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程將錢塞入懷中,掛著殺豬刀,大跨步離開,朝著里長家走去。
里長家距離他家很遠,坐落在東頭那片。
但卻不似他家這般偏僻,反而占據著最好的地段,不僅臨近耕地,走幾步路也可到村里最中心。
周程行至東頭附近,就忽地見一身穿粗葛藍布裙的小娘子正朝這邊走來。
這小娘子雖說是小娘子,可就是個十四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姑娘。
至少在周程看來是這樣。
那小姑娘自是也瞧見了他,先是楞了一下,后才似是反應了過來。
她連忙理了下衣服,又扶了扶發間別簪著的野槐花,這才踮著山鹿般靈動的步子朝這邊而來。
沒幾步,她就到了周程面前。
周程生的高大雄武,等她行至對方面前時,頭頂的午陽都被遮住了。
可她不僅沒懼色,反而野山雀啄露式的眨著眼,快而輕盈。
她手指著發間,喜道:
“我正要去找你呢,快看,好看不?”
周程低眉垂眼的看著這小姑娘,調笑道:“小晴天,你這又是見哪兒的野花草不爽,給薅了安頭上了?”
被叫做晴天的小姑娘,膚色麥浪染成,襯得本就發亮的眼仁更為好看。
她聞言周程的這番話,頓時氣的跺腳,急道:“你這是什么話!我可是特意弄的!你就不能夸我兩句嘛。”
“嘿”周程樂了一下,順勢伸出骨節粗大的手,揉了揉眼前小人的腦袋,直將她頭發揉的亂了些許,野槐花也落了幾瓣。
他含笑道:“瞧你這嬌氣模樣,你本就生的巧麗,還用得著我夸嗎?”
他倒也沒說謊,這晴天姓方,雖年紀小,常年跟著家里人下地,掌心繭子比老農更糙,偏生腕骨纖細得能套進柳枝編的環。
眼鼻眉目,更是靈動俏人心房。
周程的話令晴天十分受用,臉頰霎時就浮上了暈紅。
“我....我哪有你說的這般好。”
見她羞紅,周程更樂了,收起了手,笑道:“這是羞了?”
這不說出來還好,一說出來晴天臉更紅了,跟蘋果似的,整個人差點暈乎過去。
“我...我...”
見她說話舌頭都捋不直了,周程也不在逗弄,而是收起了笑意,帶上了些微肅容。
“村中出了事,我要去一趟里長家解決,你要是有事,稍后再說道吧。”
說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見周程要走,晴天就急了。
一把撤住對方的衣角:“你...你等等!”
周程回身看著小小一只的人兒,小小的人兒也瞧著周程。
在小人兒這矮小的視角當中,周程很是硬朗的下頜掛著胡茬,有股子說不出的韻道,于是就又紅了臉。
但她這次沒有如之前那般暈的失了神智,反而是迅速收回手,開始在身上翻找。
很快,晴天就掏出一個自縫的小荷包,上面還繡著荼蘼花。
“我到了及笄的年紀,家里邊要給我尋人嫁了,可我不喜歡旁人,十里八鄉就你生的最俊了,我就想嫁你!”
周程一聽,頭瞬間就大了。
他這怎穿越了,還是擺脫不了小姑娘的喜歡?
他與孟德有著頗為相似的愛好,就好那少女之韻。
曹孟德說是喜歡他人婦,可在周程理解看來,愛的是成年少女。
成年少女和未成年可不是一個味道。
前世他就總莫名得到一些未成年的小少女的喜愛,其中十五六七歲最多。
二十幾歲的極少,因而他始終沒得個女人。
這怎今生還是這般?
他這面容和氣質就這么吸引未成年嗎?這不犯法嗎?
心中苦澀且無奈,他看了一眼那荷包,無情拒絕道:“我一心修道職,無意婚娶之意,且我年時高你許多,手也已無分文,你家里頭人不可能認下這樁事。”
晴天瞬間就紅了眼眶,她勉強忍住哭意,哽咽了下道:“可我真不想嫁他人,這村中除了你外,他們都瞧不上我這寬大的腳,嫁了也一定人遭口舌,不被喜愛,婆家更指不定怎么待我,唯你不一樣....”
周程盯著她,眸子里閃過一絲嘆意,這世道如此,他又怎不心疼這小女孩?
可總不能就因此真受了這愛意,這不是誤了人家心意嗎?
“哎...我是知道的,但....”
周程剛要繼續拒絕,晴天就一把將荷包塞了過來,這是他第二次被強塞東西。
“周程,我就認你!你要也好不要也罷,東西我給了你,明日午時我就在河邊,你要不來,我就跳下去”
說完就跑了,根本不給周程拽住的機會。
“.....這是什么甚鳥的破事”
周程額間抽搐疼得厲害。
可東西都被塞了,自己更被威脅了,他怎么辦?
跟對待李大錘那樣,一巴掌給她呼死,說:“跳啊,你不跳就是我孫子。”
這根本不是一回事好嗎?
周程能對待其他人那樣,可卻不能對這小姑娘那般。
無關性別,而是這小姑娘算是村里獨一份不惡言惡語的,甚至自己清醒后,能準確不走歪路的回到村,還是這小姑娘偷摸找自己引路的。
當年那口吃的,更是她給原主的。
雖然后面她因家里人緣故,對自己有時也不得不佯裝避諱,但私底下卻總是會親近自己。
周程雖是偏執一倔脾氣,一身子更是的戾骨,但卻也是別人笑臉,他也會笑臉的人。
想著的同時,他發覺荷包內似還有東西,就打開看了一眼,發現里面放著一些點地梅。
點地梅性苦、辛,微寒,有清熱解毒、消腫止痛的功效。
是小晴天最為喜愛采摘的藥花,除因藥用藥效外,還有別的原因。
這原因就是,點地梅點的是相思意,象著至死不渝的情,還有深沉而沉默的愛。
也是堅貞和含蓄的代表...
