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趙立寬親率大軍順利進入梅州城。
城內外周軍將士相見,爆發熱烈歡呼,大家相擁而慶。
趙立寬第一次仔細打量這座曾作為南方政權首都的堅固要塞城池。
高超過四丈,城頭跑馬的堅固城墻,兩丈多寬的護城河,狹窄復雜的甕城,連他自己也感慨,要不是奇襲,這種城池別說冷兵器,就是火藥武器也毫不辦法。
入城前趙立寬再三強調軍紀,入城后遵守約定,將曾雄安排回其家中,與其家人團聚,并為他送去糧食、木炭、柴火、油鹽、酒肉等生活用品。
隨后布置好城防,并派出斥候繼續往南探查。
拿出鄭王贈送的一萬八千兩白銀中的部分,論功行賞。
將三千多近四千戰俘,進行篩選收編。
作為西路招討使,總領一路軍權,他有權如此。
而他的八千人經過四個月作戰,可用之兵只有六千多,急需補充,不少傷兵也需要安置。
先是為消除戰俘們的心理顧慮,他讓人在城外設一道木制“開恩門”,他親自在上面題字,并告訴他們穿過這道門就洗心革面,之前的罪既往不咎,以后都是周國百姓。
隨后告訴他們,要走的可以走,每人送八斗糧,留下的可以有機會加入周軍。
梅州有存糧五萬多石,發這點糧食毫無壓力。
他也想多給,這些人不少打出生入死不容易,但理智沒讓他如此寬容大度,大發善心。
因為己方將士會不滿的。
別說他這種將領,就是皇帝都不能作這種主次不分,亂發善心的事。
比如歷史上的后唐皇帝李存勖,很多人說他戲子誤國最終為自己人所殺。
但更多的原因還在于人事安排,他大量啟用后梁的投降將領官員,在那些人毫無功績的情況下一味大度心善委以重任,提為心腹。
導致原本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將領官員極度不滿,最終眾叛親離。
皇帝尚且不能違眾恣意妄為,否則只有身死國滅。他更是不能,做事前要時刻考慮麾下將士們的利益和感受,可以讓他們妥協,但要有度。
饒去這些沾染他們戰友血的敵人性命再將他們收納就已是將士們做出的妥協了,如果再過度善待,必會激起不滿。
收編的決定他仔細思量過,不只他的部隊需要補員,還因這些人多數打了三年仗,是經驗豐富的老兵。
隨后又去除一些傷病的,老弱的,重新將部隊補充到八千人左右。
大軍也就地在梅州開始休整。
自正月十六出兵以來,他們已經連續行軍作戰超過四個月,就是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是時候休整了。
在這燥熱難耐的天氣里,他越發思念家里的仙女老婆了。
......
江陽城南,街頭巷尾燈火稀疏,夜色中莫名的不安氣氛在彌漫。
吳言君騎馬與一隊五十多人士兵穿過青石階小巷,周圍紙糊的窗戶寂靜無聲,前頭士兵不斷高聲報時,并提醒“關門關窗,小心防盜!”
為防止騷動,全城如今已軍管,并重新開始自太宗皇帝時起被廢除五十多年的宵禁,已有八十多人因違反宵禁而被抓。
因為東路軍大敗,人心惶惶,損兵折將七千,丟城失地已退到安州據守!
得到消息后所有瀘州上層官員都震驚得說不出話。
原本司馬相公正在江陽南城南組織糧食補給轉運,也以此向眾人示其大公無畏,與軍民站在一起,在聽到這消息后立即退回江北城中,把南面的事全交給他和王丕溫。
在瀘州的知縣及以上官員幾乎立即開堂議事,決定要把這消息隱瞞不告訴百姓。
可這種大事不是隨便就能瞞住的,安州往返回來的民夫每天數千,百姓很快得到前線兵敗的消息,人人口耳相傳,恐慌氣氛逐漸蔓延。
大米很快漲到八十文一斗,悄悄買通船夫偷渡到北岸去更是五千文一人!
原本在三月到五月,他和司馬相公一道上疏朝廷,瀘州附近因前線戰爭聚集四五萬災民,需要賑濟。
朝廷準許,除大軍糧食外,又從江南、淮南等地調集大量糧食送到瀘州救急。
把糧食價格一度壓到每石三百文,每斗三十文。
沒想到到如今前線戰敗的消息散播,百姓惶恐,生怕還要接著逃亡,爭相搶奪采買囤積,瞬間讓糧價幾乎翻了三倍。
他沒辦法,只能調集廂軍實行軍管,執行宵禁,并嚴格巡江,不許除官方外的船只隨意往返兩岸。
百姓怨聲載道,與官兵沖突時有發生。
吳言君心中悚懼,又回想起前兩次官軍戰敗的恐怖,徹夜難以入眠。
手下士兵關切:“吳知州,這種宣街看人的小事就不勞大駕了,軍糧草料那些都夠累的了,我們保證不會出事。”
吳言君搖頭:“這不是尋常時候,越是這時我越要處處露面,好安定人心。”
有去年前年的教訓,他也算身經百戰,知道如何應對這種前線兵敗的消息。
夜風習習,眾人的腳步在青磚石路上清晰可聞,時不時能感受到窗戶后偷瞄的目光。
正巡到一半,后面有人匆匆趕上來,是值守渡口的士兵:“吳知州,前線來了戰報,是招討使趙立寬派來的,說要過江送戰報,請求繁放行。”
自江面封鎖防止難民渡江使江陽北城混亂影響糧食轉運時起,他就下令:所有要渡江的船只,除每天公務船外都要向他匯報,準許后才能渡江。
“趙立寬......”吳言君皺眉,臉色不好看。
一來西線戰事不可能有什么進展,只要不出事就行。
二來他現在聽到這個名字就不高興!
四月分他的寶貝女兒吳仙衣給他寫了封信噓寒問暖,關心父母,問兄長近況,還說她得皇后看重,做了身邊擬寫懿旨的女官。
原本他看了十分高興,為女兒的前程高興,在艱苦的前線收到女兒家書關心本令他暖心。
沒想到書信最后女兒居然問了他幾句關于趙立寬的事,用詞嚴謹。
可她一個少女家平白無故過問一個男人的事,還是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
吳言君心里哪會不明白怎么回事,當時臉都氣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