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新甲被刺第八日，凌晨時分。

燕橫和穆人清，帶著張柬白二人，易容成不起眼的外貌，跟在武會鏢局鏢車隊伍中，有驚無險來到了大散關外。

身上那打眼的暗紅水紋衣袍，換成了不起眼的灰色衣袍。

跟在鏢局隊伍中，有飯就吃，到地兒就睡，心態穩如老狗。

用他的話來說，自己都睡不好怎么睡別人。

張柬白的身形有些扎眼，索性躲藏在鏢局的馬車中。

大散關的看守官兵，果如燕鐵山說的那般，只要給足了銀兩，其余根本不管不問。

領頭的鏢師姓魯，跟了燕鐵山二十多年，為人老沉持重，深得燕鐵山信任。

燕鐵山本不欲燕橫參與其中，但燕橫不愿師父獨自冒險，硬是跟了過來。

讓一同跟過來的木桑，更高看一眼。

魯鏢師一臉絡腮胡，看起來孔武有力，一路上走鏢，行車，打尖，安排的滴水不漏。

等過了大散關，他找到燕橫：“少鏢頭，過了大散關，鏢車就要向南。兩位客人只要再朝北走上十里路，過了鐵溪口，沿渭河一路向西，就能離開了。”

燕橫點頭：“成，那魯師傅你帶著鏢車先走，我再送他們一程。”

鏢局路引是過渭南前往銅川，計劃中只要過了大散關，就要分道揚鑣。

趁著夜色，幾人走在曠野小路上，朝著鐵溪口走去。

張柬白受傷甚重，經過幾日治療，雖不能劇烈運動，但行走之間已無大礙。

倒是幾人中最瘦小的木桑，背著巨大沉重的棋盤，行走山路間健步如飛。

看著旁邊空著雙手，不知將長劍藏于何處的燕橫，木桑好奇問他：“老猴子拳劍雙絕，你劍法得了真傳，不知道他拳腳上的功夫，學到了幾分？”

穆人清當年行走江湖，不使劍法時，還有一套掌法一套拳法。

掌法名為混元掌，雖是掌法，卻是修習內功之用，是自外而內修練混元功之用的掌式，藉由練掌修習內勁，待混元功大成，兩相配合威力更增。

另一門拳法名為劈石破玉拳，為華山派內門高深絕學，因修煉困難被拆分為劈石及破玉兩路拳法，各自修煉后再合二為一。

穆人清二弟子歸辛樹，靠著這路拳法，在江南武林闖下神拳無敵的赫赫威名，是武林中最頂尖的高手之一。

“劈石破玉拳，我學的比劍法時間更久些。不過我內勁未成，想來是比不得歸師兄，更比不上師父。”

面對木桑道人時，燕橫倒不似和穆人清一起時那般混不吝。

劈石拳力大勢勁，一拳打來猶如鐵鎚擊巖、巨斧開山一般，破玉拳卻要求內力流轉柔和，以柔勁擊打，外表看似輕柔，實則內含破壞力。

唯有將二者結合，練至內外兼修，剛柔并濟，方才算是拳法大成。

“劈石碎玉拳和混元掌同為華山絕學，不過前者更考驗習武者自身身體天賦。你兩位師兄，只有歸小子天生臂力驚人，花了三十年才堪堪將這門拳法練成。

看來老猴子是覺得以你的天賦，更適合修煉劈石碎玉拳了。”

對于穆人清調教徒弟的本事，木桑是服氣的。

燕橫不過跟著他學了三年，卻比尋常門派打小練武的真傳強了不止一點半點，固然有燕橫天賦好的緣故，同樣也離不開穆人清的教導之功。

燕橫笑了笑，也不再謙虛：“拳怕少壯么，我自幼跟隨父親打熬筋骨，力氣比同齡人大了幾分。”

木桑說道：“既如此，我這里有一門呼吸法，倒是可以傳授給你。平日沒事練上一練，可增加幾分力氣。”

