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品九等殺豬匠,不是什么高尚的東西。
比起以讀書入道,或朝廷為官等凝出的道身和事技來說,遠遠不如。
比如,就有讀書人入朝為官,領負萬民命!增筑城墻而抵洪澇,后又修渠改了水道。
不僅民間稱頌,朝廷更認可了其豐功偉績。
最后對方便從中品七等【水工】道職,凝了上品六等【河丞】,更化了一形似龜,生有角,勢若城樓的道身。
抬手間,更可施展事技【量江尺】和那【禹門三疊浪】【九曲縛龍樁】。
可不論如何,這周程已經是修得了道職的。
哪怕只是下品九等,可能也只比普通人稍強一些,卻也是有道身和事技傍身的。
若要對他這一小老頭小里長下手,恐怕他也只會道一句——吾命休矣,然后蹬腿上了西天。
先前的時候,里長因覺著周圍人多。
這周程再如何,那也有這么多年輕人在。
就算無法拿下對方,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且自己還是里長,他還敢當自己面殺人嗎?
就算敢,他不怕官府,不怕以后無法在村中立足嗎?
因料定這點,知周程就算兇悍一些,也不會太過囂張,會投鼠忌器。
所以他之前才會那般有底氣,怒指周程讓人拿下他。
可誰料這周程完全不顧旁的,出手狠厲,每一下都是沖著要命去的。
對方拔刀的那一刻,險些不知要劃傷多少人,害了多少條人命。
最后更連自己的妻子都沒放過,一腳就送她飛了許遠。
此時也不知還活著與否。
內心惶恐的想著這些,里長瑟縮了一下,吞咽了一大口唾沫。
以勉強維持著自己里長的身份神色,顫聲道:“你...你...且先說來。”
周程冷笑了一下。
抓著里長的手用力一拽。
將他拽的踉蹌好幾步,跌坐在地上。
里長臉上勉強維持著的神色更是徹底弄得全無,只剩下了驚恐和狼狽。
周程沉的如雷鼓的聲音,發出惡聲道:“少與我裝腔作勢,我與你說,可不是等你先考量的!”
里長此時這才如同哈巴狗一樣,從地上爬了起來。
“好....好,我...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答應你,并如實照做”
周程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然后緩緩言說道:“首先這第一件事,便是別沒事去找方家麻煩。”
“當年他們給我口吃的,如今我自然是要護著一分。”
說著他眼神里顯出幾分殺意
“若我聞知你們去找了麻煩,害了方家家中小姑娘,憑白得了一頓毒打,我定上門去了你們的頭!”
“若不信,你們大可試試,看我這刀鋒利否”
說罷,周程手中刀中已動,眨眼間,就在里長枯槁的手上劃過!
待里長反應過來,低頭看向手指時,就已見著食指手骨不見,只留下掛著肉,開了皮的東西。
血液也隨之沒多久開始淌了出來。
痛意瞬間涌上了里長大腦,他剛想要喊叫,就見周程手中握著什么東西。
周程手狠狠用力一下捏,然后當著里長的面打開。
里長就見有什么白森森的東西,成斷裂狀的掉落在地上。
他定睛一瞧!
這不是自己的手骨嗎?!
頓時他就嚇得冒了一身的汗,面色如土,戰戰兢兢的抖著身子,連叫痛都忘了。
“我....我斷然不敢做這些事,若有人私自去找方家麻煩,我也一定會嚴懲不貸!請.....請你放心”
“且哪怕方家對自家閨女不好,我也一定會上門說道,定不能讓他們苛責自家閨女。”
周程收了手,收起殺意道:“說道倒也不用,與過去一般就行。”
方家雖也不是本村人,但卻早就融了其中,與本村人一般無二。
若突然讓里長做些什么,那恐怕反而會很不好,這并不是周程想要的。
他只是想要對方別私底下搞事情。
“好了,這第二件事倒也沒什么,就是從今往后,你若再背地里說些有的沒的,就等著跟我手底下的牲畜一般吧”
“你是知道的,那些牲畜死的時候可不是光掉腦袋那么死的。”
里長宛如想起什么一般,抿了唇,沒有說話,顯然是極為恐懼。
見對方不答話,周程也不惱。
“行了,其余的也沒什么,我在門外等你,包扎好了傷口就出來,有關許二虎的其余詳情事,我路上再問你。”
撂下話,周程就收刀轉身,跨步離開。
見周程離開,里長這才敢有了動作。
他捂著手,疼的是額頭青筋暴起,牙床都快咬碎了。
他眼睛布滿血絲,怒看向四周琳瑯滿目的其余人。
“還站著干什么!還不扶我進屋!”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攙扶。
同時也有人去查看李大錘和劉氏。
劉氏果真如周程所想那般。
一身彪子肉,極具抗打。
等被人從籬笆內的雞窩中找到的時候,除了滿身雞糞和雞毛外,也就肚子疼的厲害。
至于李大錘就有些慘了。
就算被掐了人中,也是不見蘇醒。
進了屋,正命人給自己拿出家中常備的一些普通藥草包扎止血的里長得知,頓時面黑如鍋底。
他咬牙切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好一個殺豬的周大郎!”
