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謊言
- 迷狂
- 半麻
- 2748字
- 2025-04-10 12:00:00
大排檔的門口還支著烤串架子,穿圍裙的燒烤師傅拿著大把鐵簽,讓肉串在炭塊上方翻飛滾動。油脂不時滴落、火星迸射。
兜兜輕輕一拍手,聲音就如同最熱情的聽眾;但燒烤濃霧似的煙氣恰好飄過、遮擋去雙眼與臉的上半部分,更讓那咧開的嘴角顯得有些驚悚:
“誒--哇哈!真的假的!這么巧嘛。”
話語情緒飽滿,滿溢鼓勵與善意;讓人不由想要繼續把故事說下去。
李查克抬起雙手,在胸前比劃著那支看不見的鐵尺子:
“雖然是鐵做的,但是邊緣沒有開鋒;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課堂教具、而不是武器。但是又能拿來抵擋子彈、還可以劈碎水泥:太可怕了,我好不容易才逃走--”
兜兜好像完全被李查克的描述吸引去了注意力,面部肌肉的活動軌跡愈發大了:
“哈--還能拿來擋子彈!豈不是有超能力咯!”
“那這個鐵尺屠夫長什么樣?年紀多大?看著很兇惡嗎還是說戴個面具之類的?你親眼見到了吧?”
李查克擰起眉頭,兩眼在鏡片背后閃閃發光。他的視線雖然避開了兜兜,卻堅定地望向空處;片刻前的些許慌亂一掃而空:
“我還認得她:媒體起的是[屠夫]之類的外號,不過其實是個女人。四十多歲、暗紅色頭發,戴著整牙用的牙套,不是本地人--我知道她的身份...她也是亞歐郵政的人,而且是我的上司。”
“由于某種緣故,她想要殺死我...這就是我成為[前]亞歐郵政特工的原因之一。現在公司里恐怕已經容不下我了。”
“亞歐郵政有一個部門--叫作特殊包裹處理科,她在這個科室擔任科長。”
數學家的十指纏在一起,整個人哆哆嗦嗦的。他根本沒注意到李查克說的、關于女人和科長之類的話,還沉浸在自己想要聽見的東西里:
“細、細節確實對得上...沒開鋒的鐵尺,很大的那種三角尺...我就說不是我干的--人都不是我殺的...”
兜兜歪過頭--他的臉如同制作完畢的石膏像、笑容毫無任何更改:
“哈!博士,你真好騙--你的導師師兄師弟還有保潔大媽...他們被鐵做的三角尺宰掉這件事,不都上了新聞嗎?而且這些細節不都是電視上播過的嘛,電臺里也有。”
“李特工人家做情報工作的,怎么會不知道呀;剛剛他還說了要收聽每個電臺來著。誒,原來每個人都只聽得進去自己想聽的話嘛?”
“而且聽起來李特工的這個頂頭上司也太熱愛工作啦:這么親力親為,什么臟活累活都干;一馬當先--”
像是對著數學家說話,可兜兜的笑容朝李查克靠得更近了。有只飛蠅掠過兜兜的眉角、在他眨也不眨的眼白上停歇挪動,旋即在飛走的過程中、被兜兜用手指捏得稀爛:
“李特工,我怎么感覺你在騙我呢?是我多想了嗎?”
...
原本還在哆嗦顫抖的數學家停下了;他也感覺到了...感覺到那股與油煙一同洋溢在空氣中的不祥意味。
李查克望著那被按成爛糊的蒼蠅:蒼蠅腿像頭發絲似的,卡在兜兜的指甲縫里--他的視線無論如何轉動,也不與兜兜的雙眼相對。
臉上沒有多少之前的慌張與驚悚,似乎在開口以前、便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會受到質疑。
他只是專心地、全神貫注地盯緊那團細小的昆蟲尸體;好像世上的其余一切都與他無關:
“我還知道一件事--新聞里肯定沒有說。”
“你們是不是受到過襲擊?就是今晚的早些時候。我說的不是拿著磚頭、小刀的流氓;是全副武裝的突擊隊--帶著全自動步槍和防彈衣的那一種。”
“這件事應該還沒多少人知道吧?我覺得至少能證明一些東西了。”
兜兜終于在桌面上拔了張抽紙,把蒼蠅的尸體抹在上頭。他的臉變作凝固的照片,再也沒有絲毫表情的變化:
“喔...喔?沒有說錯。你繼續說?難道--這些人其實都是...?”