盯著荷包內的花,周程緩聲嘆道:“點地道出相思意,你若沒了我意,我便開到荼?事了去...結了這果,去了這命....好一個‘威脅’的蘊意”
“死丫頭連我都敢恐嚇了,得.....,先解決了這許二虎的事再說,明日在教育她,非要狠狠抽打她屁股不可!”
自憤慨說了兩句,周程就收好荷包,繼續朝里長家走去了。
這次無人攔路,沒多久就到了地方。
里長家是青磚瓦房,就連院墻也是堆砌的規整,對比自家來說,已是妥妥的大戶。
院門是敞開著,里面還時不時傳來幾句說話的聲。
“你確定他說會來解決?可我看你都被打成這副模樣了。”
聲音周程很熟悉,是老里長的。
后面又響起他也很熟悉的聲音,而且對方說話還漏風。
“是真的,只是他說不是為了我們!要我說,還不如直接去求縣里的人,再不濟報官也成,求他做什么?殺豬的下九流貨色,還是個白眼狼!”
這半透風,恨恨的語調,不是李大錘還能是誰?
他好像是從別的路回來的,因而沒碰上周程和方晴天,甚至還快一步。
越說,李大錘愈是憤恨。
“都怪方家的那死丫頭!當初非給他那口吃的干什么?讓他餓死得了!”
里長妻子劉氏也是附和了聲。
“是欺人太甚!回頭一定要找方家說道說道,讓他們鞭管自家閨女一頓,為何當年要給那口吃的?”
說完劉氏又問了里長:“那周大郎如此欺辱我們李家村的人,老頭子你怎么看?李大錘和我們家關系可近著呢。”
里長贊同答道:“這關外外鄉來的果真野的很,說道方家也可,但...這去縣城里找人和報官卻也沒那么容易”
而就在這個時候,周程已經跨過了院門,見著了院內站著的所有人。
這落落群聚,個個言說,好道叫人喊個,一群衣冠雜種!
“里長說的沒錯,關外來的野的很,比不得你們這群銅鐵澆筑的舌頭,一敲一響,就定了自家高尚。”
周程人一進院內,惡笑話聲也隨之落了下來。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院子里瞬間一靜!就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怎么?啞巴了?剛剛不還說的震響嗎?”
周程邊說,邊走了幾步,兩三下就來到了半邊臉已經腫了一大圈的李大錘面前。
“我得夸你一句才是,你得是比荊軻威猛,和趙云一般渾身是膽。”
眾人根本不知荊軻趙云是誰,更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周程就如之前家門口那般,一巴掌打了過去!
啪!
李大錘被抽的倒后而去,嘴巴里又吐出兩三顆后槽牙,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粘了一身黃土,然后就沒了動靜,昏死過去了。
周程看著李大錘兩邊完全均衡的臉,滿意極了。
“周程!你敢當我面打人!”
里長氣極,狠狠跺著腳,用煙斗頭怒指著周程。
“大家還不把他給綁了!村規伺候!”
怒聲一起,周圍的年輕人就擼起袖子要沖上來。
周程眼神一厲,低聲自言道:“一群狺狺其然,自詡六畜皆手足,不行人跡的狗東西。”
手放置腰后,瞬間抽出殺豬刀,往身前的空氣中一揮!發出呼嘯聲!逼停了眾人。
而他的嗓子更是直接順勢一拉,喝道:“我看今日誰敢動!腦袋嫌多了,想要起飛就試試!”
此時哪有人敢動彈,走在前面的幾個年輕人若不是及時停了下來,多半是要被劃了胸口的!
里長見周程這般作風,又氣又怕。
氣的是周程落了他的面子,怕的是周程真動了殺念。
周程見無人敢上前,就又走向了里長的妻子,劉氏面前。
劉氏一身彪子肉,顯然平日沒少吃好東西。
“生的一身五花肉,挺會捉花弄草,在家里耍里長的老蔥不夠,還要去別家逞威風,還挑軟的捏是嗎?”
劉氏被如此羞辱,自是生氣的,但迫于周程殺豬刀根本不敢還嘴,只得胡亂推辭道:“我....我...說的是方家!況且是你行事作風不對在先,打了人的...”
聲到了后面明顯有些底氣不足,見周程就那么盯著她,后背都冒出了一大片冷汗,更不敢繼續說下去她那番不成邏輯的道理。
過了幾息,見周程還不說話她就有些驚慌。
“...你....要做什么,不會想對我一個婦道人家動手吧?”
周程輕輕一笑道:“別傻了大嬸,我不打女人的。”
劉氏頓時暗松了口氣。
但氣還沒吐完,她腹部就遭受了重擊!整個人砸飛出去,撞進了院內養雞的籬笆內,沾了一身的雞糞。
周程根本不擔心自己這一腳會不會給人踹出好歹來,就那肥婆一身肉,比李大錘抗揍多了。
就算被他這經過事技道身強化過的身子踹一腳,也不會死。
何況他也沒下死手。
做完這一切,他回身到了里長面前。
里長亡魂大冒,失了分寸,后退好幾步。
周程卻是一把拽住他道:“許二虎的事我會解決,你待會給我帶路,我要了解一些事情,此外,還有幾個條件你要答應我”
里長此時哪能敢不答應他?
這煞星前后差點殺了人,后更是不留余力的踹了自己妻子和李大錘,顯然根本不懼什么。
自己要是不答應和反抗,還不知道會落的什么下場。
最重要的是,他也想起了周程已經有了道職。
而對方此時都還沒施展過道職的道身和事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