憤恨無比的他,頓時翻涌起一股子血氣。
噗的一聲!吐出鮮血。
但好在也只是氣急攻心,外加他身子骨硬朗,這才沒什么大礙。
劉氏此時也被人扶著進了屋。
她不僅狼狽無比,面色也有些發白。
顯然雖然抗住了攻擊,但也不太好受。
“你光在屋里罵有什么用?不想法子報復回去,就會說這些,窩囊!”
里長被妻子如此羞辱,更氣了。
走過去就扇了對方一巴掌,直接給對方打懵了。
“婦道人家,安敢對我指手畫腳?!我看是我平日太嬌慣你了!”
劉氏被這么一說,這才反應了過來。
臉上既有委屈,又有怒色,可終究是什么也沒敢說,只是默默低下了頭,忍住了。
里長向來說一不二,不僅村里很具威嚴,家中也是如此。
見對方如此態度,里長這才緩和了面色,冷哼了一下道:
“哼!真當我不愿報復嗎?且不說那縣里報官的事,就單單許二虎這件事我們就不得不先仰仗著他!”
劉氏雖心里委屈和生氣,但卻有些不解。
“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求他幫忙?”
此時已經有人取來了止血的藥。
這藥是他買來常備家中的。
雖沒多少,也不是上好的。
但周程那剔骨的刀法是極好的,幾乎沒有傷到什么大動脈,更沒導致傷口血崩。
因而他只要包扎住,后續再找大夫看一看,開些藥,調養一些時日就行了。
而他也在此時不得不閉眼心嘆一句,那周大郎剔骨殺豬的手藝是真好。
否則胡亂砍下,這一大出血,可能自己這老命就沒了。
緩了一下,包扎好了傷口,他這才開口給妻子劉氏,還有四周也有些詫異的眾人解釋了起來。
“首先說這報官的事。”
“這報官,縣衙得知是鬼事,必然會安排守夜人。”
“這守夜人是如何誕生的,身負什么,有什么特殊含義,你們也都知道。”
“而我們村至今沒個守夜人,更沒人敢擔此大任,若有人前去報官,縣衙必然不會調縣里的守夜人過來。”
“對他們而言,哪里的守夜人也寶貝的很,更也有其他用。”
“別的村的也自然如此。”
“所以到時候縣衙會怎么做?”
里長話到這里停了一下。
劉氏急道:“會怎么做?你快說啊!”
里長冷笑道:“當然會直接當場封前去報官的人做守夜人!”
此言一處,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冷氣,面色煞白!
唯獨劉氏勉強鎮定一些,抖著聲問:
“為...為什么?為什么會當場封?而不是重新篩查?常人雖也能當得守夜人,可有道職的人去做,不是更具效應嗎?”
“所以理應最后應該落在周程頭上才對啊。”
但此時其他人卻并沒有和劉氏一樣感到不解,反而大部分都是面色沉了下來。。
里長無奈嘆了口氣,搖頭道:“說你是婦道人家還真是,頭發長見識短。”
“有道職的人去做自然是極好,也更周到的,但問題是,已經出了人命!”
“出了一次人命的鬼事,兇險自然要上升,隨著人命越多,也自然愈發恐怖和難以處理。”
“等縣衙選好了人,調查明白了人選身份背景,最后在安排冊封等事項下去,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到那個時候守夜人替了死,平了還好,若沒平,只是暫時拖住,封鎖,那又該如何是好?”
“最后不得還是繼續找稍微強一些的守夜人來?又或者被迫親自安排道職的人來處理。”
“這一來二去的,還不知道要浪費多少人力物力,而常人的命比道職的人更不值錢,也能借助守夜人的身份拖住鬼事,你懂嗎?”
“人命如草芥,不值錢,卻也值錢,你懂這番道理嗎?”
說道最后里長還有些恨恨。
人命有時候也是生產資料,里長雖不清楚什么是生產資料,卻大致明白一些道理。
若他家大兒子在就好了。
他大兒子在縣城給人做跑腿的。
為人很是機靈,說不定現在他就能拿個主意。
“那為什么不找其他道職得人處理?其他修了道職的人比他周大郎差嗎?”
劉氏又開口問。
終于有人感到她是真的蠢笨了,被迫開了口。
“你知道找得道職的人做事,要花費多少嗎?要有多艱難嗎?托人詢問,疏通關系,乃至請人辦事等等,一系列下來,要花多少的錢財!”
“你知道嗎?”
還有些人贊同道。
“沒錯,而且萬一找到的道職者不是什么好人該如何是好?萬一他道職有些邪又怎么辦?”
“是啊,人家修得道職都不易,每個人的性格,品性,事跡,甚至能不能處理這事,都需要我們去分辨,哪有你說的那么容易!”
至此,劉氏才徹底閉了聲。
里長又無聲嘆了口氣。
但最后他重新眼睛布上了怒色。
“雖暫時報復不得他周程,但這件事絕對不會這么結束,待此事結束后,我就親自去縣城一趟,去找李大錘的小妹的親家”
“我定要他周程當了那守夜人,此生都要為我們替死!”
這話得了所有人都贊同,劉氏也是贊同。
最后里長又道:“你們且都先安分下來,莫要著急,先過了這關,日后我們在跟他算賬,忍一時換日后他遭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