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此女已經嫁做人婦?”
朱瑾頗為遲疑。
他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聞聽此言,王彥章“嘿嘿”一笑,湊到朱瑾的身前,打趣的問道:“小朱,你敢不敢與某打賭?”
“賭什么?”
“就賭,那女子是否已經嫁做人婦。若某輸了,某便輸給你十緡錢;若你輸了,你便輸給某十緡錢。如何?”
以十緡錢為賭注嗎?
朱瑾瞇起了眼睛,心中暗自犯起了嘀咕。
王彥章一家世代行伍,從未發跡,所以自幼那是一貧如洗的,窮的叮當響。
就算王彥章賭輸了,也拿不出十緡錢的巨資賠給朱瑾。
在這個世道,尋常百姓窮極一生怕是都攢不到十緡錢。
更何況是王彥章這種尤其善于“及時行樂”的軍漢?
萬一王彥章還不起,朱瑾也無計可施。
有鑒于此,朱瑾的眼珠子轉悠了幾下,腦海中便靈光一現,笑吟吟的說道:“老王,這樣吧。”
“我若輸了,給你十緡錢;你若輸了,從今往后就對我馬首是瞻。如何?”
如果能收獲一個忠誠的打手,對于朱瑾而言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此言當真?”
“千真萬確。”
“好!”
王彥章禁不住兩眼放光,滿口答應下來了。
“小朱,如若某輸了。今后你讓某往東走,某絕不往西走!”
在古代,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弱冠,都代表著人已經成年了,可以嫁娶,成家立室。
放在普通人家,還要更早一些。
以常理度之,那女子看著雙十年華,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但,自詡閱女無數的朱瑾,卻能看得出那女子還是一個未經人事處子。
“走,上去問問。”
朱瑾和王彥章說干就干。
二人閑不住,于是走上前去詢問。
那女子還在草棚里施粥。
攥著一個勺子,給流民們打上一碗滿滿的粥水。
吃不飽,卻不至于餓死。
數以千計的流民排著長龍一般的隊伍。
礙于女子周圍那些披堅執銳的士兵,流民們并不敢哄搶,只能老老實實的排著隊。
朱瑾找了一個須發皆白的老漢,詢問道:“老人家,給你們施粥的是何許人也?”
“你竟然不知?”
老漢頗為詫異:“她是俺們宋州刺史的千金,張惠,張娘子。”
“這張娘子未曾出嫁?”
“自是沒有。”
老漢搖搖頭道:“張娘子自幼聰慧,善于琴棋書畫,且心地善良,生得花容月貌,是張刺史的掌上明珠。”
“尋常男子入不得她的眼,所以早就過了及笄之年的她還未出嫁。”
一聽這話,王彥章就跟活吞了一只死蒼蠅一樣,臉都綠了。
朱瑾則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樣,謝過那老漢之后,就嘴角一勾,頗為戲謔的瞟了一眼王彥章。
老王也是一個信守承諾之人,當即改口稱呼朱瑾為“大哥”。
他雖年長朱瑾幾歲,卻能愿賭服輸。
王彥章意識到,眼前這個朱瑾,必非池中之物。
朱瑾則是遙望著張惠的身影,面色微動,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感慨。
“昔日漢光武帝劉秀還未發跡前,有麗華之嘆,曰: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現在,與我而言,‘仕宦當作節帥,娶妻當得張惠’!”
“大丈夫不外如是!”
聞言,站在一邊的王彥章愣了一下,失笑道:“大哥,像咱們這樣出身貧寒的大頭兵,想當上一方節度使,談何容易?”
“至于這張娘子,家世富貴,鐘鳴鼎食,年近二十還未嫁人,眼光之高也瞧不上一般兒郎。”
“大哥想娶了她,怕是難如登天。”
朱瑾的嘴角微微上揚,勾著一抹淺笑,擺手道:“老王,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朱瑾有鴻鵠之志,王彥章卻并非“燕雀”。
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在原來的歷史上,后梁太祖朱溫麾下有一員猛將,名為王彥章,綽號“王鐵槍”,在梁晉爭霸中名聲大噪。
后世的演義評書,以王彥章為殘唐五代第二號猛將,僅次于李存孝。
王彥章,正是鄆州壽張人,使的也是一支鐵槍,完全吻合。
有如此驍勇善戰的得力干將,朱瑾何愁大事不成?
他的第一個目標,就是迎娶張惠,擔任節度使,出鎮一方!
……
朱瑾從戎,以刑徒兵的身份,被編入義武軍擔任一個馬夫。
小小的馬夫,連最基本的武器鎧甲也沒有,朱瑾只被發放了一把銹跡斑斑,還有著缺口凹痕的環首刀。
為了分辨出敵我,像朱瑾這樣的新兵,也只穿了一套破舊不堪的緋紅色戰衣。
戰衣已經稍微褪色,有豁口,混雜著汗臭味兒和血腥味兒,幾乎包漿了。
可想而知,這應該是從死人身上拔下來的一套戰衣。
至于鎧甲,根本沒有!
王彥章想要將自己的戰刀送給朱瑾,卻被后者婉拒了。
朱瑾將那一把殘破不堪的環首刀磨了又磨,磨礪出些許鋒芒,就認為足夠了。
好一把“破傷風之刃“!
他如果真有能耐,可以在戰場上,殺死敵人,把敵人的武器盔甲一一搶來裝備自身。
而戰爭的陰霾,已經逼近睢陽。
齊將李讜率領數萬步騎,進抵到睢水一帶,與唐軍幾千人交戰。
以宋州刺史張蕤為首的幾千唐軍,背對著睢水、睢陽城,負責阻擊齊軍,義武軍馬步軍都指揮使王處直,則是領兵埋伏于一側,伺機而動。
這本是相當完美的戰術,如果兩支唐軍配合得當的話,要以少勝多,擊敗齊軍并不難。
怎奈何人心隔肚皮,其中還是出了岔子。
張蕤率兵跟齊軍鏖戰了近一個時辰,卻遲遲未見王處直的義武軍從敵人側后方發起突襲。
怎么回事?
“殺!”
“放箭!”
“擋住!”
“有后退一步者,死!”
睢水沿岸,被設置了大量的拒馬槍、鹿角以及陷坑,幾千人的唐軍士兵隔著大老遠的張弓搭箭,射殺了不少的齊卒。
然而,隨著齊軍的攻勢越發迅猛,唐軍所構筑的防線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張蕤親自督戰,斬殺了幾名逃兵之后,仍然無法挽回頹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