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劍清揮掌以內勁吹散石灰時,燕橫的身影落在廟外,幾個起落之間隱入小巷之中,不見蹤影。
待他臉色陰沉的落在龍神廟前,看到的只有遍地尸體和駱養性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
半柱香之后,數十名錦衣衛從廟外趕來,為首的錦衣百戶對著安劍清說道:“大人,刺客熟悉地形,滑溜的很,兄弟們追丟了。”
“啪!”安劍清再也按耐不住怒火,伸手甩了那百戶一個耳光:“廢物。”
他身為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使,深得崇禎帝賞識。
此次南下,是受皇命追查一名欽犯下落。
華陰知府楊新甲和宮中貴人同宗同族,他特地留下駱養性和董琨護衛,自己則出城追蹤欽犯下落。
可惜那欽犯狡猾,受傷遁逃,讓其無功而返,只能悻悻回城。
誰知剛回來就碰上鐵猴子刺殺楊新甲,甚至連駱董二人都死在刺客手中。
剛才交手一瞬,他就察覺鐵猴子身負不弱內勁,更是機敏狡猾,不等錦衣衛包圍之勢形成,就借助石灰遁逃。
若不盡快將其抓捕,只怕宮中那位得知,會遷怒于自己身上。
與錦衣衛一同趕來的,還有華陰府同知鄧有澤和總兵營副總兵林大勇。
開筆禮如此重要場合,一府知府和總兵同時遇刺,加上前幾日通判被殺,鄧有澤這位華陰府實質上的二把手,如今已是大汗淋漓,慌亂不已。
“安大人,知府大人和姚總兵同時被刺,這可如何是好?”
安劍清強忍著怒氣,緩緩開口說道:“同知大人如今是這華陰府最高屬官,怎能如此不堪?”
鄧有澤擦去額頭汗水,躬身點頭哈腰:“安大人教訓的是。只是眼下發生如此命案,下官屬實是心煩意亂。還望大人,主持大局。”
安劍清看了眼林大勇,從官服上猜出他的身份,直接吩咐道:“派人封鎖消息,楊大人遇刺的消息不得傳出,府衙內一切照舊。
總兵營派人驅散百姓,同時封鎖城門,搜尋刺客,有謠言者,格殺勿論。”
等到鄧有澤和林大勇匆匆退下,那名錦衣百戶再次上前:“大人,要不要我們派人配合他們行動?”
安劍清搖了搖頭,眼神看不出喜怒:“當務之急,還是抓住那名白蓮教逆匪。至于鐵猴子,他受了我一記玄冥掌,未必能活著離開華陰。”
......
城中小巷,燕橫出現在無人之處,確認甩脫追蹤之徒后,取下面具,忍不住一口鮮血嘔出。
剛才在安劍清偷襲之下,受了不輕的內傷。
若非這些錦衣衛初來乍到,不熟悉路況,加之今日城中舉辦開筆禮,只怕還沒那么容易脫身。
等到胸口煩悶之氣稍減,確定無人跟蹤,燕橫才回到城中秘密據點。
剛進入屋中,經脈之中突然涌出一股寒意,且越積越多,直至讓其臉色青紫,眉宇掛霜。
燕橫這才意識到,安劍清的掌勁之中,那股極其厲害的寒氣,如附骨之疽般殘留在經脈之中。
燕橫強忍寒氣,開始以自身內力抗衡這股寒意,卻收效甚微。
華山派內功,是由外而內,極為獨特的內功修煉法門。
雖然修習時無走火入魔之虞,但修煉起來卻費時甚久,見效極慢。
燕橫修煉的抱元勁,一時竟然不能抗衡安劍清的玄冥掌寒氣。
他只感到左腳足厥陰肝經之中,冰冷的寒氣從腳趾一路往上,沿著足背內側行間、太沖穴上行,會沖門、府舍、曲骨、中極、關元穴,眼看就要進入心脈之中。
以這股寒氣入侵的速度,此刻就算想要撐到去尋穆人清,都來不及了。
生死存亡之際,燕橫腦海之中再次浮現那本《九陰真經》。
第一頁上面的字,猶如刻印在他腦海之中,反復呈現在眼前。
“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以假煉真...”
寒氣進入心脈剎那間,燕橫眼前出現五彩光芒,景象頓變。
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這哪里是剛才的密室,自己竟然莫名出現在一處空曠之地。
眼前數米開外,是一片濃稠的白霧擋住了視線。
“這是哪里?”
躺在地上的燕橫心中震驚莫名。
自己一息前還在秘密據點中,如今怎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想要起身,寒毒侵入心脈,身軀僵硬,竟是掙扎不能。
心中不由悲哀:“莫非今日要死在這里?”
