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朱瑾、李振的勸降，張歸霸卻是冷哼一聲，把腦袋扭到一邊去，很是不忿的說道：“朱瑾，成王敗寇。”

“我張歸霸而今被你所擒，要殺要剮，我悉聽尊便，何必饒舌？”

看起來，張歸霸是鐵了心，要跟著黃巢一條道走到黑。

寧死也不愿投降朱瑾！

見狀，朱瑾心中不免有些遺憾。

他的一番真心誠意，難道張歸霸看得出來，還不為所動嗎？

王彥章對此很是憤懣，咬著后槽牙，怒視張歸霸道：“你這鳥廝，真是不識好歹！”

“大哥，既然張歸霸一心求死，咱們還是成全他吧！”

朱瑾卻是長嘆了一口氣，背過身去，擺了擺手道：“張將軍，你走吧。”

“你……你不殺我？”

張歸霸愣住了。

顯然，他沒想到朱瑾能這般豁達。

朱瑾淡聲道：“我甚愛你之才。然，道不同，不相為謀。”

“趁著我還沒改變主意之前，走。”

張歸霸聞言，面色很是復雜，眼中也閃過了一抹掙扎的光。

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話，卻并未開口。

他的雙腿想扭過去，卻好似灌了鉛一樣，難以動彈。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歸霸幽幽的嘆息著，道：“朱將軍，你不殺我，日后你我怕是還會在戰場上兵戎相見。”

“難道，你就不怕自己放虎歸山，貽害無窮嗎？”

朱瑾沒有說話，而是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見此情形，張歸霸的臉色忽明忽暗的。

他朝著朱瑾抱拳行禮，作了一揖之后，最終還是轉過身，大步流星的離開了營帳。

對于朱瑾的這一做法，王彥章很是疑惑：“大哥，咱們好不容易生擒張歸霸，就這么放走他？”

朱瑾笑了笑，道：“殺一個張歸霸，對我們來說，并無裨益。”

“就當，是結下一段善緣吧。”

“再者說，戰事還沒有結束。”

“攻守易形了！”

朱瑾的野心很大。

他不滿足于一個小小的下邑，或是宋州，他還覬覦著已經被賊兵所占據的亳州。

芒碭山之戰后，朱瑾收編了張揚到來的宋州軍，再加上原來的下邑兵。

他的麾下，而今有馬步軍超過五千人，皆是訓練有素，或是久經戰陣的老兵，戰力較為強勁。

原本處于強勢地位的張蕤，現在則是落了下風。

他的宋州軍，大半都戰死，或是被朱瑾收編了。

而且，朱瑾還前前后后，俘虜了賊兵萬余人。

從中挑選一些精壯出來，編練新軍，他的兵馬將會迅速擴張，讓張蕤不得不膽寒。

就連宣武軍節度使朱溫，怕是也會對他敬畏三分了。

現在，朱瑾軍隊唯一的缺陷，就是缺乏糧草輜重……

“興緒，張揚如何了？”

“回稟將軍，據說張揚在芒碭山之役中受了傷，狼狽逃回睢陽。”

朱瑾不屑的一笑，說道：“這小子是真的命大。”

“無妨。一個跳梁小丑罷了，掀不起什么浪花。”

“我軍而今有五六千人馬，又收降了萬余農民軍。這糧草怕是嚴重不足。”

“興緒先生，依你看，我若修書一封，請張蕤調撥糧草輜重，他會答應嗎？”

李振沉吟片刻后，緩聲道：“將軍，以張刺史的為人，哪怕是礙于形勢，他會應允。”

“然，張刺史不會給咱們太多的糧草輜重。”

“再者，宋州府庫里的錢糧已然無多。還請將軍你早做準備。”

“……”

朱瑾不禁眉頭緊鎖。

沒了足夠的糧草，怎么辦？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朱瑾不管是養兵也好，還是行軍作戰也罷，糧草輜重都是必不可少的。

他們是正規軍，不可能跟農民軍一樣到處流竄，到處燒殺搶掠，以補充軍隊所需的糧草輜重。

朱瑾還想要順勢拿下亳州，收降張歸霸等賊軍。

但是現在看來，絕無可能了。

他們現在連自己都養不起！

李振猶豫了片刻，便道：“將軍，我聽說張歸霸率軍攻破亳州城后，搶掠了不少富戶，還開了府庫，得到的錢糧不可計數。”

“這糧食，就不下于二十萬石。”

“若我軍能擊破賊兵，收復亳州，想必也可以獲取足夠的糧草了。”

聞言，朱瑾搖搖頭道：“興緒，咱們不能聽風就是雨。”

“張歸霸對外宣稱，自己有二十萬石米，可信嗎？”

“別說是張歸霸了，黃巢的幾十萬大軍，也沒有那么多的軍糧。”

“他這么說，只是想招募更多的兵馬罷了。”

“再者，賊軍也并未完全拿下亳州。”

“亳州乃我大唐的十望州之一，有譙縣、山桑縣、城父縣、臨渙縣、酂縣、鹿邑縣、永城縣、真源縣八縣。”

“而農民軍只占據了譙縣、城父縣和永城縣，擁兵數萬，卻不能輕易攻取亳州其余五個縣。”

“就這樣的農民軍，豈能擁有那么多糧食？”

“……”

李振為之語塞了。

不過，對于他的心思，朱瑾也清楚。

亳州刺史，已經被農民軍所殺。

朝廷也還沒有委任另一位亳州刺史。

如果朱瑾能順勢擊破農民軍，收復亳州的話，朝廷根據傳統，也會任命朱瑾為亳州刺史，甚至給予他更大的權力。

朱瑾豈能不心動？

別看朱瑾現在兵多將廣，遠強于宋州刺史張蕤。

但，朱瑾有兵無糧。

糧草輜重無疑是軍隊的命脈，現在被張蕤攥著，朱瑾也注定是無計可施的。

因為，張蕤一旦使壞，斷了朱瑾軍隊的糧草。

朱瑾就算是再驍勇善戰，也是一切白搭。

有了亳州作為地盤，朱瑾就能徹底擺脫張蕤的影響，甚至是獨霸宋州、亳州，成為不遜色于任何一位節度使的重量級人物。

更直接的，朱瑾都可以成為宋亳節度使，出鎮一方。

想清楚這一點之后，朱瑾也不再遲疑。

“興緒，我決意，南下征討賊軍，以求收復亳州。”

“勞煩你派人前往亳州，游說當地的豪右。”

“如果他們能資助我軍糧草，我朱瑾必有厚報。”

“諾！”

李振欣然應允了。

亳州的豪右跟宋州的豪右一樣，富得流油，家中的錢糧都堆積如山了。

而今亳州遭遇兵燹，豪右們的日子也不好過。

如果朱瑾能率兵消滅農民軍，收復亳州，想必豪右們還是相當樂意資助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