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廟內,石旅帥在大殿里來回踱步,腳步聲在空曠的殿內回響。他時而望向窗外,那漆黑的夜色中仿佛隱藏著無數殺機;時而凝視著斷頭神像,那殘缺的面容仿佛在訴說著命運的無常。如何才能突出重圍,將軍餉安全送達,這個問題如巨石般壓在他心頭,讓他絞盡腦汁。
突然,大門“吱呀”一聲,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馬光、馬明兩兄弟押著一個五花大綁之人走了進來。此人鼠目獐頭,神色惶恐,渾身透著一股猥瑣之氣,活脫脫一個江湖宵小之徒。
“跪下!”馬光一聲斷喝,聲如洪鐘,震得殿內塵土簌簌落下。那人雙腿一軟,如面條般癱倒在地,頭死死埋著,不敢抬起分毫,活像一只縮頭烏龜。
“旅帥,我們抓到一個鬼鬼祟祟來刺探情報的小嘍啰?!瘪R明拱手向石旅帥稟報,雖說話慢條斯理,語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這孿生兄弟,一個高大魁梧,說話如連珠炮般急促;一個稍矮卻沉穩,言語間自有一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氣度。外人皆道他們毫無相似之處,卻不知二人曾得少林寺高僧看中,習得一手精妙少林棍法。舞動起來,棍影翻飛,如烏龍攪海,十米之內,任你是何等高手,也難以近身。
“好漢饒命,英雄饒命?。⌒∪艘彩潜槐茻o奈,求各位大爺高抬貴手,放小的一條生路吧!”那人見石旅帥身材魁梧,氣勢不凡,宛如天神下凡,料定他是主事之人,忙連滾帶爬地撲過去,像雞啄米似的不停磕頭,額頭撞在地上發出“咚咚”聲響,轉眼間便紅腫一片。
石旅帥目光如炬,上下打量著此人,沉聲道:“我瞧你也并非窮兇極惡之輩。只要你將所知的敵情如實招來,本將軍或許能網開一面,饒你性命。”
“快說!”馬光、馬明同時將手中的黑色生鐵棍重重磕在地上,“咚”的一聲巨響,地面劇烈震動,灰塵漫天飛揚,仿佛連這破敗的山神廟都為之顫抖。
“是,是,是……”那人嚇得魂飛魄散,如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知曉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石旅帥聽后,微微皺眉,心中暗想:此人不過是個小嘍啰,確實問不出什么關鍵情報。于是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王五,不不不,這是混江湖用的假名,小人真名牛義!”那人慌忙答道,眼神中滿是求生的渴望。
“胡說八道!我們姓馬,你姓牛?再敢胡言亂語,我的鐵棍可不長眼!”馬光急性子上來,將鐵棍狠狠架在牛義肩膀上,眼中兇光畢露。
“好漢明鑒,小人句句屬實!若有半句假話,出廟后必遭天打五雷轟!”牛義急得滿臉通紅,賭咒發誓道。
“說假話,你,你還想,想走出這廟門?”馬明慢悠悠地說道,話語雖輕,卻似有千鈞之力。
“光明兄弟,莫急,且聽他繼續說。”石旅帥抬手示意,眼神中透著一絲疑惑與好奇。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閃進廟門。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前去打探消息的牛放回來了。他身法矯健,落地無聲,盡顯江湖高手風范。只見他抱拳一禮,朗聲道:“旅帥,匪徒有向此處逼近的跡象!”
