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裹著尸骨特有的磷光，南宮昭明在失重中握緊銅鏡。少女袖中甩出的銀索纏住凸起的鐘乳石，兩人懸在溶洞半空搖晃。借著鏡面微光，他看清巖壁上密布著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里都嵌著具蜷縮的干尸。

“南宮世家的蠢貨都像你這般不知死活？“少女指尖燃起狐火，映出耳后流動的銀紋，“祭壇底下埋著三百活人樁，你真當九尾狐族是吃素的？

“昭明劍鋒擦過她鬢角，削斷幾縷銀發：“涂山氏的賊人倒有臉說這話。“劍刃輕挑，從她袖中勾出半枚青玉圭，“三日前瑯琊閣失竊的祭器，怎么缺了角？

“溶洞深處突然傳來鎖鏈轟鳴。少女臉色驟變，狐火暴漲間甩出七張符咒。符紙在空中燃成北斗陣型，照亮下方緩緩升起的九根青銅柱。每根柱子表面浮凸著星宿圖案，鎖鏈貫穿的干尸心口，赫然插著與祭壇下一模一樣的玉圭。

“二十八星官...“昭明瞳孔收縮。那些干尸穿著觀星臺的月白祭袍，腰間綴著的流蘇正是今年春祭時他親手系上的。

少女突然咬破指尖，血珠彈向銅鏡：“看仔細了！“鏡面泛起漣漪，映出青銅柱底部的銘文——南宮氏家紋在血光中扭曲成饕餮圖案。

鎖鏈如巨蟒蘇醒。昭明攬住少女急墜而下，青銅柱中伸出無數蒼白手臂。懷中的玉圭突然發燙，殘缺處滲出暗紅液體，在巖壁上畫出詭異的星圖。

“閉氣！”

少女扯下發帶蒙住他口鼻的剎那，暗河掀起滔天巨浪。河水裹著尸骨撞向巖壁，漩渦中心浮現出巨大的青銅鼎。鼎身鑄著人面魚身的怪物，鼎耳懸掛的鈴鐺與昭明腕間銀鈴共鳴震顫。

“是蜚廉鼎！”少女的狐尾虛影掃開襲來的手臂，“二十年前鎮壓東海的兇器怎么會...”

話音未落，鼎中噴出墨綠色毒霧。昭明揮劍斬斷纏足的鎖鏈，發現劍刃沾到的黑血正在腐蝕劍鞘上的夔龍紋。少女突然悶哼一聲，右肩被青銅碎片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接住！”她拋來半塊玉璜，殘缺處正好與昭明手中的玉圭契合，“用南宮血催動渾天儀！”

玉圭插入玉璜凹槽的瞬間，整個溶洞響起編鐘般的轟鳴。南宮昭明的血沿著星圖紋路流淌，在空中拼湊出殘缺的紫微垣星圖。青銅鼎發出悲鳴，鼎耳銀鈴炸裂成無數光點。

“坎位，七步！“少女忍著肩傷掐訣，狐火化作箭矢射向巖壁某處。

昭明踏著星位揮劍劈砍，劍鋒沒入巖壁三寸時突然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九根青銅柱同時傾斜，干尸們張開黑洞洞的嘴，發出無聲的嘶吼。暗河水倒卷成漩渦，將青銅鼎吞入深淵。

少女突然拽著他躍向水面：“看鼎底！“

在青銅鼎消失的剎那，昭明看見鼎內壁刻滿南宮氏族譜。最后一個名字正是他父親南宮翊，生辰八字旁畫著鎖鏈貫穿心臟的圖騰。

“現在信了？“少女撕下衣襟包扎傷口，血漬在白衣上綻出紅梅，“你們南宮家世代用活人...“

破空聲打斷話語。三支玄鐵箭穿透水霧，箭鏃上纏繞的符咒化作三尾妖狐撲來。昭明旋身揮劍，斬落的狐首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

“是追魂箭！“少女祭出狐火結界，“箭不飲血不歸，除非...“

她突然握住昭明持劍的手，引著劍鋒劃過自己掌心。血珠濺在銅鏡上，鏡中老者的幻影發出尖嘯。襲來的箭矢仿佛撞上無形壁障，在空中扭曲成麻花狀。

溶洞頂部開始坍塌。昭明抱起虛弱的少女躍入暗河，水中漂浮的尸骨突然睜開空洞的眼窩。懷中的銅鏡劇烈震顫，裂紋中伸出枯手抓住一具尸骸，硬生生撕下它的頭骨。

“別讓鏡靈吞魂！“少女指尖亮起狐火灼燒鏡面，“這東西在吸食...“

湍流突然變得刺骨。昭明發現水中漂浮著冰晶，前方出現閃著幽光的洞口。在穿過水簾的瞬間，他聽見鏡中老者沙啞的笑聲：“好孩子，你終于找到四靈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