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柏葦杭覺得一聲巨響。
所有的矛盾,被李星知像點引線一樣點燃,然后整個腦袋都炸了。
“你是說,我們來到平行的世界了?”
李星知手指下意識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現在看來是的,不然你怎么解釋我們明明知道1962年并沒有發生核戰爭,蘭市也沒有被摧毀。可爺爺他們卻作為核戰幸存者逃到了這里?”
等等,那我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是哪個環節跨過了平行時空的壁壘?
柏葦杭想起網上看到的一個故事。
“星知,我記得好幾年前在某乎論壇上,有個什么潘博文消失事件,你有印象嗎?”
柏葦杭記得那個貼文當時傳播很廣。
一位網友發帖說,他和同學潘博文去廢棄的宿舍樓撿羽毛球,穿過了一間地下儲藏室。潘博文中途有事退了回去,而他則穿過了地下儲藏室出來。然而他出來后,并沒有見到潘博文。
恐怖的是,當他回到班級,所有的同學都不知道潘博文是誰。
老師、家長、各種學籍成績等等記錄里,都沒有這個人。
也就是說這個人憑空消失了。在這個世界上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當時一種看法是,潘博文穿過了某個蟲洞,去到了其他的時空,于是觸發了時空的變動,這個世界關于潘博文的一切便不存在了。
難道地下室的盡頭右側木門里,嵌套了某個蟲洞并且連接了這個地下城所在的時空?直接連接到了于1962年核危機時分裂出的另一個平行的地球?
李星知推著眼鏡想了想。
“是的,我記得這個帖子。而且當時我對大家猜測的時空穿越的說法嗤之以鼻,畢竟所謂蟲洞,也就是愛因斯坦-羅森橋猜想,僅僅于理論上說得通。因為它實際存在的條件過于苛刻。我當時認為這就是個純粹的網絡惡作劇。”
“但現在看來,不同的時間空間,甚至平行的宇宙也真存在連通的可能,畢竟事實勝于雄辯,我們真大約穿過了某種形式的蟲洞。”
可這也太巧合了吧。穿過了蟲洞,偏偏來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什么人建設的地下避難所。而且在1962年這個時空分裂點之后出生的李星知李星尋,依然長得一模一樣。
“這樣神奇的嗎?不是說,上帝不擲骰子嗎?”
魯昊不知從哪撿起了這句話。
李星知微微一笑。
“雖然愛因斯坦這句話放在這里并不是很貼切,但是我還是想加上一句。”
“也許上帝不但擲骰子,上帝還會開玩笑呢。”
但魯昊并沒有從困惑中解脫出來。
“那個潘博文消失了之后,這個人的信息就被從世界上抹去了,只有那個發帖人記得他。這一點不是很奇怪嗎?”
“這一點我們沒辦法證實,你能確定此刻我們的世界,我們三個人是被人完全的遺忘了,還是說僅僅找不到我們而已呢。”
“另外,爺爺!在地上蘭市,我的爺爺,也是您。歸國核專家,也叫李漢章!1964年第一顆原子彈研發成功的功勛研究人員之一。我前幾天還在整理他的堆積如山的手稿。”
老人顫抖著,似乎要摔倒。魯昊連忙扶著老人坐下。
“那......我......不,是他......我們成功了?”
聽到另一個世界還有一個自己,并且完成了自己飲恨六十多年的夙愿。哪怕是見慣風雨的老教授,也一時百感交集。
“你見到我時,你說的那句【你還活著】是指......?”
“他,就是那個我,現在還好嗎?”
李星知眼神黯淡,低沉著說。
“前年,也就是90歲時,爺爺去世了。”
仿佛是聽見自己的死訊,李教授茫然得發著呆。
“那你爸爸媽媽呢?你媽媽也是小蘇,蘇教授的女兒嗎?”
“是的,爸爸媽媽從小一個大院兒長大,青梅竹馬嘛。只不過我僅僅從照片上見過爸爸。媽媽懷孕時爸爸去戈壁執行秘密任務,再沒回來。”
“很多年后才知道他是參加兔子國最后一次核試驗,前期工作時出了意外事故,受了傷,因為在戈壁深處,送醫不便,在送回來的路上便去世了。”
“媽媽悲傷過度,染了一場大病,我記事起她就一直病病殃殃的。我六歲時媽媽也去世了。”
“我也是爺爺帶著長大的。”
“唉,所以你也是我的孩子呀!好好好,我在這個世界沒完成的工作,你們在那個世界都替我一直做下去了!”
李星知紅著眼,一頭扎進爺爺的懷里。眼鏡片模糊著掛著淚水。
星尋站起來,手足無措。
“那就是說,你是另一個世界的我自己?”
“看來是的呀,你倆看上去就像雙胞胎,只不過你比她要兇...啊不,要厲害一些,我是說強壯,啊是身手好。”
魯昊越描越黑,被星尋白了一眼,偷偷吐著舌頭。
星尋走到爺爺身邊,良久不知道說什么好。遲疑了好一會兒,只是伸出手僵硬地拍了拍星知的肩膀。
“姐姐,我去給你們準備晚飯吧。”
姐姐?這就認了如同鏡像的自己為姐姐啦?
