰燼無風自旋。

黃天化心頭微震，暗忖莫非應在商紂王朝？

不待黃天化回神，卻見老師已轉身踏云：“白云童兒何在？速將剩下七丹封入玄冰匣，待庚申日北斗指東時...”

余音裊裊間，老道身影已化入洞壁中。

正是：

九轉玄丹照大千，因成果海早前緣。

莫言童子癡頑態，且看來日補天闕。

黃天化收好玉環，忽覺雙目清明倍常。

轉頭望見玉靈兒正在洞外偷瞧。

那太陰玉蟾所化童子眼中月華流轉，竟與丹氣生出感應，此中玄機卻是外話不提。

次日。

寅末卯初，紫陽洞外晨霧未散，黃天化已趺坐青石之上。

面前玉碗盛著昆侖靜水，兩粒玄丹沉浮其中，映得水面現出周天星斗。

忽聞金雞破曉，青年劍指掐訣，碗中清水頓作陰陽魚旋，丹丸化開兩道玄氣直貫雙目。

“左目納日精，右目攝月華！”

黃天化忍著眼眶灼痛。

待一日祭煉完，但見洞前松針紋路驟然清晰，三十里外山溪游魚竟似近在眼前。

這般日復一日修煉，至第四十九日寅時，洞中忽起霹靂——原是少年眸中迸出三尺金光，直沖霄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