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餾酒很快被當做戰略物資存儲,和松脂、魚油、甲具、馬匹一個規格。
趙立寬不擔心火頭軍偷喝,他已鄭重警告過這是重要物資,用于救命,與甲具同樣貴重。
軍法和普通百姓遵循的法律是有不同的。
這年代軍法在強奸、殺人之類民間重罪上量刑反而較輕,只要不是手段特別殘忍,杖責都少,更多是鞭打。
用皮鞭打是因鞭打雖痛苦,只是皮外傷,不會傷筋動骨,人養好傷照樣能上戰場。
但如偷盜甲具、馬匹等重要軍事物資,則由軍隊主將量刑,起步就是絞死,更高有斬首,梟首示眾。
這和民間的偷盜罪量刑完全反過來。
說到底軍法和民法區別在于,民法是為保證公序良俗,所有百姓的生產生活。而軍法則是為了戰爭勝利而設立。
因此殺人、強奸等重罪即便犯了也盡量用不死人的處罰,把命留下去對付敵人。而偷盜重要軍事物資會影響戰爭,則直接處以死刑。
火頭軍們也不傻,外面偷吃喝頂多得挨打,甚至訓斥幾句,在這里說不定就要掉腦袋。
......
時間不知不覺到四月中下旬。
南方的天氣越發炎熱,山中蟬鳴晝夜不休息,軍隊燥熱難耐。
有高度酒趙大帥也假公濟私,要了一罐,忍著疼天天命令鐘劍屏給他擦大腿上的傷口,生怕感染。
效果很不錯,傷口沒有化膿,恢復得很好。
到四月二十以后,他已經能時不時騎馬到前線監督戰況。
此時前線到最艱難的時候。
周軍已經拔掉十座叛軍營寨,距離梅州重鎮只有十八里左右。
叛軍則邊打邊修,最后這一段路上也不知道還有多少營寨。
雙方戰斗都進入白熱化,每天戰死都超過十人,往后送的傷員多達上百,最多的一天到二百零六人,八九成都是箭矢傷。
對于一支八千人的部隊來說,一天傷亡二百人是非常恐怖的,照這樣打下去,一個月就無人可戰。
雖叛軍那邊的傷亡也不少,可叛軍有兩萬多兵力,消耗得起。
戰場前線,雙方都損招用盡。
周軍的箭頭都是在要作戰前三天提前在糞池里泡一天一夜,再用尿泡一天一夜,然后在太陽下晾干,出征當天發給士兵。
士兵帶出去的箭矢必須射完,不帶回來,怕帶回來傳染疾病。
這很考驗后勤的提前規劃能力。
叛軍也是如此,他們的箭頭上也有各種屎尿,這是戰場上常用的招數。
即便有甲胄防護箭矢殺傷力不夠。
但只要受傷,高溫、濕熱,加上箭頭的細菌感染,多數士兵很快會傷口潰爛,進入發燒狀態,能熬過去的只是少數。
在這種冷兵器戰場上,多數士兵不是立即死在前線,而是痛苦的死于后方。
趙立寬面對這樣的傷亡也著急,好在郭軍醫那邊已經帶人開始全面將他命名的“酒精”用以醫用,希望取得成果。
如果無效就不能再打下去了,只能據守石門橋大營,不讓叛軍攻到慶水西面。
.......
最開始用時郭軍醫嚇了一跳。
他按照招討使說的先用燒開冷卻的清水清洗,再用酒精擦拭的辦法給前線下來的傷員處理傷口,并每天定時用酒精擦拭傷口。
結果所有傷員都疼得齜牙咧嘴,不少嗷嗷大叫,還有些傷口深的甚至疼得哭出來。
有個受傷較重,手掌被砍掉一半,血流不止疼到迷迷糊糊的士兵更是跳起來大叫自己要害他,在戰場上受傷也沒這么疼,最終被按住。
這東西怎么跟毒藥似的!
招討使不會什么都不懂,硬拿來試吧,他心里也犯嘀咕。
可軍令難違,他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下令給當天受傷的上百名士兵照此處理。
到第二天,第三天,照例用酒精擦拭傷口,每天兩遍,把傷兵都疼得齜牙咧嘴。
到第三天時他已經開始發覺不同了。
最開始那一百多傷兵,只有六人出現傷口發炎潰爛的跡象!
這簡直不可思議!
以往這種傷兵傷口發炎潰爛的大概在六成左右,比北方還高。
這里天氣炎熱,加上叛軍箭矢上沾染屎尿。
一百多個傷兵大約有六七十人都會出現發炎潰爛,而如今只有六人。
而且他們的傷口發炎程度不是非常嚴重,都沒有繼續發燒。
郭軍醫驚呆了,招討使哪學來這招,這簡直如在世華佗!
他急忙寫報告把這個結果命人送給招討使,再把繼續嘗試招討使教他的另一招,用低度酒給發燒的傷員降溫,看看能不能保命。
.......
趙立寬得到郭軍醫的消息后長舒口氣,欣喜若狂,一塊大石落下。
箭矢傷大多是皮外傷,只要不感染發炎,養個十天半個月就能繼續回歸戰場,這意味著他們的減員大大減少!
這并非只是簡單的醫療手段,也是制勝之道!
如果按以前來算,每天進攻戰死二十人受傷二百人,傷員一百二十人感染發燒,最后只有五成挺過去。
每天就要減員八十人,高烈度下一個月就要死兩千四百人,八千人都打不一個月。
按照郭軍醫的說法,就算每天高烈度去打,一個月頂多七八百人戰死。
對面叛軍則會每個月承受將數千人傷亡,很快堅持不下去。
當然,他并不準備用這種辦法取勝。
趙立寬在他借住的農家小屋里敲打著桌面,心里盤算起另外的辦法。
有酒精作為后盾,加之那條瘸腿老頭告訴他的秘密通道,手里的牌頓時多起來。
而最重要的是信息差!
他現在能通過酒精消毒殺菌來大幅度減少減員,可對面的叛軍不知道。
趙立寬仔細盯著梅州與石門橋中間的地圖,加之他釘在旁邊的諸多斥候簡報,開始盤算起來,如何利用好這信息差,如何擴大自己的優勢。
.......
下午,鐘劍屏按時給他送來晚飯和茶水一一放在桌上,枯坐半日的趙立寬起身活動下肩膀,心里已經下定決心。
既身懷利刃,那就必須亮劍。
而且朝中衛王還在虎視眈眈,一大堆他不知道的盤根錯節官員說不定正想著怎么搞死他。
如能把梅州這個前兩次朝廷出兵都鎩羽而歸的金城湯池拿下,他會更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