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鐵山行事雷厲風行，得知穆人清身份后，立馬派人探知城中近事。

得知華陰府衙在曹化淳的嚴令下，派人守住四方城門，更是派遣重兵在各個要道看守。

想要安全離開封鎖線，需得安排周密，不露絲毫馬腳。

燕鐵山行走江湖幾十年，人看著粗豪馬虎，其實行事周密，心細如發。

燕橫索性將此事交給他安排，自己則每日跟著穆人清和木桑請教武功。

逆九陰真經雖然隱患極大，但一經修煉，真氣進度是抱元勁數倍，連帶著燕橫原本的華山劍法，威力都更上了一層樓。

楊新甲被刺第六日。

燕橫在府中演練魯石公劍法。

魯石公劍，迫則能應，感則能動，昀穆無窮，變無形象，復柔委從，如影如響，如龍之守護，如輪之逐馬，響之應聲，影之象形也。

這是一門以不變應萬變的快劍，配合九陰真氣，真正達到了感則能動，如影隨行的地步。

“好一手華山快劍，老猴子，你可是撿到寶了。”

木桑和穆人清端坐亭中，看著燕橫練劍，木桑手指點了點穆人清，擠眉弄眼。

穆人清撫須微笑，顯然能在老友面前露臉，讓其十分得意：“臭小子還年輕，劍法之中尚存三分燥氣。等到什么時候將這燥氣打磨干凈，才說得上練好了這路劍法。”

木桑指著穆人清笑罵：“好你個老猴子，得了便宜還賣乖。別說你那兩個徒弟了，單單是你自己，這般年歲時，劍法打磨得有這般純熟嗎？”

穆人清笑而不語。

對于這臨老收的徒弟，無論是天賦才情還是品性，他都是極為滿意。

否則也不會在華陰隱姓埋名調教燕橫三年之久。

這幾日他一直在思慮燕橫修煉的九陰心法隱患，考慮到這門功法至陰至寒的特性，若是修煉一門至陽功法，或可抵消這隱患。

武林之中，若論傳承久遠的門派，首推少林武當。

恰好他和武當掌門有些交情，知曉武當有一門心法名為氤氳紫氣。

傳聞為當年三豐祖師根據武林一門至陽至剛心法，衍生而來的武功心法。

等安全將張柬白送離，他準備前往武當一行，為燕橫求取這門功法。

看著燕橫劍法愈發迅捷，他心中也疑惑，這門九陰真經，威力極大。

單看心法口訣，頗似道家心法，卻每每在修行關鍵之處，九曲盤旋，匪夷所思，惑人心智。

他到現在也沒明白，燕橫是如何修煉成功這門心法的。

一套劍法練完，燕橫對于心中不明之處，求二人指點一番。

見木桑又拉著穆人清下棋，于是直接來到鏢局前院。

然后就看到祖大智鬼祟躲在廊柱之后，上前徑直鉗住他的脖子。

“痛痛痛，少鏢頭，快松手，透不過氣了。”祖大智吐著舌頭，手舞足蹈。

燕橫拖拽著他走遠幾步：“少廢話，你躲在這里做什么？”

“沒，沒說什么啊。”祖大智眼神閃爍。

燕橫松開手臂，看著他冷笑。

祖大智終究扛不住他的眼神，討饒道：“我說我說。還不是鐵刀會那幫王八蛋。”

燕橫回頭看了看左右，拉著祖大智又走遠了些：“鐵刀會又準備弄什么幺蛾子？”

祖大智臉上露出忿忿之色：“那幫王八蛋，靠上錦衣衛，這段時間在城里作威作福。

弟兄們不愿給鏢局惹事，這段時間也都盡量躲著他們。誰知道今天我得到消息，他們竟然盯上了王家的商行，硬是誣陷他們勾結逆匪。”

王家商行是華陰城最大的商幫，平素貿易以布匹、糧食、茶、馬、食鹽等為主。

其活動范圍大致是輸粟于邊塞，治鹽于淮揚河東，販布于吳越，運茶于川蜀。

世道混亂，故而多聘請鏢局護衛商隊。

可以說，武會鏢局一半以上的生意都和王家商行掛鉤。

難怪祖大智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跑來找燕鐵山。

燕橫問道：“那你怎么不直接進去找我爹？”

祖大智蠶豆眉抖動了幾下，“我看總鏢頭這幾日心情不太好，怕觸霉頭。”

