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最鮮活的死亡
- 亮劍:我錢伯鈞棄暗投明
- 凌晨早起
- 2654字
- 2025-02-23 06:28:16
忻口南麓硝煙漫卷,七五山炮的銅制彈殼在焦土上叮當作響。
錢伯鈞單膝跪在觀測鏡前,指節捏得發白---視野盡頭三個十字刻度正死死咬住日軍野炮陣地,黃呢軍服的工藤中佐揮動佩刀的身影清晰可見。
“三發急促射!”錢伯鈞頭也不回的下令,嗓音里混著砂礫摩擦的鈍響。
427團火炮營營長孫德勝一腳踹開抱著彈藥箱的新兵,四十公斤的九一式榴彈在他青筋暴起的小臂上輕若無物。
副營長王遠沾滿炮油的手指掐住表尺齒輪,十米外炸開的土浪掀飛了他的軍帽。
炮閂閉合的金屬撞擊聲未落,四川腔已撕裂空氣:“日你仙人板板,三號位仰角低兩密位!”
八門改造三八式野炮齊射的震顫尚未平息,天際線便傳來蜂群般的嗡鳴。
427團防空營營長童耀扯開風紀扣吼道:“十二點方向,九七重爆!”
二十毫米機炮的曳光彈追著銀色機翼織成火網,彈殼雨點般砸在鋼盾上。
副官張富貴撲倒錢伯鈞的瞬間,航彈在觀測所五米外炸開,氣浪掀翻的作戰圖被血沫染成暗紅。
鬼子炮兵中隊隊長工藤的觀測氣球此刻升到八百米,修正參數的鉛筆突然折斷。
這個京都帝大炮兵科首席生發現對面彈著點竟沿著三角函數曲線推進,每輪齊射都精準覆蓋己方轉移路線。
當第二波轟炸機投下的燃燒彈照亮整個防空洞時,他第一次扯開衣領對著電話兵咆哮:“讓陸航的瘋子停止無差別轟炸!”
孫德勝的炮兵陣地在第三次轉移時撞上了反斜面工事。
鑄鐵炮架碾過犧牲士兵的遺體,滾燙的輪軸粘著粗布軍裝的殘片。
王遠啐出嘴里的泥沙,用川音吼著不知傳了幾代的裝填號子,炮膛退出的彈殼在積水中嘶嘶作響。
觀測哨傳來的新坐標讓他愣住---那分明是日軍從未暴露的預備陣地。
錢伯鈞的望遠鏡鏡片布滿蛛網狀裂痕,他望著兩公里外同時陷入沉默的日軍炮群突然大笑。
張富貴拖著骨折的右臂往地圖上拍下血手?。骸八麄儚椝幱嬎闶д`了!“
錢伯鈞抓起電話的手忽然懸在半空,童耀的防空陣地傳來最后一聲爆炸,二十毫米機炮的殘骸插在燃燒的櫻花機徽上。
當孫德勝打出最后的榴霰彈時,整個忻口盆地的土層都被掀高三尺。
王遠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看見血虹貫日,那些染紅蒼穹的不僅是晚霞,還有二十七個防空兵的血霧。
三小時后,當晉造沖鋒槍的浪潮漫過日軍觀測點時,工藤的炮兵日記永遠停在未完成的彈道公式上,他的銅框眼鏡在燃燒的軍用地圖上熔成銅汁。
......
四百米外日軍觀測哨的血霧尚未散盡,鬼子新任聯隊長森馬大佐的望遠鏡已轉向側翼。
這個戴玳瑁框眼鏡的聯隊長用指甲輕敲鏡筒,三十聯隊旗在身后獵獵作響。
當九七式坦克履帶碾碎田埂的脆響傳來,他嘴角的法令紋微微抽動,仿佛嗅到大同會戰時熟悉的血腥味。
晉綏軍守軍陣地上,二營長董景一把扯下被露水浸濕的軍帽,露出額角猙獰的刀疤,沖著戰壕里吼:“都他媽麻利點!小鬼子炮彈可不等人!“
林舟雪跌進三號掩體時,萊卡相機磕在胸前的悶哼被淹沒在炮火轟鳴里。
女記者蜷縮在沙袋后,顫抖的手指仍在摸索鏡頭蓋,直到看見斷臂的老兵爬過身側,在血泊里拖出蜿蜒的暗痕。
她突然挺直脊背,將相機舉過掩體,快門聲在爆炸間隙里清脆如冰裂。
“林小姐不要命了?!“”二營長副營長孫奎像拎小雞似的把女記者拽進防炮洞。
炮彈在頭頂炸開時,他魁梧的身軀將嬌小的姑娘完全罩住。
林舟雪聞到他身上混雜著硝煙與汗酸的味道,瞥見他后頸有道蜈蚣似的縫合傷疤。洞外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那是航彈將馬克沁重機槍連人帶槍炸成零件。
“隱蔽!”張富貴撲倒錢伯鈞的瞬間,75mm山炮炮彈掀翻了觀測哨。
氣浪卷著碎石拍在背上,他吐掉嘴里的泥土,發現半截帶血的望遠鏡腿扎在左臂。
錢伯鈞推開壓住左腿的張富貴時,發現懷表玻璃蓋碎了。
他抄起一把三八步槍沖出觀測哨,通過望遠鏡遠遠的看見二營的弟兄們在營長董景的帶領下用步槍點射渡河日軍。
一發擲彈筒炮彈在五米外炸開,董景的右耳頓時血流如注,卻仍嘶吼著讓傳令兵接通三連電話。
指揮所塌了半邊的頂棚漏下光柱,照見地圖上洇開的血滴正漫過等高線,像極了茹越口失守那日的態勢圖。
董景甩開醫護兵的繃帶,刺刀挑開軍用水壺灌了口燒刀子。
當三十聯隊第三中隊踏著同伴尸體涌上陣地時,他吐出酒氣咧開染血的牙:“龜兒子們,認得你董爺爺的刀把子不?”