忽聽背后一人說道:“小娃娃,你寒毒入心脈,命不久矣!”
這聲音鏗鏘刺耳,似從地底下鉆出來一般。
燕橫吃驚下轉頭望去,就見一個衣衫破舊,臉須棕黃之人,雙手各持一塊石頭,倒轉身子,雙腳并攏,撐向天空。
忍不住問道:“你是誰?”
怪人砸了砸嘴巴:“我是嫩爹。”
燕橫大怒:“我是你爺!”
怪人搖頭道:“不對,我爺可比你年紀大多了,定是你記錯了。”
燕橫:“......”
怪人說完,轉頭看了看四周,突然驚呼:“這是哪里?”
身形極快躍起,瞬間繞著白霧轉了一圈。
燕橫視線橫移,方圓幾十米的空間,都遍布白霧,只有他和怪人所處的地域沒有白霧,身下是非金非石的地磚。
怪人試探著想要走出白霧,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住,無法靠近。
轉了幾圈,怪人大怒,調轉身子,猶如個大蛤蟆般趴在地上,嘴里咕咕作響,運氣拍掌撞向白霧。
狂暴的掌勁撞入白霧,猶如碰到棉花般,無聲無息。
怪人這般試了幾次,見沒效果,果斷放棄,又調轉身子圍著燕橫轉了幾圈:“你寒毒入體,最多一炷香時間,就要死了。”
燕橫看著怪人剛才的動作,心中瞬間涌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老先生能否救我?”
怪人搖頭:“難救,難救。”
燕橫道:“你本事這般大,定能救我。”
這一句奉承之言,登教那怪人聽得甚是高興,哈哈一笑,道:“你怎知我本事大?”
燕橫愈發肯定心中猜測,忙道:“你剛才打白霧那掌法這么厲害,天下再沒第二個及得上你。”
“天下再沒第二個及得上你”這話,正好打中了那怪人的心窩。
他哈哈大笑,渾厚的內力震的燕橫耳邊嗡嗡作響,叫道:“倒過身來,讓我瞧瞧。”
燕橫聞言,掙扎起身倒立,也看清怪人相貌。
高鼻深目,須發棕黃,根根似鐵,一副西域相貌。
“好相貌,與我那孩兒不相上下。好娃兒,叫我聲爹,我就傳你一套天下無雙的武功,救你性命。”
燕橫心中砰砰直跳,口中卻不猶豫:“燕橫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棄,愿拜為義父!”
怪人口中突然發出古怪聲音,片刻后道:“你叫燕橫,好娃兒,既然叫我爹,我自當救你。聽好了,這九陰真經可是天下無雙的絕學。倒運氣息,氣血逆行,區區寒毒,易如反掌。”
燕橫心中大為驚駭:“他果然是歐陽鋒。他怎會是歐陽鋒?那神秘武經,竟然能夠讓我和歐陽鋒在這神秘空間見面,這到底是真實的,還是我臨死前的幻覺?”
歐陽鋒言語顛倒,所傳運氣法門也是與尋常武功心法截然不同。
但聽在燕橫耳中,與他所知的那本逆九陰真經心法對照,竟然瞬間讓其明悟種種關竅。
“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以假煉真...”
“陰陽之候...死生之兆...以假煉真...”
燕橫以頭頂地,腳尖筆直朝天,以一種詭異的姿勢開始呼吸吐納。
隨著一陣陣有節奏的呼吸運氣,燕橫渾身經脈移位氣血逆行,經脈中那股徹寒之氣,竟然隨著這運氣之勢,停止了朝著心脈進發。
原本修煉了無數次的九陰心法,每次修煉之時頭疼欲裂,精神混亂的異象,也在這股寒意的鎮壓之下,減弱了數十倍。
逆九陰心法要求,丹田中內息從手三陽經至曲池、上廉,再跳至四瀆穴,陽池穴。
可在尋常功法中,這些穴位根本不在一條經脈上,完全無法修煉。
如今燕橫在得到歐陽鋒傳授的逆轉經脈穴位之法,手三陽經上經脈逆轉,原本根本不能修煉的逆九陰真經,竟然以假煉真,變成可以修煉的功法。
隨著逆九陰心法運轉,燕橫經脈之內的那股寒意,直接被消磨去那股徹骨殺意,轉為將其化為一股極為陰寒的真氣,游走于經脈之中。
“原來如此,足厥陰肝經屬七赤金星居兌宮,九宮方陣之中兌位,面迎西方,為九陰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