“繼續探查!”石旅帥果斷下令。
牛放正要轉身離去,目光不經意間掃到地上跪著的人,心中猛地一震。在昏暗的光線下,眼前之人雖面容陌生,卻莫名讓他感到一絲熟悉。而牛義聽到牛放的聲音,也緩緩抬起頭,四目相對的瞬間,兩人皆是一愣。
“弟弟,你是牛義?”牛放聲音顫抖,難以置信地問道,眼中泛起點點淚光。
“哥哥,是我啊!你不認得我了嗎?”牛義淚水奪眶而出,聲音哽咽。
牛放如離弦之箭般沖上前去,緊緊抱住牛義,兄弟二人相擁而泣。這一刻,所有的思念、擔憂、委屈,都化作淚水傾瀉而出。
石旅帥及眾人見狀,無不驚愕。世間竟有如此巧合之事,這戲劇性的一幕,仿佛是上天早已寫好的劇本。
許久,兄弟二人方才分開,擦干眼淚,相視而笑。那笑容中,既有重逢的喜悅,又有歷經磨難后的釋然。朱楠和其他軍士紛紛上前道賀,為這難得的兄弟團圓而欣喜。
“看來,這定是山神廟的神靈庇佑!”石旅帥感慨道,臉上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正是!”牛放拉著牛義,恭恭敬敬地走到斷頭神像前,重重地磕了幾個響頭,感謝神靈讓他們兄弟重逢。
拜完后,牛放牽著牛義向前一步,單膝跪地,感激地說道:“多謝各位兄弟!我弟弟牛義,今日能與我相見,全賴各位相助!”
“既是牛放的弟弟,那也是我們的兄弟!方才多有冒犯,還請海涵!”馬光、馬明笑著拱手,態度真誠。
“不不不,多虧幾位兄弟,否則我這輩子怕是難以與哥哥相見了!”牛義連忙回禮,眼中滿是感激。
“刀槍無眼,待會兒上了戰場,兄弟倆要是不小心對上了可怎么辦?”不知是誰打趣道,眾人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牛義臉“唰”地一下紅了,好奇地問牛放:“那年冬天,你離家后便沒了音訊,究竟發生了何事?”
牛放長嘆一聲,眼中滿是愧疚:“一言難盡??!你不在家照顧父母,怎么也跑出來了?父母如今……可還安好?”
“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牛義話音未落,淚水再次涌出。
牛放如遭雷擊,“咚”的一聲跪倒在地,對著門外痛哭流涕:“爹、娘,孩兒不孝啊!沒能讓你們安享晚年!若你們在天有靈,就懲罰孩兒吧!”那哭聲撕心裂肺,充滿了自責與悔恨。
其他軍士見狀,無不為之動容,紛紛落淚。石旅帥上前,輕輕扶起牛放,安慰道:“我們投身太平天國,反抗滿清暴政,行的是大義之事。伯父伯母泉下有知,定會為你驕傲!”
“沒錯!我們替天行道,伯父伯母在天上看著,也會欣慰的!”眾人紛紛附和。
待牛氏兄弟情緒平復后,他們才娓娓道來這些年的經歷。原來,那年冬天,大雪將至,家中糧米短缺。牛放的父親讓他帶著幾件獸皮去集市換些物資。下山后,牛放便直奔金田村——早在之前,他就秘密加入了馮云山的拜上帝教。得知起義在即,他毅然投身太平軍,參加了思旺、蔡村江等戰斗,還親歷了洪秀全登基稱王的時刻,見證了太平天國的崛起。
而牛義這邊,哥哥離家后,父母日夜擔憂,漸漸積郁成疾。因家境貧寒,無錢醫治,父母相繼離世。守孝期滿后,牛義踏上了尋兄之路。一次路過神仙谷時,他不幸被山匪擄走。因身無分文,被迫加入匪幫。他不愿為惡,便以假名“王五”混在其中。憑借敏銳的觀察力,他被安排負責偵查工作,還得了個“千里眼”的外號。期間,他多次逃跑,卻都被抓回,受盡折磨。此次發現石旅帥一行,他做夢也沒想到,失散多年的哥哥竟在這支隊伍中。
眾人聽了他們的故事,無不感嘆命運的奇妙。朱楠拱手笑道:“牛放、牛義,真乃生死兄弟!今日重逢,實乃天大的喜事!”
“正是!如今‘千里眼’‘順風耳’齊聚,如虎添翼!這既是牛氏兄弟的福氣,也是我們太平天國之幸!”石旅帥大笑道。
“天王萬歲!”眾人齊聲高呼,聲音響徹山神廟,在山谷間久久回蕩。牛放、牛義望著眾人,眼中滿是感激與堅定,他們知道,從此刻起,他們不僅是兄弟,更是為了同一個信念并肩作戰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