反手劈翻突刺的日軍曹長,刀刃卡在肋骨間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身后的士兵挺著豁口刺刀組成人楔,殘破的綁腿踏著焦土,奮勇上前拼殺。
森馬大佐的軍刀在望遠鏡里頓了片刻。
他記得這種不要命的沖鋒,半個月前在代縣,同樣的口音吼著“西皮流水”,同樣的豁刺刀捅穿了三名帝國士兵。
當擲彈筒的煙幕遮住視線,他摘下眼鏡擦拭,突然對傳令兵露出森白牙齒:“通知戰車中隊,碾碎那些山西耗子。”
林舟雪的膠片定格了這樣的畫面:
燃燒的九五式坦克旁,滿臉煙灰的小戰士攥著集束手榴彈,褲管還滴著同伴的腦漿;
機槍陣地后的日軍彈藥手突然仰面倒下,眉心綻開的血花后是錢伯鈞尚未放下的狙擊步槍;
董景單臂掄起大刀劈斷太陽旗,身后殘破的團旗卻如冥幡般垂落。
董景掄起大刀劈開最后一個鬼子的咽喉,腥血噴了滿臉。
當他瞥見林舟雪趴在彈坑里拍攝時,抬腳將個日本兵踹向鏡頭:“拍你娘!”
女記者快門按下的瞬間,定格了侵略者扭曲的面孔。
當她摸到最后一個膠卷時,發現淚水已模糊了取景框。
暮色降臨時,三十聯隊的沖鋒號在血漿浸泡的陣地上變了調。
董景拄著工兵鍬站起身,看著手底下士兵舉著槍械在那歡呼雀躍。
西邊天際忽有紅霞漫卷,像極了平型關大捷那日的火燒云,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對爬來匯報傷亡的副營長說了句不相干的話:“明天讓炊事班宰頭豬。”
暮色降臨時,云中河水泛著詭異的暗紅。
林舟雪用撕碎的襯衣包扎董景傷口時,發現他腰間駁殼槍上的劃痕變成了八道。
陣地前躺著三十七具日軍尸體,最年輕的二營士兵王鐵柱至死咬著鬼子的喉管。
張富貴在廢墟里找到錢伯鈞的懷表,表針永遠停在4:57,但齒輪仍在艱難轉動。
河對岸的日軍收尸隊舉著白旗,開始收斂尸體。
而在果軍陣地上,林舟雪的萊卡底片正悄悄記錄著:
某個戰壕拐角處,渾身纏滿繃帶的孫奎,用刺刀在青石上刻下新的防御坐標。
八百米外的日軍指揮部里,森馬大佐將打空的南部手槍拍在案上。
森馬在望遠鏡里看到自己的軍旗倒在河灘,狂怒地抽出南部手槍斃了后退的少尉。
副官驚愕地發現聯隊長最珍愛的硯臺竟被砸碎,墨汁順著桌角滴落,在大同會戰繳獲的作戰地圖上暈開黑色溪流。
當夜航轟炸機的轟鳴掠過天際,他突然用純正北平官話喃喃自語:“沒想到閻老西的兵,骨頭里都摻了鐵砂?!?
在臨時救護所昏黃的馬燈下,林舟雪攥著斷成兩截的鋼筆,在染血的采訪本上劃下歪斜字跡:“十月十三日記,所見最鮮活的死亡......”
墨水突然在紙面洇開,她才發現是眼淚砸在了“427團二營”的番號上。
遠處傳來收容隊辨認尸體的吆喝聲,某個瞬間竟像極了江南碼頭的船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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