這個世界的內功心法，說白了也是一種呼吸法門。

尋常沒練過武功的普通人，口鼻之間呼吸的氣息，力量何等微弱。

但這股氣息，卻可以催動人體將一兩百斤的身體，控制的行動自如，做出種種劇烈運動。

所以古時方術之士，在修身練道之時，探索這其中的奧妙。

嘗試著將這呼吸之力，儲存在人體之內，以便隨時爆發出百倍千倍的力量。

道家之中的練氣之說，就是探索這呼吸換轉之間的秘密。

木桑說話之間，呼吸節奏陡然變化。

胸口起伏之間，忽而急促，忽而緩慢，竟然帶出陣陣虎嘯之音。

燕橫側耳凝神傾聽，木桑的呼吸之聲清晰落在他的耳中，一吐一納，涇渭分明。

他更注意到，木桑腳下的步伐，開始應和著呼吸節奏，與前些日子傳授的九宮步伐，對應起來。

隨著木桑的呼吸，燕橫又注意到，他衣服下的皮膚肌肉，開始出現極難察覺的震顫感。

若有所悟的燕橫，開始控制自己的呼吸和步伐，模仿著木桑的節奏呼吸行走。

不知不覺間，二人已是走出四五里的山路。

燕橫感覺隨著自己的呼吸，吸入體內的氣息，從口鼻心肺貫穿全身，皮膚肌肉血液骨骼，都隨著某種節奏開始震顫。

這種震顫感遍布全身，肩胛骨、腰椎都在這股震顫下開始摩擦發熱，繼而讓這股熱氣傳遍全身。

半個時辰之后，木桑才停下腳步，滿意地看向燕橫：“這套石敢當硬功，本是從動功中修煉靜功，打熬力氣還算有幾分神效。能夠悟出幾分，就看你的天資了。”

見到二人停下，跟在后方的穆人清這才走上前，面露感激之色道：“道兄，承蒙你成全劣徒，我這里先謝謝啦。”

燕橫斜斜瞅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氣。

別人眼中的璞玉，怎么就成劣徒了。

能不能夸我兩句，昧著良心也行，高低整兩句，讓我迷失一下自我。

這幾日穆人清一直琢磨燕橫練功隱患之事，也曾和好友透露過幾句。

木桑今日傳燕橫石敢當功法，分明就是有意為之。

要知道，這門功法可是鐵劍門秘傳心法，非嫡傳不得傳授。

雖是硬功，論及神效，更在少林寺金鐘罩鐵布衫之上。

木桑如此年紀，還能揮動黑鐵打造的棋盤輕松克敵制勝，靠的就是修煉這門神功有成。

石敢當神功，共分十層境界，以孔夫子注解易經的十翼分高低層次。不僅可以增長力氣，更可打熬身體，練到八翼之境，傳聞中便可刀槍不入。

木桑傳授燕橫這心法，分明就是為了讓其克制逆九陰真氣對他經脈的破壞，故而穆人清才會這般說辭。

木桑擺了擺手：“你我兩派的關系，說這些作甚。何況我和這孩子投緣，可不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鐵劍門和華山派，淵源頗深。

兩百多年前，為了共同對抗魔教，華山派泰山派等五大劍派，結成同盟，號稱五岳劍派，聲威一度達到和少林武當并行的程度。

可惜百多前年，五岳劍派內部爭權奪利，又經歷數場江湖風波，最終以解體黯淡收場。

華山派當年的高手死傷殆盡，最后在風祖師爺的帶領下，勉強保住了華山派的招牌。

泰山派則由于掌門和長老悉數慘死，門派一度解體，殘存的門人弟子，不得不攜帶門派典籍，離開泰山，躲避仇家。

因泰山派創派祖師東靈道長，以黑鐵短劍為信物，見鐵劍如見東靈。

故而后世子弟將宗門改名為鐵劍門，得鐵劍者即為掌門。

這段典故，唯有華山掌門和鐵劍門掌門知悉，兩派相交百年，相互扶持，關系莫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