燕橫沒好氣瞪了他一眼，“行了，我去和他說這事。告訴鏢局兄弟們別輕舉妄動，我知道你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你先別出發。”

一進門就見燕鐵山背對大廳，盯著墻上掛著的一副華陰地圖。

聽到腳步聲，燕鐵山回過頭，隨即笑著走過來：“乖崽，怎么不多陪陪木道長他們。”

“他倆下棋呢，”燕橫隨口說了句，然后將剛才祖大智聽到的消息告訴燕鐵山。

燕鐵山擺了擺手，“王家商行樹大根深，王家王宗鶴更是拜師武當學藝，朝中也不是全無根基。我看邱連白是昏頭了，才敢打他們的主意。”

有明一朝，武當派在明廷地位極為特殊。

當年靖難之役，朱棣自稱真武大帝轉世，登基之后多次修建武當山神廟，武當派多年來在朝廷中地位都極為崇高。

王家既然在武當有弟子，鐵刀會在他們眼中估計就是個笑話。

燕橫不再理會鐵刀會，轉而問起張柬白的事。

燕鐵山拍了拍胸脯：“老爹出馬，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這次官府是鐵了心要抓人，各處要道都派兵把守。

你大舅舅如今在邊軍中任職，若是托他的門路，倒是可以穿過。但兵匪自古對立，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找他。”

燕鐵山口中燕橫的大舅，是他逝去娘親的大哥，如今在邊軍任職，有些權勢。

燕鐵山手指順著地圖移動，“想要離開華陰，如今要么是南下途經少華山脈進入商洛，要么是北上再迂回進入漢中。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們不走這兩條路。明日由你魯叔帶隊，先北上渭南，再繞過大荔縣，穿過鐵溪口，從水路直接進入少華山脈。”

......

“鐵溪口，為何篤定賊人會從這里離開？”安劍清看著墻上的地圖，問曹化淳。

不明白為何他肯定，那些白蓮教逆匪會從這條路逃生。

曹化淳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為安劍清斟了杯茶，“安指揮，這茶是陛下賞我的君山銀針，嘗嘗？”

安劍清坐下，嘗了一口，贊道：“香氣馥郁，氤氳入腦，不愧是貢品。”

單這一杯茶，就足夠這華陰尋常百姓一年的吃穿用度。

曹化淳臉上露出笑容：“安指揮也是愛茶之人。這黃翎毛又屬君山茶中極品，葉如茶劍，形如銀針，用這華泉之水煮沸，水霧凝聚如白鶴。改日來我府上，好好品鑒品鑒。”

安劍清點頭應下，“品茶之事，來日方長。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抓住白蓮教逆匪。”

曹化淳點頭稱是：“這些年亂黨起伏，殺之不絕，但終究是疥癬之疾。朝廷的心腹大患，終究還是關外的建奴。”

安劍清說道：“疥癬之疾，能夠清除還是清除掉的好。”

曹化淳起身，來到地圖面前：“華陰往西，潼關地勢險要，扼守黃渭交界之處，有重兵把守。

通往長安商洛安康三條官路，我已飛鴿傳書巡撫李三才，讓其派遣兵將封鎖道路。

此人當年在京為官之時，曾在我次兄化雨帳下聽令，收到信件必不會敷衍了事。”

曹化淳次兄曹化雨，天啟年間擔任后軍都督一職，曹化淳與其兄向來交好。

安劍清恍然：“所以他們想要離開華陰，唯有北上，再轉道蕭關或者大散關離開。”

曹化淳撫掌大笑：“不錯。蕭關地勢高峻，道路崎嶇，那白蓮張柬白受了你一記玄冥掌，即便不死，也是重傷之軀，行動不便。”

安劍清想到昨日伏擊他的鐵猴子和那神秘劍客，確實未見到張柬白身影，點頭稱是。

曹化淳手指點在地圖某處：“所以張柬白和他的同伙，必然會出大散關，繞過大荔縣，穿過鐵溪口，從水路進入少華山脈。屆時龍歸大海，虎奔高山，再想抓人，難比登天。”

安劍清看了曹化淳一眼，眼底閃過警惕之色，但卻不得不承認，此人思維縝密，抽絲剝繭，心機深沉。

難怪可以短短一年，青云直上，提督東廠。

曹化淳坐回太師椅，以三指捏起盛茶湯的茶盞，語氣陰柔：“再厲害的武功高手，內力也不是無窮無盡的。

鐵刀會打著錦衣衛的名頭，在華陰撈夠了好處。這鐵溪口，就讓他們來打這頭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