“我要多放點花生醬哦。”
羅蘿聽到晚飯,終于來了精神。聽大人們聊了半天聽也聽不懂的話,早就打起了瞌睡。
柏葦杭沖魯昊點了下頭,留這跨時空的爺倆聊聊天吧。
“我們也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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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這是廚房,那應該是柏葦杭見過的最簡單的廚房,比那些西式冷餐廚房還要簡單。沒有冰箱,沒有灶臺,沒有鍋碗瓢盆油鹽醬醋。
魯昊東張西望,等著李星尋變魔術似的打開某處機關,也許墻上就會彈出壁櫥、爐灶、油煙機之類的東西。
然而并沒有,她只是拿出一個布袋子。就是剛下電梯那個大娘手里提著的那種袋子。
“不用你們幫忙,做個飯幾分鐘就好的。你們出去吧。”
“不用客氣,我柏哥可是個好廚子呢,煎炒烹炸樣樣精通。你就放心交給他吧。保證色香味俱全。”
李星尋羨慕的笑了笑,但隨即又冷哼一聲。
“那是你們,學校里老師說過,地上的世界有各種美食和烹飪的方法。而我們,溫室里只能種植倉庫里有的那幾樣種子,小麥、水稻、花生、土豆和玉米。然后送去加工廠按配方投入,變成面包、米飯、花生醬等幾種食品。”
“沒有肉?也沒有魚蝦蛋奶?水果呢?零食什么的更不用想肯定沒有吧?”
“你說的我也是在學校知道的。爺爺倒是講過很多蘭市的好吃的,有什么牛肉面、烤羊肉,還有冬天的凍梨。蘭市還是一個瓜果之鄉,各種水果一年四季都有得吃。”
星尋像在背課文。或者是念導游詞。
“不過別看我們吃的東西種類少,其實我們只喝那個水就可以滿足維持生命的基本要求,但是為了保證胃腸道的正常運轉不至于萎縮退化,要每天吃一些食物鍛煉它。
“今晚我們就吃面包和花生醬吧,這是早晨我去食品工廠拿回來的。”
星尋從袋子里取出一大塊全麥面包,一瓶花生醬。
“拿?不用買嗎?或者說大家定量分配?”
“啊哈,那不用,地下城里所有的東西都是富余的,隨便吃隨便用。”
唉,怪不得李星尋要離開這里,如果讓柏葦杭一輩子只吃全麥面包和花生醬,怕是早就打上背包去后巷逃亡了。
突然好同情星尋,二十幾歲了,是一點好吃的都沒嘗試過呀。
“星......星尋妹妹,你嘗嘗這個吧。”
星知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到廚房,遞過來一塊兒水果糖。
早晨迷宮里低血糖吃了一塊兒,還剩下些。剛才給羅蘿一塊兒糖,小妮子仿佛吃到了瓊漿玉液,興奮地搖著小手。吃了幾秒鐘,一愣,立刻吐了出來,認真包回糖紙里,說是以后每天含一小下,怕吃太快就沒了。
“這是什么呀?”
“就是個水果糖,快張嘴。”
拆了包裝不由分說塞進星尋嘴里。
“真好吃啊!果然,老師說的不錯,地上世界真讓人向往!”
“星知姐姐你看這里。”
手指向廚房拉住的白色窗簾。
“這是爺爺一定要裝的窗簾,客廳也是,臥室也是。”
“可是你們看--------”
嘩啦一把拉開,后面赫然是一堵墻。
“這個地下城,朝向廣場那邊的圓窗都是連廊的窗戶,其他所有的房間,無論住房還是倉庫車間醫院,全都是沒有窗戶的。可是就算有窗戶又能怎么樣呢?還不是身處地下。”
“爺爺一定要在房間里裝上窗簾,我想這也是他不愿意接受這個現實吧。畢竟只要不拉開它,就能想象后面是個窗戶,假裝窗戶外面是星辰大海。”
星知捋了捋星尋馬尾上竄出來的幾根亂發。
“所以呀星尋妹妹,爺爺并不是認命了,只是他無能為力罷了。他老啦,就算有雄心又如何能實現呢?相比困在這地下六十多年的心有不甘,他更怕失去你們呀!”
“這是我的使命,星知姐姐,尤其是你們突然到來,更證明了后巷是可以走通的。”
這話題突然勾起了三人的傷心事。魯昊嘆了口氣說。
“但我們并不是從你們的世界進來的呀,而且...其實我們現在也是迷路的狀態,該怎么回去也不清楚呢。”
星尋狡猾地提了一下嘴角。
“至少我們的目標有一部分是一樣的,就是通過后巷回到地上去。而我是這里最熟悉后巷迷宮的人啦。你們想回家,不也得和我一起嗎?”
“星知姐姐,我們得一起想辦法啦。”
“再不用我一個人鉆后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