李查克認真點頭--只是他的朝向有些怪異,好像兜兜身旁還有另一個看不見的家伙似的:
“你很聰明,腦子動得很快,兜兜。對的,這些人都是公司內部的軍事力量。”
就算這句夸贊是敷衍或吹捧,李查克也壓根沒有將其表現出來:
“據我所知,襲擊你們的就是亞歐郵政--他們派出來的部隊。”
“所以兜兜你擔憂得沒錯:亞歐郵政現在就追在博士后頭。至于要殺了他,還是逮他回去...我就不知道了。”
...
兜兜仔細把餐巾紙疊起來,放進腳邊的垃圾桶里。他繼續開口詢問,那話語中的熱情不知何時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什么?”
李查克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用攤開的雙手表達疑惑;下巴處的汗水開始滑落脖頸,有些甚至打在餐桌的塑料桌布上、滴滴答答。
“那么為什么你會知道有人襲擊了我跟博士,嗯?你應該有個合理的解釋吧?來,我等著聽呢--是不是就是你變成[前]特工的原因捏?”
李查克稍稍挪動腦袋和僵硬的脖頸--看不出那是個點頭還是搖頭:
“在我叛逃出亞歐郵政之后,獲得了一個信息:亞歐郵政在芒街可能要有所行動。所以我想利用以前的情報資源、監視一下公司在芒街市里的溝通。”
“你知道吧?就像電影里那種罪犯偷聽警察的無線電一樣,只不過用的是暗碼。然后我就聽到他們要突襲逮捕...”
李查克抬起手,搭住數學家突出咯手的肩膀。那枯瘦的男人隨之一顫:
“逮捕博士的消息了。應該是因為他的研究之類的,對吧?情報里并沒有說,所以我也不太確定。”
“至于我叛逃出亞歐郵政的原因--其實就是...”
...
“誒,誒--先等等。”
兜兜抬起手,止住李查克還未說完的話:
“好像聽起來蠻合理的嘛,不過我也有點猜測。”
“比如說--你其實還是亞歐郵政的在職特工?只是正好做什么公司的秘密任務之類的,結果在警察局碰到我了:現在因為不想死,就開始編一些假話呢?你覺得這種可能性會不會更大呢?”
“然后你描述出來的這個鐵尺魔...會不會其實是你的仇人?你想殺掉她,然后就把她說成是鐵尺屠夫了:因為你發現了我這人嫉惡如仇嘛!容不下半點邪惡跟冤屈!”
“誒!你說的這個阿姨可能真是你的上司;你們公司是不是有什么宰掉頭頭、下面員工就能補位上來的機制喔--能活下來的就是更強的員工?還是說她平時一直給你穿小鞋為難你?”
“你覺得呢?我的這個猜想怎么樣--也就是說,你在騙我?”
數學家仍舊低著頭。只是藏在鏡片后的雙眼小心翼翼地左右瞟動、在兜兜和李查克之間挪移--他仿佛能看見這位特工的腦袋像皮球似的,被兜兜一巴掌扇離身體、四處滾動;脖頸斷口則竄出一股股血流,噴得滿桌子都是。
他開始尋找合適的角度,來躲避將要飛濺過來的血液和腦漿...至于還會卷進多大的麻煩與追殺,他已經顧不得了。
數學家能看見李查克兩頰因咬緊牙關而高高鼓起、臉孔則帶著死者似的慘白,發絲因浸透汗水而一縷縷緊貼額頭:
“...是...有這種可能性,不過你看--”
...
啪。
“哈哈哈,都說不要這么緊張啦!”
兜兜輕輕拍了拍李查克的肩膀、但還是把他的身體按得險些摔倒:
“哎呀!放松、放松!沒必要這么神經兮兮的樣子:都是你,干嘛突然說自己是特工;害得我就想...模仿一下諜戰電影里頭那種懷疑來懷疑去的,哈哈哈哈哈!嚇嚇你而已啦。”
“其實嘛,你說的是真話假話都沒事--都沒關系的啦。最重要的是!我還在過暑假。你不像博士一樣看起來呆呆的,你應該知道暑假對于年輕人的重要性吧?老李,你可是開了個好頭、讓今晚變得蠻有意思誒。”
“所以--如果你能讓今晚變得更好玩點、更有趣點;讓我能有點難忘夏日回憶的話...就可以啦:我知道有種東西叫[善意的謊言]嘛。對吧?對吧?我很好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