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給你說槊鋒已散？但有一人執槊……便是鋒利依舊！”

“唯有斷的槊，沒有彎的鋒……”

徐元陵木然怔立原地，眼神空洞不知飄向了何處。

小喜的嘶吼在他腦海中不住回蕩，和場地四周的議論夾雜在一起，讓年輕的國公爺久久回不了神。

“哎！雖說這小子未曾投降，但終是太不頂用了些。”

“誰說不是呢……也不知朝廷怎會挑選這般人前來？”

“真是晦氣，如此輕易便敗了一場！”

“是呀是呀，不瞞你說，我一觀那人面相便知他不穩妥！”

“何以見得？”

“嘴上無毛，辦事……”

這些人在說些甚……

這長槊可斷，但究竟是為了守護何物？

鋒……

到底還該不該利？

“英哥，尋常百姓終是無知……”常延壽躊躇半晌，還是擔心地開了口。

“唔……”徐元陵不置可否，只是緩緩坐下。

就在幾息之前，小喜以性命為資發出的嘶吼，曾一度激蕩起他沉睡的血液，讓之沸騰翻滾。

但此時此刻，徐元陵卻是再度陷入迷茫。

當年父親率軍激戰于淮揚，甚至落了個尸骨無存，為的難道就是這些人？

如若真是如此，倒是何苦來哉……

徐元陵不再說話，常延壽于一旁也不言語，剩下的陳寧對眼前緊接而來的比試也無絲毫興趣。

三人便這般不吭聲不出氣地呆坐，直到隱山會第一天的比試全部落幕，也未曾動過一下。

那廣陽子道人今日拿出的五方修行門徑，南北雙方究竟各自得了多少，心不在焉的他們是全然不知。

便連這五場比試下來，到底是哪方勝得更多，竟是也不曉得。

臨到人群開始散去，陳寧看到朝自己揮手的寒露，當即起身就要離去之際，徐元陵才終于開了口。

“陳兄，以你看來……小喜今日所做值得么？”

陳寧轉身，不顧猛使眼色的常延壽，認真答道：“不值。”

果真。

是不值得……

徐元陵聞言抬頭，拿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眼神，呆呆望向陳寧。

眼見他眼中神采愈來愈淡，卻又聽陳寧繼續說道：“可我覺著小喜于場上所言非是為甚旁人，而是求的本心。”

本心……

不待徐元陵再有言語，陳寧徑直抱拳一禮：“尚有職司在身，徐兄常兄，且待明日再敘。”

說完兀自轉身，將眼神閃爍不定的徐元陵和常延壽留在原地，兀自往著翹首張望的寒露走去。

……

……

“哎喲喂！我的天老爺！殿下你這是怎地了啊？”

“大伴無需驚慌，我與你說……”

“殿下且不忙！待奴婢先給你喚了醫官前來。”

“已上過藥……”

“胡說！為何這臉還是這般的腫？怎地出去一次，便要弄些傷回來……”

看著急忙忙將朱鈞熾推入書房的王承惠，陳寧不禁轉頭和寒露相視一笑。

這“王媽媽”，當真是心系胖崽啊……

“阿寒，今夜咱們需守至何時？”

雖然白日里才經過了一場廝殺，接下來的心情也是悶悶，但陳寧始終沒有忘記，這九月初九，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按照大寒推論，今天要么會有甚大事發生，要么便是波瀾不驚。

寒露轉頭瞥了眼身后緊閉的書房門，同樣低聲回答道：“待子時一過，若是平安無事咱們就可以撤了。”

陳寧點了點頭：“倒是想回茶館喝口老田熬的粥了……”

寒露深以為然：“小老頭旁的不行，煮粥確是一把好手，如是再配上一口腐乳，那滋味……”

“呵呵……這般說來還真有些餓了。”陳寧笑過，突然問道：“此刻這王府周遭？”

寒露聞言知其意，微微點頭應道：“全是咱們的人，可謂是天羅地網亦不過分。”

陳寧默然片刻，轉又問道：“阿寒，你覺得今日那馬長喜所為……可是值得？”

寒露聞言詫異，轉頭瞄了眼陳寧，雖然少年此刻神情最是平常不過，但直覺告訴他，這是藏了事在心中。

馬長喜？

便是使長槊的那個黑臉？

天見可憐，我都沒怎么瞧他……

寒露低頭思慮幾息，這才溫聲說道：“不值。”

陳寧聞言頓時張大了嘴，他滿以為寒露這般忠于大虞之人，應是視犧牲如正當的……

“為何？”

寒露傲然一笑：“若換做是我，拼死也要咬下對方一口肉來，如此方才劃算！”

竟是這番道理？

倒是合你的性子呢。

“呵呵……”陳寧愣了幾息，終是笑出聲來。

“這才對嘛！”寒露抬頭望向夜空，“人生不過幾十年，想那么多做甚？不如但依本心便是。”

“有道理……阿寒。”

“嗯？”

“多謝。”

“欸！突然說謝做甚？”

“阿寒……”

“嗯？”

“該是過子時了吧？”

“唔……對！速速下職去個，這門……我是多一息也不想守了！”

“呵呵……且回去喝粥。”

“對！將那小老頭從被窩里拽出來，叫他整天介的如此休閑。”

……

……

兩人將朱鈞熾拋于腦后，悄然離開王府。

這九月初九終于結束，一切也都靜悄悄如常。

如此也就證明先前那根布條，不過只是有人構陷而為。

而且這人無論身份如何，既然僅敢躲于暗中行事，想來也不是甚了不得的，不過欲是渾水摸魚罷了……

九月初九已過，九月初十方到。

離白日尚有大把時間，不如趁機做些想做之事，偷得片刻安逸。

既慰肚腹，又安己心。

星光夜幕之下，兩位少年郎相伴而行，于曲折道路中走得步履輕松。

昨日的煩惱，今日的未知，來日的莫測，皆已不顧。

人生不過幾十年，想那么多做甚？

不如但依本心便是！

但依本心……

陳寧雀躍而行，只盼早些到得茶館，然后瞧瞧老田被驚醒后的可笑模樣。

想來應是有趣的緊……

哎！

怎地突然走歪了？不是這邊啊？

“阿寒……”

明明茶館近在眼前，突然改變方向的寒露卻是頭都不回：“阿寧且跟上，我有一物要送與你。”

有東西要送我？！

這么神神秘秘，突如其來的……

阿寒這是玩的哪一出？