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余程忙于工作,就沒再管過續陽這攤事。
那天,她一說出那句話就后悔了,生怕續陽聽出了什么。而她又沒準備好,當時當刻就告訴她。幸而,續陽是個馬大哈,聽完之后笑笑,丟下句“真巧”,其余的話一句也沒多問。余程松一口氣,心中稍有悸動的同時,又略感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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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余程還在忙著工作,就接到了一通來自方堃的電話,手機那頭,他頗有些氣急敗壞地問她們那天在文悅大酒店發生的事兒。
方堃此人,也是她的發小之一,但余程跟他沒有跟續陽熟,所以倆人聯系不算多。不過他跟續陽關系不錯,所以打電話來過問那天的事。路清舟婚禮那天,方堃趕巧了在外面出差,否則怕是也會殺過去。
余程不緊不慢地向他簡短概括了那天的經過,末了說:“這事兒都已經過去幾天了,大貓兒估計也不想再提,你就別再問她了。還不夠丟人的。”
“敢情你們也知道丟人,就這么殺過去了,說你們膽大都像是在罵人。”估計是已經在續陽那兒碰過釘子了,方堃的語氣不怎么好。但他也是認可余程的說法的,是以這會兒也只能罵罵人發泄發泄了。
余程沒再說什么,任由方堃在那頭兒說著,一邊移動著鼠標,過著稿子。
“晚上一起吃頓飯吧,我替大貓兒酬謝酬謝你們,順便你這也回來有一陣子了吧,咱們還沒怎么像樣聚過呢。”不知過了多久,方堃發泄完了,丟出來這么一句。
“不用,我跟大貓兒誰跟誰……”余程知道方堃一說聚就指定要攏好多人,雖說都是院里的,但她也不太想往里面湊。
“就這么說定了啊。”方堃忽略她的拒絕,道,“正好方覺現在也回來了,聽說那天是他救的場,把他也叫上。”
余程:“……”
一提到顧方覺,余程就沉默了。
那天在續陽樓下分別之后,余程這一顆心忽的就失了著落,仿佛有了一絲期盼。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她在等著顧方覺主動聯系自己,畢竟他回來了,也知道她現在也回了燕城。然而現在一周過去了,那邊可以說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余程一顆心不由得跌入谷底,隨著時間漸漸流逝,莫名就有了一絲著惱,甚至怨恨的情緒。
挺好的,有些人真的是穩坐釣魚臺。
“你再問問大貓兒,她現在情傷未愈,愿不愿意你搞這些……”不知為何,得知顧方覺也會來,余程心里就有些抗拒,愈發不想去了。但這心思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只好拿續陽做借口。
“早問過了,她說行,但是得你來。得了桃桃,別不好意思了,來吧。”
方堃微笑著一錘定音,余程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再拒絕就顯得不給面兒了。
“行吧。”她說。
掛掉電話,看著面前屏幕上那一行行字,余程握著手機,出神地發著呆。又要見面了,不得不承認,余程此刻心里除了那一點無法拒絕的懊惱之后,還有一絲絲難以名狀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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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聚攏注意力工作到六點,理論的下班時間到,余程拎起外套和包包,關電腦走人。此時,整個總臺廣播大廈還處在一片忙碌的氛圍當中,像余程這樣到點下班的人極少,所以余程走的很低調,桌上的資料也沒怎么下力氣收拾,一小部分不太重要地攤開在那里,別人看到還以為她只是去了茶水間或者廁所。
這是大多數人都知道的職場技巧,余程已經成功學會并運用了。
低調地搭電梯下了一樓,找準出口余程正要離去,忽聽見有人喊她,回頭一瞧,是同一個欄目組的記者丁輝,并部里另外一個女同事。
“小余記者,這就下班了?”丁輝手里拿著一沓資料,看她一副齊齊整整儼然要走人的樣子,略有些詫異地問道。
“嗯,今晚有點兒事。”余程笑笑,說。
丁輝又瞅她幾眼,末了,也笑了:“行,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夜生活真的是豐富多彩,哪兒像我們這些老哥哥老姐姐,晚上除了加班還是加班。”跟丁輝同來的是欄目里另外一位女同事,聞言也笑了笑,眼神頗有意味地打量著余程。
余程莫名,總覺得對方話里有話。可若這人是丁輝,她便也不覺得稀奇。
在余程調到現在所在的《實事調查》欄目之前,丁輝已經在這里面工作三年了,頗有成績也頗受器重。可認真說起來,他其實也就比余程早進臺里一年,大可不必擺這種“前輩”的譜兒。奈何丁輝大約是把她當競爭對手了,處處都想壓她一頭,這除了讓余程覺得好笑外,起不到任何作用。她雖然不愛咄咄逼人,但性格可真不是吃素的。
“加油,加班愉快。”
丟下這么堪稱軟釘子的一句話,余程快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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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正好趕上晚高峰,余程這新手車技不夠看,只好夾在車流當中慢慢地向前磨著。不過她也不著急,正好借此看看燕城的夜景。
自從港城回來之后,大部分的夜晚余程都用來加班了,而在回程的路上又大多在無意識且疲憊的混沌中度過,所以認真說來,她還沒怎么欣賞過燕城的夜景呢。
嗯,肯定是有變化的,跟人一樣。但偶爾掃過那些曾經熟悉的建筑、地標或者角落時,余程又不由得覺得心一暖——這還是記憶里那座城市。
大約半小時后,余程將車開到了聚會的地點,盛門芳。在收到方堃發來的消息時,余程還挺高興,因為這家店是她和續陽的最愛,從小吃到大。來這里吃,哪怕已經闊別多年,她也不露怯。然而到了之后,余程才發現自己高興早了。
因為是百年老店,盛門芳雖然名氣大,但是店鋪的門臉實際很小,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不好停車。老司機逢著這個還得掂量掂量呢,更別提余程這樣的新手。
余程在盛門芳后院那狹窄的停車場里游走了片刻,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停車位,結果愣是停不進去,不是怕蹭著對面的,就是怕刮擦上旁邊的。幾番嘗試下來,額頭急的都要滴汗了。偏偏這個時候,又有一輛車開了進來,剎停在余程后面,準備待她入庫后,自己再開過來。然而眼見著余程這輛小車左擺右擺愣是沒有入庫的跡象,后面那車也明白過來了,車上這人八成是個新手。
余程此刻也急了。截止到現在,后面那車還沒有摁喇叭催她,顯得特有風度,游刃有余地任由她發揮和嘗試。然而余程是知道自己水平的,這地獄級難度的車位她肯定是倒不進去了,再墨跡下去,怕是后面那車遲早要發威。
要不,打電話叫方堃下來幫她停車,或者——干脆就求助一下后車?余程衡量了一下方堃下來的速度,以及后車車主那大概剩余的耐心,選擇了后者——求助后車。
余程拿起了自己的包下了車,小步跑過去,敲了敲后車駕駛位的車窗。
“你好——”
余程擺好一臉歉疚的表情,在車主降下車窗的那一秒,立馬開了口。然而她只說出了兩個字就剎住了話頭,只因坐在駕駛座上的那位是個熟到不能再熟的人——顧方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