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溪縣西城門外。

“y”字形清溪出寧山，入縣城，支流切割南北后，于此淌淌西出。

白沙洲既不白，也沒有沙，更不是洲。

但不妨礙清溪縣民用這一自古流傳下來的名字稱呼這里。

晨前剛下了一場綿綿細雨。

細雨如煙如霧，如紗如絹，晨曦出來后便消停了。

早就聽聞這場曠世之戰，動身出來觀戰的眾人驚奇發現。

“滄浪刀”江平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在清溪南岸盤腿而坐，身旁橫刀，筆直插進土中。

雨水如絲在刀鋒上緩緩垂落，江平全身濕漉，那件樸素白衣緊貼在他精壯的肉身上。

淬體五關就能做到“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的境界。

觀想蘊氣的武者，甚至能在暴雨傾盆中保持渾身干燥。

只是不知為何，“滄浪刀”江平卻沒有這么做。

還未到辰時正。

清溪南岸，僅剩的四家淬體武館，四大館主鄭太皋、劉千山、周漣漪、李開皆在此處，并肩而立，與人群之間猶有鴻溝分隔。

“劉刀仔……‘滄浪刀’，他悟勢了。”

“是，鄭寒腿。不過陳班頭，他也悟了勢。”

“刀勢對刀勢，你們說清溪縣多久沒見過這種大戰了？”

幾人神情肅然，偶有切語，對這場大戰很是期待。

四家結有盟約，共進共退，幾位館主年輕時又是一同成長起來，關系是歷年來最為融洽，甚至融洽到過分。

清溪北岸則由于地勢緣故，只停留著三駕分別間隔上百步之遠的馬車。

其中一駕馬車立起蘇氏商行的旗幟，另外兩駕雖沒有標識，但可想而知，非富即貴。

辰時正，轉瞬即到。

蒙蒙細雨已經消停半響。

清溪縣西城門，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破曉的晨曦落在他那身黑色差衣上，映襯得熠熠生輝。

南岸人群翹首以盼，伸長脖子，想要見見這位近些日威名遠播的陳班頭真容。

陳君章黑衣皂靴，腰配雁翎，一身輕松寫意。

北岸，一駕沒有懸掛旗幟的馬車中，縣尉林恒，捕頭李泰，上官巡檢三人容身其中，透著開合窗觀察對岸的戰斗。

當陳君章從城門處出現時，李泰微微變了臉色，君章怎么還在淬體圓滿？

難不成昨夜蘊氣失敗了……

李泰驚疑不定的神情惹得林恒與上官巡檢注意過來。

林恒沉聲道：“若是不成，本官立即將江平拿下。”

“君章從不做無準備之事，且再看看。”

李泰想了下，搖頭道。

“無妨。”

上官巡檢眼眸低垂，遙望對岸，好似看出什么，淡笑道：“他贏了。”

李泰和林恒聞言，相視一眼，俱是驚訝。

誰贏了？

……

馬車中三人談話之余，陳君章已經到“滄浪刀”江平身前，二十步處停下。

“你來了。”

江平驟然起身，朝陳君章重重抱了一拳。

從盤膝到站直短短一秒內，全身濕漉烘干，變得清爽干燥。

陳君章翻了個白眼，沒有回應，不想陪江平玩什么“你來了、我來了”的游戲。

“此戰，江某受人所托破你刀道心境，實屬無奈之舉，還請見諒，事后江某定會賠罪。”

江平運用真氣，搓音成線，送入陳君章耳中。

兩人百步之內并無他人，即便是內景高手，也不可能在百步之外勘破傳音的內容。

“少說廢話。”

陳君章微微皺起眉頭，他很厭惡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

“那就請賜教吧。”

江平原本淡漠的眼神變得更加危險。

他握住旁邊的橫刀刀柄，觀想境的強勁真氣肆意發散，深徹如海，無形刀勢施于橫刀之上，空氣中浪潮之聲疊疊！

刀勢。

陳君章面露不出所料，手按雁翎，整個人鋒芒畢露，銳意沖天，將浪潮之聲壓下，鎮八方刀勢與其相持，不分上下！

好強悍的刀勢，可惜終究只是淬體圓滿。

江平微微挑眉，橫刀一指，厚重的嗓音傳蕩四方：

“江某讓爾先出一刀。”

哪怕他是頭喪家之犬，被逼迫以大欺小。

但曾為長鯨刀門的弟子，自有傲骨在身。

觀想戰淬體，已是占盡便宜，讓他一刀又有何妨。

讓我先出一刀？

陳君章抬起眼眸，像看傻子一樣看向江平。

你說的！

“請賜教。”

陳君章身形驟動，宛若疾風，轉瞬間與江平的距離只剩下十步。

隆隆——

渾身氣血，猶大江奔涌，轟鳴不息，向下丹田涌去。

但聽一聲脆如玉碎。

叮咚！

似有玉液垂落。

真氣蘊養而生！

破境觀想！

陳君章心念一動，調動風云真氣覆于雁翎刀鋒之上。

頃刻，拔刀出鞘！

藏刀式，鎮八方！

“瞬息觀想，瞬息蘊氣！”

江平原本古井無波的臉龐霎時間大變。

這怎么可能！

他咬緊牙關，生死危機就在眉前，什么長鯨刀門的骨氣，自己一個棄徒配嗎？

江平再不顧及之前的承諾。

悍然出手！

滄浪刀訣·長風破浪會有時！

這一刀含著“斬浪刀勢”，哪怕遮天巨浪當前也能斬破。

這是江平養了十年的刀勢。

可卻是倉促出刀。

面對雁翎刀君臨天下，睥睨人間，碾壓一切的刀勢。

已經被先壓一頭。

鏘——

一道響遏行云的金鐵交鳴之聲爆發，平靜如鏡的清溪水面泛起重重波紋。

噼啪！

兩大刀鋒相摧，滄浪刀的刀刃被攪碎，炸裂四散！

江平悶哼一聲，一口腥甜上涌，緊接著鮮血狂噴而出，飄灑當空。

刀勢被破，刀兵被毀，勝負已定。

“我……”

江平踉蹌后退，半跪于地。

一刀既出，陳君章冷冷看向江平，不屑于置一言。

陳君章收刀，無視了地上頹廢的江平，轉身離去。

江平半跪，凝視著空門大開的后背，手指動了動，卻沒握住任何東西。

手中刀碎，心中刀也碎。

縱使還剩下海量真氣，卻不敢再向眼前之人揮出一刀，又有何用。

隨著陳君章步伐邁動，“吐納自然”自行觀想蘊氣，玉液滴滴落下，積少成多，丹田之中的真氣已有積洼規模。

于是，原本虛浮不定的境界徹底穩固。

——觀想境，凝液階。

……

【日夜不輟，淬體苦修，往日艱難困苦，今朝玉汝于成。觀想神圖，臨陣突破，風云相從而真氣成！提煉點數+7！】

【兩勢爭雄，藏刀既出鎮八方，浪平潮滅無波瀾。名震清溪四百里，定鼎刀法第一人。提煉點數+10！】

【當前提煉點數：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