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環境里成長起來的?
數學家感覺這并非是個正確的判斷:兜兜怎么看也不像是個在“正常環境”里成長起來的家伙。
而且李查克和兜兜交流的時候,一直在試圖模糊對方的年齡感--這是為了什么?
兜兜一拍手掌,滿臉恍然大悟:
“喔--好像有點懂了。哎,不對,還是沒太搞懂。”
李查克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很正常,我也不太明白;而且我還跟這些事情打過一段陣子交道了--里頭的門門道道還是挺多的;我一個個慢慢跟你說。”
“來吧,第二個問題:”
“三到五年之內是否長期居住在村鎮以上的行政建制聚集地?如果是的話,該城市是否擁有一百萬以上的常駐人口,犯罪率...算了,這個問題我自己就懂的。”
“芒街市剛剛過線吧,一百萬出頭。在交趾自治州還行;畢竟才回歸二十來年,還是跟內地沒法比的。”
“兜兜,你是芒街本地人嗎?”
兜兜拉開黃色雨衣的拉鏈--里頭是件畫著[我愛芒街]LOGO的主題白T恤,不過洗得有點發黃。他抖了抖T恤、又重新把拉鏈拉起:
“不是啊,我上...上小學的時候?差不多那段時間搬過來的。以前我家住在新加坡的,就新加坡牛車水那塊。喔!還住過馬來西亞。但是哪里出生的,我就不知道了。”
數學家依舊緊盯著李查克--但他似乎并沒有在這個答案上,產生什么神態上的變化:
【兜兜的情況跟新加坡還有馬來西亞聯系不大嗎?】
“你是說--這種所謂[表征]的出現,和居住城市的人口有關嗎?還有那個犯罪率是怎么回事?你根本沒把這東西說清楚。”
李查克眼中唯有專注,好似渾然不知數學家正在盯著自己:
“我也不知道:畢竟這一套名頭上說是[自檢],實際結果還是要交到部門里做分析的。但是--可以說[表征]出現的概率和所在地的[人口],大約是呈正相關的。”
數學家高高揚起手--但最終卻只敢輕輕地打了一下桌面:
“這是個廢話!如果說的是概率,那自然是人越多的地方、超能力者的數量就越多;同時暴露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那自然更容易被統計進去了!”
李查克用食指在塑料桌布上、劃出條向上升的斜線:
“不,是不一樣的東西。如果一個人從荒無人煙的深山搬家到國際大都市里,那么他身上出現[表征]的可能性會提高--而且這個地方的人口基數越大,可能性提高得越多。”
“而按照博士你的想法來看:我舉例的這個人無論在哪里生活,都不會影響他出現表征的概率。”
數學家擺擺手,示意自己暫時找不到攻擊的方向:
“...算了,你先繼續說吧。這個玩意兒好像很反直覺。”
兜兜眼睛骨碌碌地亂轉,也不知道究竟在看向哪里:
“額--額,確實...?很反直覺!”
他感覺聽得滿腦子都亂糟糟的,頭皮都開始發癢。幸好兜兜還掌握了一個參與對話的秘訣--那就是重復對方的最后一句話。
跟對待數學家不同...兜兜一旦開口,李查克便立刻嚴肅起來:
“反直覺嗎?確實是有點這種感覺...不過也可能只是我的表達能力不夠好。”
“不過,也有很直觀的部分...實際上,我們私底下就是靠這個問題來判斷,到底有沒有出現表征。比亂七八糟的問卷調查方便很多,而且驗證起來也方便。”
“也就是最后一個問題:”
“在室外、沒有高層障礙物的開闊地帶里,觀察上空時--是否能看見不符合常理的物體或現象?如果有的話,該物體或現象目測大約有多大的體積?也可以用占據視野的大概比例來描述。”
數學家聽見李查克前半句問題的時候,便已抬起頭望向天空。
說來奇怪;這動作再尋常不過、但他平日里卻少有這種余暇和閑情。誰沒事盯著頭頂看?尤其是在芒街的白天,日光裹著云都能刺進你的眼底。
透過臟兮兮的鏡片--沒有濃厚云層,但也沒有星:城市燈火閃爍、本就遮蓋去這些遙遠的天體;就算是芒街這樣的小城也一樣。
只有月兒皎潔且明亮,籠著層白玉色的蒙蒙光暈;突兀地懸在午夜的斜角。雖然并不飽滿--離中秋還差幾個星期--但除此之外,卻也沒有其他東西了。
數學家砸吧兩下嘴,聳了聳肩。他本就覺得自己與這些怪力亂神無緣:
“為什么有這一條?感覺怪怪的吧;說得跟集體癔癥一樣。會看到什么?不明飛行物嗎?”
并沒有人回答。李查克正望著兜兜、觀察反應,而兜兜根本就沒有抬頭:
“喔!天上沒有什么怪東西,只有我的爸爸媽媽。我跟博士說過了,我爸媽都在天上。”
數學家忽地意識到--
自己還在公寓樓里的時候,并沒有真正理解兜兜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數學家向前傾著身子,幾乎想把整個人都壓向李查克。此時此刻的他,太想要獲得一個答案了:
“如果看到天上有不尋常的東西意味著什么?能看得到的話,就代表有特異功能,是這個意思嗎?”
李查克沒有回答數學家的問題,反倒繼續問起了兜兜:
“兜兜--你看得到今天晚上的月亮嗎?現在有星星嗎?天空中有沒有云呢?”
數學家看見了:李查克握緊一次性筷子,摩擦出咔咔的響聲。就算神情沒有表現出來,肢體卻壓抑不住那股緊張。
“啥?喔,我看看。”
兜兜忽地仰起下巴,頭發撞上后頸。兜兜左右轉動著腦袋,朝天頂看了半天;忽地朝上空揮揮手、又轉了回來:
“看不到月亮啊。然后一顆星星也看不見,整個天全被我爸我媽擋住了;他們一直扭來扭去亂動、演啞劇一樣,我哪看得到。然后今天好像沒什么云吧?平時好像還行。”
數學家看到李查克的臉變得煞白--也可能只是大排檔劣質光照的效果;但嘴唇的顫動卻再真實不過、泄露出關于李查克此時情感的某些訊息。數學家朝李查克拉近身子:
“什么意思?兜兜說的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